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人情，土方子
正动作着，又来了两个大婶子，都是村子里的人，手里拎着油灯和东西。
钱杏芳见了，道：“你们来了。”
两人一个是村中间住着的唐铁匠媳妇，唐铁匠叫唐铁，小时候跟着师傅学过打铁，但没做过打铁的营生，大家就是这么叫着玩笑，慢慢的叫习惯了，也就没改过。
他媳妇高秀红，是个十分爽利的妇人。
另一个是村子里杨大树媳妇，吴守娣。
杨大树老实巴交的，吴守娣却十分强势，瞧着不好相与。
两人平时都没和老邬家有来往，邬博没想到她们会来。
既意外，又感动，红着眼眶感谢了两人，忙往屋里请。
高秀红和吴守娣问了钱杏芳邬奶奶的情况，钱杏芳大概说了，两人心里有数了。
吴守娣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冷冰冰的：“我带了针线过来，再给她放放血。”
带的针线，原本是打算来给邬奶奶做寿衣的，如今人死不了，用来放血也行。
高秀红钱杏芳点头，这些土法子，她们都会，都用上一用，反正坏不了事。
三个妇人拿着邬奶奶的手臂，从上往下撸，从手臂撸到指尖，然后曲着指节，紧紧的缠上线，用针扎。
扎出来的血，是乌黑的，说明身体里毒气重，是病源，放了就好了。
这么反复，十个手指头都扎了一遍，挤了不少黑血。
赵莲的泡姜烧好后，几人又合作给邬奶奶推拿，身上推出不少青紫的疙瘩，这也是排毒和病气，湿寒气的表现。
三人推脚心时，瞧着邬奶奶裹过的小脚，和上面血糊糊的伤，都有些唏嘘。
她们私下里还酸过邬奶奶，说裹小脚的命好，一辈子都没做过什么活，在家有爹养，出嫁了有男人疼，老了有儿子孝顺。
哪像她们，生下来就是吃苦受累的命。
可对上邬奶奶这双畸形的脚，什么羡慕都没有了。
她们小时候也试着裹过脚，那时候的认知是，裹了脚的女人，才叫真女人，她们羡慕向往。
但因为受不了这苦，又因为家里穷，没这条件，最终放弃了。
所以大概勉强算是经历过裹小脚的苦，能体会到邬奶奶这双脚，遭了多少罪。
小脚，真不是人裹的。
几人忙活出一身汗，邬奶奶也出了一身的汗。
成效是有的，邬奶奶温度慢慢退了下去，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天亮时，三大爷自己过来了。
老人家走得颤颤巍巍的，让人瞧了担忧不已。
瞧过邬奶奶后，说她命大，挺过来了，慢慢养着就是，会好的。
邬博赵莲狠狠松口气，红着眼，哽咽着和所有人道谢。
王山贵道：“都是一个村的，这些小事不用在意，以后有事，就到大队说一声。”
“你们家住得偏，你不说，有个什么事我们也不知道。”
“咱们是一个集体，是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相互搭把手的事，你也别太较真。”
邬博点头说好，暗自自责他们之前的小人之心，打定主意以后要和村子里的人搞好关系。
免得再如同之前那般，绝望无助。
村子里确实有人不待见他们，但大多数都是心善的好人。
送走众人，夫妻两人烧了热水给邬奶奶擦洗，替她换上干净的衣服，又喂了些细芽的米汤。
看老太太睡得安稳，才算安心。
然后又让四姐妹吃些东西，去睡觉。
细芽睡得沉稳，没有叫醒。
夫妻俩也收拾收拾，睡下了。
忙活一天一夜，铁打的都受不住。
一家子一觉睡到下晌黄昏，期间有人过来看望，不过看邬家没动静，猜测在休息，没打扰就走了。
邬博率先醒过来，看赵莲没有要醒的意思，也就没打扰她。
赵莲先照顾了他们母子俩一整夜，又奔波一天，又忙活一夜，肯定累坏了。
轻手轻脚起身，先去看了看邬奶奶。
刚进门，邬奶奶就醒了。
人还有些迷糊。
邬博欢喜的走过去：“娘，你感觉怎么样？”
邬奶奶浑身没劲，也没力气说话，只摇了摇头。
邬博道：“没事就好，娘您先躺会，我去烧些热水，弄些吃的过来。”
邬奶奶点头。
邬博安心出门，又去了姑娘们的屋子。
大麦几个还在睡，昨天吓坏了，多睡会没事。
细芽却醒了，正睁着大眼睛，看着房梁上的稻草发呆。
邬博过去抱起小细芽，疼惜的亲了亲：“爹的细芽真乖，醒了也不哭闹。”
“是不是饿了？爹给细芽煮米汤好不好？”
“啊……”好。
小细芽咧着小嘴应了声，看得邬博心都化了。
昨天一整天都没能顾上小人，这会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到灶房给细芽把了尿，用背带绑身上，开始烧火忙活。
嘴里还跟细芽聊天，教细芽背书，背三字经。
邬奶奶的学问是邬爷爷教的，她本身又好学，学得很好。
后来有了邬博，夫妻俩一起教，邬爷爷走后，邬奶奶也没落下对邬博的教授。
邬博在学习上也很有天赋，要是皇权政治还在，他也能轻轻松松考个秀才，甚至举人。
不过，世事无常，邬博空有一身学问，无处施展。
但他也不怨天尤人，没事的时候，就在家教赵莲学，然后教大麦几个。
没有书，没有纸笔，就弄了个沙盘。
大麦四个学得都挺好，三岁的小米都会认不少字了。
其中大麦是学得最好的，不是因为她年龄最大，是她最好学，最喜欢学习，也是最有天赋的。
细芽听得认真，她对这东西很感兴趣，还会回应他爹跟着念。
虽然出口的都是啊啊啊，但节奏很对。
邬博开心得恨不得把小细芽疼进骨子里，小家伙还没满月就会背书了，可真是个小天才。
赵莲进灶房，看着温馨和谐的父女俩，脸上露出柔和的笑意。
“咱们细芽都会背书了，真棒。”凑过去亲了一口。
小细芽很喜欢被夸，高兴的扭了扭小脖子。
赵莲哭笑不得，从邬博手里接过活：“我刚刚去看了娘，恢复得很好。”
“待会再把上午三大爷留下的药煎了，喂几顿，就能好大半。”
“这几天，我想从细芽那里匀些米给娘煮红薯粥喝。”
“光吃红薯，我担心娘受不住。”
说着看向细芽，他们都知道，细芽是懂事的，她不是普通孩子。
他们并不想从她身上索取什么，又或者获得什么回报。
只是如今的情况，他们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