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白银落地》是我的第一本诗集,也是我的第一部文学作品,前后用了近三年的时间,其中花费的力气,和我在北京大学医学部做五年的科研相当。有趣的是,写作和科研都是痛并快乐的,让我欲罢不能。我在医学院做科研的这些年,想得最多的有三件事:想实验,想姑娘,想家。很多东西想明白了,更多的事没想明白,所以才会有现在的《白银落地》。
我常常惦记着余秀华的一句话:“我一直尽力配合命运,演好自己的这个丑角,哭笑尽兴。该活着的时候活着,该死的时候去死,没有顾忌。”我要怎样才算是活着,又要怎样才算是死去?我现在的答案是:我要是还活着,就得奔走着,劳动着,写作着;写自己的日子,写出情感,写出诗意,写出真实。真实地活着,我就算是活着了。
出于这样的想法,我写了一首短诗。
一年的尽头,不是十二月的尾巴,
我的尽头也不是死亡,
天明的时候,我收割,打谷,晒粮,
我的镰刀如月弯,
每天都在砍向夜幕,
砍向衰老和死亡。
(摘自诗集《白银落地》第47首)
对我而言,这本诗集是我在三年前播下的一粒种子,在今天迎来收割,她让我感觉到可以活下去的饱腹感。当我把书稿整理完成的时候,筋疲力尽,但并没有大睡一觉的欲望。我的祖辈是农民,父辈是商人,到我这是医生,但血液里还是流淌着朴素的农耕基因:今年的收成,吃点,留点,再种点。如此耕种,如此写作,不用担心挨饿,还可以好好活着。
尽管演的是丑角,但我还是不能丑陋地活着。在北大读书的时候,只要有时间,我就会去未名湖看看湖水、细柳和博雅塔。未名湖的长石凳,适合读诗,适合呆呆坐着,坐上几个小时。一片湖水就是一块圣地,我就是一个朝圣者,诗歌是我的朝圣之路。在南宁也是如此,会去青秀山的万寿观音禅寺拜佛,自己,或者和母亲一起。我在寺庙里双手合十,在佛祖面前问得最多的问题便是:“我已知自己从何处来,唯不知要到哪里去?”佛香缭绕,六根清净,年复一年,仿佛茅塞顿开:我是要以双脚,甚至是双手,走向远方的动物。这是命定?还是自以为如此?也许都是。
二〇一五年初,母亲希望我回南宁工作。我说,家里太舒服,待不得。就这样,我走了,不着家。
湖言
2016年8月31日
广州芳草新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