第13章 小狐狸

“你……真的是我姥姥？”趁着大人们不在，晴天的眼神越过作业本和桌子上的热水杯，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常秋云问道。

常秋云正在绣东西，没听清，但她知道那孩子是在跟自己说话。

“嗯……你问我什么？”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晴天，是不是可以叫她孙女，甚至前面再加上“宝贝”俩字。

她在狱里的时候，听到过有人这么叫自己的孙子孙女，又或者可以呼唤这孩子的小名“晴天”，常秋云拿不定主意，所以只用一个“嗯”代替。

“你真的是我姥姥？”晴天又问了一遍。

“嗯……我是你妈妈的……妈妈。”常秋云回了一句，有点像说绕口令，直接回复是姥姥就行了，可那句姥姥怎么也说不出口。

在女儿窦金的嘴里，孩子的姥姥已经死了，所以要绕开这个词。

可是，她真的想跟这个小不点亲近。

“我妈妈的妈？！”晴天翻着眼睛，“妈妈的妈妈是姥姥，那你就是我姥姥？真的是我姥姥？！可是……”

晴天推开眼前的作业本，其实好久了，她的注意力全在沙发上的常秋云身上，这成了她现在需要解开的最大谜团。

晴天离开餐桌边的椅子，往沙发这边走，在隔着不远的地方，又犹豫，停住了，只拿眼瞅着常秋云。

常秋云刺绣的手一直没停，她眼睛的余光把所有情况尽收眼底。

一双小脚丫走到了她的目力范围内，现在是深冬，屋里虽有暖气，但并不暖和，而且白色瓷砖地面，把寒冷放大了，晴天的粉红袜子像是踩在冰面上。

“不冷吗，孩子？”常秋云问。

“冷？我穿得可厚呢！”

“你没穿拖鞋，小心着凉。”

“我讨厌穿拖鞋，你可别告诉我妈，她整天让我穿拖鞋穿拖鞋，要说好多遍！”晴天狡黠一笑，仿佛在跟秋云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

她们的友情因为这个秘密进了一步，晴天又往前挪动了一点。

“你在绣花吗？舅姥儿说你会绣花。”

“我在绣一只狐狸。”

“狐狸？还能绣狐狸？”小粉脚丫又往前凑近了些，停在了常秋云灰色棉拖鞋旁边，沙发“嚯”地凹陷下去，晴天已经一屁股坐在她身边了。

一块白色的方形布料被圆形绷子绷得齐齐整整，上面一只狐狸的头部已经基本绣完了。

狐狸的一对黑眼睛正盯着面前一老一小两双眼睛。

“它真可爱！”晴天一边说一边把手指伸向狐狸的头部，快要触到的时候，她停住了，瞅了一眼常秋云，在征询她的同意。

常秋云点点头，晴天眼睛一亮，食指轻轻触摸橙色狐狸的头部，在给它捋毛。

“它真可爱！”她像在抚摸一只真实的狐狸。

常秋云看着晴天，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孙女。

这孩子睫毛可真长，这一点像极了女儿，嘴角微微上翘，边上有弧形的像是微笑荡开的涟漪，即使收住笑容，那一道纹路还是存在着，这些都跟女儿窦金一模一样。

常秋云记起来了，女儿小时候也是爱笑的孩子，自己一直尽全力保护着她的笑容。

可是现在，笑容从窦金的脸上消失了。

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晴天只停顿了一秒，就迅速做出反应。

她快速离开沙发，跑回去坐到餐桌旁，刚把铅笔拿到手中，门就开了。

窦金提着超市的塑料购物袋进屋了，她看了一眼在餐桌上写作业的晴天，没说话，在门口脱了外套、换上拖鞋，提着袋子进了厨房。

晴天松了一口气，对着常秋云扮了个鬼脸，常秋云微笑回应，但心中隐隐作痛，女儿根本没往这边扫一眼，仿佛自己根本不存在。

厨房传来塑料袋打开的“哗啦哗啦”的声音，窦金正在往外拿刚从超市里采购的东西。

离小区两站地，有个大型超市，货品丰富、价格也低，可是窦金不想出门太久，她不想让晴天和母亲单独待在一起。

本想带晴天一起去，可这次回静海，晴天带的厚衣服不够，这里又突然降温，从回来的第二天，孩子就有点感冒的征兆，小鼻子吸溜吸溜的，说话的鼻音很重。

最后，窦金去了小区对面的一家小超市，东西有限、价格也高，但是她能快点买完东西回家。

可这一趟花费的时间远比想象的要漫长得多。

窦金在那个叫“幸福小站”的店里挑西红柿。

货架上的西红柿又小又蔫，还有着奇怪的形状。

窦金想给女儿做最爱吃的西红柿炒鸡蛋，挑来挑去总算挑了几个样子顺眼的，就在她快挑好的时候，两个店员的谈话飘进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