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见生安（13）
两点回到家，我把蛋糕放到桌上，坐到沙发上蜷着腿发呆，不知不觉的，坐到了七点。躺到床上又睡不着，翻着以前写的日记，一页一页，我才发现，日记的重点从许知安走那天，从慢慢记录他的一切和我想对他说的话，渐渐的，许知安的名字越来越少。
但是另一个人，陈眠，他的名字越来越繁密。记录着我和他之间发生的一切，越来越详细。
桃子贴纸的创口贴、墨镜、拳套、驾照、清明……还有他总是知道我下一秒要说什么，心里面在想什么。
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上陈眠了。
我落笔，我想写下一篇只关于许知安的日记，然后泛黄的纸页上出现一行字：许知安，再见。
我打开手机想问问陈眠今晚回不回来，看到了日历提醒，提醒的不是今天是我的生日，而是明天，妈妈的祭日。还有最后一班动车，给导员请假，简单收拾，准备回县城，再回老家。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我想了好多，突然觉得这三年过得好辛苦，我也不想哭，最后只能长叹一口气，不禁感慨我这么努力活到底为了什么，什么值得？或许是我记忆力太差了，容易遗忘痛苦吧……
到村里，差不多十一点了，不止一点儿黑，在乡下，八九点就黑完了，乡路上静悄悄的，灯差不多都熄了，偶尔有几声狗叫和蛐蛐声。应该穿个厚点儿的外套的，怪冷。
本来七点多就醒了，但早上冷，露水重，去刘婶家蹭了个早饭才上山去祭拜。上次回来还是暑假的时候，几个月过去，周围都长了好深的草。稍微清出一块地方，不然都不知道跪哪里。“你们在那边还好吧……妈，我现在可厉害了，要是爸敢欺负你，等我过去了我就揍他。”
泥土还有些湿润，膝盖下垫的纸币比较薄，已经被浸湿了。闭上眼，我回想，曾经一家三口幸福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身上多了一丝暖意，还有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是陈眠。
睁开眼，祭台上多了一束淡蓝色小雏菊，“陈眠，你是鬼吗？走路没声音……”他外套太长，拖到地上了，我站起来“不陪你的佳人了？”
昨天市里，今天村里，我这么问是不是太明显了？他背着光，轻笑，“相亲，家里安排的，人家看不上我。”听到这话，我也挺想笑的。
“看不上你你还笑。”他又笑，“我又不喜欢她。”“嗷——”果然家里有钱都会联姻。
下午回县城，陈眠开的车，请了两天假，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一进门，就看到鞋柜上落了薄薄的一层灰，好吧，休息不了。
厕所灯坏了，搬来凳子准备上去换的时候，陈眠抽走我手里的灯泡，凳子都不要，站着一抬手微微踮脚就把灯泡换了。他说，以后这种事可以喊他。
灯亮的瞬间，我确定我不是似乎喜欢他，我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所以接下来一个月，我都在盘算着怎么跟他表白，首先考虑的就是把他的债要完，告白，走一步看一步吧。
除了跨年那几天，我到处找人要钱，一月中旬，终于，还剩最后一个。黑风说是个酒鬼，爱赌，没什么背景，要债不难，让我休息休息。最后一个，怎么能不去。
到了地方，才发现在我以前住的那条胡同里，造化弄人……还好，更深一点，住的不是我那家。也不用担心吓到婆婆了。
那个男人喝得烂醉，大下午的，跟我爸如出一辙。知道我们来干嘛的，他抓起一块破砖乱甩。熊大熊二准备动手，被我制止。“呵，你们几个，几个大男人听一个小婊子的？”熊二平时跟我关系最好，听他这么说我，上去就是一拳。
“呸，臭婊子，靠男人……”话没说完，就被他们三个按到地上打。明明可以不用挨打的，我转过身背着墙，不想去看他。
早就变了，这半年来，那些借钱的，多的是赌徒老赖，偏偏这样的人还有家庭，却一点儿也不为她们考虑，有几个登徒子还真想拿自己的女儿抵债……少有几个家人重病走投无路的。
陈眠说的对，有些人，根本不值得同情，也根本不值得以礼相待。或许揍上几顿倒愿意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一道白影从我左边闪过。等我转身，那穿着白色校服的少年已经和黑风他们扭打在一起，不过没几下就被熊大扼住了，他极力想挣来，我示意熊大放开他。
松手的瞬间他就立马蹲下去扶他那神志不清的父亲。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一样，庆幸的是，他爸不会被我打死。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抬起头，眼眶微红，不说话。大过年的，我也不想为难他。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想挣钱，去这里。”我递给他一张风眠拳馆的名片。他还是狠戾的盯着我，不接，可能觉得不是什么正经地方。正经倒是挺正经，连合同都有，就是不是个人待的地方。见他不接我赛到他手上。
转身出门时，我听见他说，他叫“许忆”。许忆，好名字。
“元子，钱不要啦？”“谁不想要钱？过几个月那个叫许忆的会还的。”给陈眠招了个新员工，等会儿还是跟他打声招呼。
胡同里怎么都觉得阴暗，或许是我好日子过久了，都开始嫌弃自己的从前了。到了外面，豁然开朗。
“林冉。”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声音入耳时，就像是一股电流从身体里流过，仿佛他站在我面前喊我。是他，这熟悉的声音，是许知安。
我顿住脚步，在犹豫要不要转过身去。黑风他们很识趣，知道是老熟人，跟我打了招呼先走了。听着他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放大，我还是决定先转身。口罩刚刚出胡同前已经摘了，我取下脸上的墨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