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南归
“诶，你怎么回前店啦，大少姐大少爷还在里面呢。”
“前店未歇，我还有活儿呢。”
掌柜夫人仍是疑惑，走到屋门口还往后瞧着，心道：前店那么多小厮，哪需得他这个做掌柜的干活儿。
“夫人还有何事吗？”花君阳有些讨厌他们近乎监视的侍候，长年身教，向外人莫名其妙的脾气却也只是语气上的疏远客气。
掌柜夫人一听便知道丈夫定是被大少爷赶出去的，抱着一个礼盒进来，脸色温和如常，道：“知道大小姐喜欢这几条镯子，便想着将它们包好以便大小姐带回去”。随及走到花君寒身边，目不斜视，用绸布小心翼翼包裹桌上的玉镯。
听她这么说，花君寒有些不知所措，绝书搁笔皱眉思索起来。
她家中闺房有一间专门放珍宝的屋子，里面错杂却有序排放着不少高高低低的檀木架子，上面全是她爹收集来的天南地北的、被她瞧上眼后送到她房中的宝贝。
这些寒珠暖玉每日被下人们擦拭得不沾凡尘，稳稳当当放在洁白天鹅绒的棉垫上，烛光一照，即使是深夜，此地也马上像召了银河下来，熠熠生辉，不见半分暗夜的影子。
而她记得，在遇到谢玄前，她最喜欢的，便是懒坐于屋旁一侧落地圆窗下的席上，手里把玩着件件无以估价的宝贝，透过圆窗看外头小院中草木生长荣枯，听万灵鸣唱又忽悲泣。
父兄也偶得闲时，与她拨弄几盘棋局，或与她共解外头江湖传来的一些制巧有趣的机关连环锁……那时的时光着实慢。
可如今想来才觉得这些宝贝积放在她这儿实是暴殄天物，若是在旁人手中，或许会被更加珍惜吧。
毕竟，她拥有的，可是能几个月不重样的服饰脂粉，回去将它们搁置一方木格，岂不委屈这些“灵器”。
于是阻止掌拒夫人道：“不必了苏姨，我并不缺这些。喜欢是一回事，但真因喜欢而将它们深藏，更叫人心疼不已。它们，本就该被放置于最光鲜亮丽的地方或配子有缘人衣袖间不是么？”
刚才哥哥拿予答谢的钱财时，掌柜收下这钱财怕已计划好是为了让她安心收下镯子，花君寒又伸手拿起桌上一条清透似水，其间又散带星星墨蓝雪点的，取下手腕上系的香薰球，将玉镯滑入手腕，重将香薰球的细线系于玉镯上，“只这么一条也够了。”
香薰球里本是燃了薰香的，被她这么一带，浅冬蜡梅香充盈满室，袖中忽少几分暖。待薰香球重回袖中，花君寒欣赏自己纤腕凝肤着玉，暗香盈袖又暖意融融，眉梢更添几分喜色。
“那便请客自便。”
掌柜夫人见她发话也未推送，只放下手中收拾的东西笑了笑，欠身从屋中退出。
一旁花君阳为自己倒了杯茶，呡了口，眉头舒展不少，随口道：“谢玄送你了？”
什么？
花君寒被他这突然的一句问得有些懵，片刻后在兄长看傻子一般的眼神中明白，“谢玄送我便是我的了。”
花君阳见妹妹像是极怕他会抢似的，还把手往后藏了藏，一阵无语好笑：“你的就你的，我又不惜罕。”见她搁笔未动了，又问：“信写好了？写好便差人送回去了。”
“嗯，”花君寒乖巧应了，转身将干了墨迹的信纸小心折好，放进一旁下人递来的信封中封好，又接过哥哥交给她她的私印在封口印好，把信交给下人，由他快马去送了。
花君阳本来没感觉的，挑明才发现，她抬手动作间，带起谢玄那枚香薰球上铃铛响个不停，煞是吵闹，“啧”一声后不动声色继续喝茶，心里却翻了千百字想着番儿组合来骂谢玄了。
“我们接下来去哪?”
“去舅舅家吧，好歹是自家事叨扰到他，去向他赔礼道歉道平安。知晓你是偷跑出来的，他也吓得不轻。看你快恢复大半记忆，谢玄的事便过去了。”
花君寒他们并未在暖玉阁待多久，只顺便借地停歇用过午膳，就启程南向了。
掌柜的依旧送主拜礼，一举一动慎重得又有几分费解。花君阳本着来都来了，走前浅查了下这家近几月的账，毫无问题，甚至说不论大小货物钱账，上头都有仔仔细细的标注落款，让花君阳很是满意。
“掌柜的，安心做好分内事，花家定不会短了你的。”
“大少爷，小人早年受恩于花家，这几十年谨以处事，手上的账不敢有半分懈怠遗漏。这么多年，花家从未短过我，更助我立身了是非，我此生能入花家，不亏、无憾！”
花君阳听完，只向他抬眼点了下头，随及扬鞭带一众人策马离去。
烈日当空，掌柜盯着花君阳傲得不可一世的背影，竟也觉浑身热血沸腾，一如当年他壮志华年。
他并不在意花君阳本该作为小辈却反倒来指责他，实是花家商主对他们这些分管的福利太好，且在花字商铺中做事不必讨好白道混迹污浊，自在一方。
这时小厮捧了块铭牌疾步过来，将它递到掌柜面前，“是方才收拾时发现的。”
是花家商道关城段的行道择货总令。以关城的地段，想来以后由北入南的大半花家货都要经他手了，这是一份油水多重的差事可想而知。
花君阳是真的信他。
万千感触不知怎么生发。掌柜手中紧紧攥着令牌，叹口气，又笑了，缓缓道：“冬去了。”
冬去了，春已至，万物灵长，这一地荒白下，绿芽正蠢蠢欲动吧。
番外：家书
爹爹亲启：
女儿不告离家已个月有余，此虽身在千里之外，尚无忧病，望阿爹安心勿念。
哥哥今已顺利接到女儿，一路游玩赏乐南下，想来不久当归家。有哥哥及家中随从相伴，归途定然安顺。
望阿爹于此乍暖还寒之季保重身体，切莫过于忧心女儿以致伤身劳神。
另注:有一事，因兄长提及，想来阿爹定也忧心。
女儿随谢玄北上并非私奔，只托他带女儿北上赏雪，他也对女儿照顾有加并无不敬之举。望父亲莫归罪谢玄，放他顺利北上。
再念阿爹保重身体，无忧无劳。
女儿花君寒敬上
天和十二年二月胐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