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咏絮之才
暂时无法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
颜卿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觉得自己是主角，是天选，日后大有可为，直到复读那年，父母双双入狱，自己顶着压力学习，结果高考再次失利，从那以后她便接受了自己的普通，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可以成为佐证。
生活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谁能永远生猛下去呢？
好在这世界还没那么残酷，容得下普通人的存在。
柳絮说完这句话后丧气地埋着头，可颜卿突然觉得她很耀眼，起码声音是大的。
“岩景俊二，伍狄艾伦，你的梦想也是做导演？”
颜卿开始真正对她产生兴趣，一个想要成为导演的女孩子究竟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夜市摆摊，宠物护理，从业跨度也太大了。
“我之前拍过电影！”柳絮并未正面回应，而是拿出手机，打开b站，找到某个视频页面，展示出来。
《星际探索编辑部》低成本独立科幻电影免费放映！
这是标题。
视频播放量足足有十三万，挺可观的数据。
“你来真的啊？”颜卿先是讶异，而后瞟向标题上方的账号栏。
账号名为柳絮才高，头像是张落入海平线的夕阳图片，投稿数二十三，粉丝量也不算高，是整整齐齐的7777个。
相当傲气的名字，自比于才女谢道韫，一下子将轻率随意的真名赋予了别样的寓意。
谁能猜到她竟然是实名制上网呢。
“好厉害，十三万播放，看发布时间，这是你的毕业作吧？很成功啊！”
听完颜卿的夸赞，柳絮把头埋的更低了。
“我本来是要投电影节的。”女孩的脑袋埋在手臂里，意气全无，“可选片人说不行，赚不到钱，且不够艺术，题材是科幻，内容却神神叨叨的，无论是从商业片还是文艺片的角度来看都很失败。”
“我不死心，所以把电影传到网络平台上，十三万播放量作为普通毕业作品而言已经合格，但是比起投入，这点回报远远不够。”
或许是太闷了，柳絮换个姿势，偏头枕着胳膊，大口呼吸。
“电影成本二十万，不包括演员费用，演员都是我朋友，免费来帮忙的，我把大学四年兼职赚的钱全部拿出来，卖掉单反，又贷款了一部分，东拼西凑才筹起来的。”
“视频播放量收益总共八十五块，没有其他渠道的收入，我赔光了。”
柳絮一次性说了很多，原本初见不应该讲这么多的，可是话题一旦涉及电影，她就忍不住。
那是个沉痛的教训，她的贷款时至今日还未还清。
电影节被拒，网络热度也没出圈，她本指望以这部作品正式入行，可回报仅有八十五块，甚至凑不够一百提现。
惨。
颜卿想找几句宽慰的话，但老生常谈的正能量鸡汤在实打实的亏损面前并不起效力，那些道理难道柳絮会不懂吗？
“那你是怎么想到转行宠物行业的？剪广告的工资比当宠物店学徒高吧？先去存些钱，大不了还清贷款就辞职嘛……”颜卿的话霎时间顿住。
还清贷款就辞职，这是在鼓励她跑路啊！黎晗开出的工资是一万二，省吃俭用几个月便能还清债务。
招聘与抽卡相似，柳絮挺不错的，好相处，算上签，她要是走了，谁知道后面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声色犬马，口腹之欲，那都是消费主义的陷阱，是阻止人类再进化的藩篱！”
广告二字如同柳絮身上的某个隐形按钮，只要触及，立马就能恢复电量，火力全开，哪怕上一秒她还趴在桌上萎靡不振。
“我就是死，被老板画饼，以贷养贷，也不会去生产赛博垃圾！”女孩比上次更激动了，颇有伯夷叔齐不食周粟之姿。
买水归来的黎晗正巧撞见这一幕。
他不知道在自己离开期间发生了什么，也不理解柳絮的亢奋从何而来，说的是什么话，他只觉得这姑娘果真是个自来熟，短短十几分钟就能和颜卿聊到一块去。
沟通能力强，好事。
黎晗微微点头，放下手提袋，颜卿抢先从里面拿了瓶苏打水。
“要喝可乐吗？”黎晗将目光转向刚刚结束理想主义宣言的柳絮。
“谢谢。”
柳絮拧开瓶盖，将五百毫升的可乐一饮而尽，气势好比演义中的绿林豪侠。
“嘶……”她牙齿打个颤。
可乐是冰过的。
这不算口腹之欲，她今天说的话太多，口渴了，在想要成为导演的追梦少女之前，她首先是个活人。
“聊完了。”颜卿附在黎晗耳边轻语，“放心，人挺好的。”
虽然全程没聊宠物相关的专业问题，但没关系，工作的事等工作再谈。
“好，今天先到这，等手续办完我会通知你。”
黎晗最近比较忙，证件跟合同的事是他去跑的，明天还得去医院，开药的同时见一见叶医生，这对一个常年家里蹲来说活动量超标了，他此刻只想早点回家，享受一个无事的下午，正式开业后闲暇的空隙会越来越少。
“多谢老板！”柳絮重新戴上口罩，挥手道别后走出店门。
她也要回去享受闲暇时光，昨晚的电影看到一半就睡着了，补完剩下的部分再看会儿漫画，改善心情。
进入宠物行业首要原因是被前任老板画饼，次要原因是喜欢小动物，如今画饼的问题解决，碰到了出价爽快的新老板，但工作毕竟是工作，面对上班，任谁都会头疼。
在正式开业前，她要多多取悦自己。
“你和她聊什么了？我看她怪激动的，都快喊起来了。”黎晗锁好门，边走边问。
“我问她为什么不找个专业对口的工作。”颜卿省略掉自己的试探环节，“我跟你讲，她可厉害了，以前竟然真的当过导演，拍的还是科幻片！”
“科幻片？很烧钱吧？她从哪拉的投资？不对，她都能拍科幻片了为什么还会去做学徒工？”黎晗的兴趣被勾起，紧追着询问。
刚毕业的科幻导演……莫非自己招到鬼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