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下午的时候助理接了一通家里的电话,说家里出急事儿,家不在本地,开上高速都得两个小时,想向曹雪借车。曹雪坐在工作台上勾着草稿,把车钥匙掏出来丢给她:“你开去好了。对了,车盖有刮痕,车玻璃上也有小坑,今早上弄的。没多大事儿。”
提前说一句,怕小丫头发现车出了问题的时候担心。
助理背上包,拿过钥匙:“曹老师,那我明天赶回来还您。”
曹雪头也不抬,拿着铅笔在稿纸上勾着人形:“恩。快去吧。”
助理拿着钥匙急匆匆地走了。
把车借出去的时候曹雪也没多想,一下午拗着铁丝在做雕塑的钢架。雕塑的魅力就在于“让软的变成硬的”这一过程,曹雪把这话讲给别人听,别人笑她流氓,可笑归笑,也不得不认同曹雪的话。
泥巴是软的,没了水分就是硬的。泥巴未成形,软的,属于大自然的,塑了形,有了形态,形态显露了思想,就是艺术品,是有力量的。塑泥巴之前,得用铁丝绕出形态来,考虑这人的一只脚伸出去,凌空,吃不吃地住力气,糊上泥之后会不会塌下来,都得思考过。铁丝拧成轮廓作为支撑,把报纸,稻草捆绑在铁丝上,扩充形态,再开始糊泥塑性,细致地刻画。软的铁丝撑着泥巴的重量,又是一个把软的变成硬的过程。
雕塑是力气活,尤其是女孩子做起来,又累又脏。
曹雪拿着钳子拗着铁丝,把铁丝模子整好的时候天都黑了。一看时间,八点多。
平时若干上劲儿了,她也在这个时间点离开,但今天她洗干净手,整理好东西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车借给助理了。她得打车回家。
这没什么要紧的,就是从工作室往外头走的路有一点黑,路灯少,从一个路灯走到另一个路灯,黑漆漆的。平时开车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真走着,便觉得路又黑又长。
曹雪从包里拿出手机,播了首快节奏的歌,插上耳机,塞进耳朵里,把音量调大,快步走着。
路灯昏黄,灯下飞着许多小虫子,绕着灯打圆圈,影子被不同的灯光打出了三个,虚虚实实,正中间的浓,旁边两个淡。曹雪的脚步越来越快,耳膜被强节奏的音乐震得一鼓一鼓的,微疼。
旁边有一大坨影子靠近过来,曹雪听着音乐,听不到外头一点儿声响,赵年成踩着三轮车抄到她前头去了她才瞧见。
曹雪一愣,看着他的背影。
赵年成本不想管,但想了想,还是刹住了车,一只脚蹬着踏板,一只脚踩在地上,扭着上半身,看着她:“要送你一段路吗?”
曹雪没听清,把一只耳塞取下来:“……什么?”
耳塞一取,隔着一段路的赵年成都能听到里面吵闹的音乐,他忍不住笑起来:“要送你一段路吗?”
曹雪抿了抿嘴,走上去,把另一只耳塞也取下来,把音乐关掉,手机放回包里,站在赵年成旁边,说:“那也行,这段路太长了,走得挺累。”
赵年成不戳穿她。
曹雪抿紧了嘴:“你笑什么。”
赵年成说:“路是挺长。”
还是带着笑的。
曹雪就不说话了,站在三轮车旁边。
赵年成从车上跳下来,在三轮车后头翻了翻,现在三轮车后面倒没放着饮水桶了,放着三个大泡沫箱子,不知道里头装着什么东西。后面还有三把小小的木头小凳子,木头凳子特别简单,两个脚,一块横着的木板,用钉子钉起来,就能坐人了。木头小板凳倒着,赵年成把它竖起来,放好,挪了一下三个大泡沫箱子,腾出地方。
“你坐上来吧。”赵年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