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见生安（6）

训练完我出校门准备去甜品店，在路上捡到一个黑色袋子，里面是一号钓鱼竿，看起来挺贵，在路边我等了一个多小时，失主是个中年大叔，他给了我三百块。虽然工作迟到扣了五十块钱，但也得了二百五的意外之财，加上我自己的钱，吃顿饭再买条裙子差不多吧。

回到家，妈妈还是在那里坐着“妈，下个月学校有活动呢，我给你买条裙子吧。”她绣花的手顿了顿，抬头看看我，又低头忙活“算了吧，半截入土的人，穿什么裙子。”

“呸呸呸，说什么呢，妈你穿裙子一定超级好看，大家都会给家人买礼物的。”这次她放下手上的布，双手抚上我的手。

“妈妈不想要裙子，我想要一支录音笔，冉冉，可以吗？”我看着她的眼睛，有期待，有哀伤。

“可以啊。”我拍抚着她的手，感受着她手上的茧。是怕花钱吗……

……

“老板，这两个怎么卖？”“这个499，那个398。”他用下巴示意我。398……我攥着兜里的400多零钱，“可不可以便宜点？”我一直以为我脸皮很厚，但是这次说出来我却不好意思。

“真心想要390。”他的手指敲在玻璃柜上，我的真心8块钱……他看我不说话，又坐回去看他的手机“网上便宜。”露出一副略微嫌弃的表情。

“啪”一声，四百块拍在桌子上。“不用找了。”

许知安，他拿起东西，拉着我的手往店外走。

“你怎么在这里？”我扒拉开他的手。“跟踪你。”他一脸谑笑，好一副欠揍样。“买这个干嘛？”他把笔递给我。我从兜里掏出200给他“剩下的我过几天再还你。”他不要。

“三——二——”“行啦行啦，想送你个东西都不行。”“我妈想要。”

“阿姨要这个干嘛？”“不知道。”“她会不会用啊？”“不会吧。”“那你会不……”又开始叽叽喳喳了，许知安。

“妈，我回来了。”“回来啦，快来吃饭。”桌子上早已摆好了碗筷。“明天成人礼了，妈，上午8:30，我们都在操场呢。”“好。”她往我碗里夹菜。“你跟着其他家长一起进来就好了，到时候……”

“冉冉，吃完饭教我用那个录音笔吧。”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注意到的，还想明天给她个惊喜呢。“好，吃完饭，马上了。”

……

成年礼，这一天，我也刚好十八岁。

一大批家长涌入学校，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了我的妈妈。今天的她淡蓝色的连衣裙，长长的头发挽起。她笑靥如花，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她，她在人群中张望，然后看见了我，满面春风的向我走来。

“妈，你今天真好看。”“冉冉也是，成人礼快乐，生日快乐！”说着她把手上的袋子递给我。

“啥呀？”“礼物啊，你看看。”打开袋子，里面是一件米白色的裙子，胸口处有两朵淡蓝色的花，一看我就知道是妈妈绣上去的。“呦，我妈好厉害，都会刺绣了！”“那是。”说真的，除了小学六一儿童节表演，还真没穿过裙子。

“下午跟你班主任请假了，回家过生日去。”

难得的，我和妈妈手挽手一起漫步在回家的路上，“我们的冉冉长大了，都十八咯。”我们，是指爸吗？“冉冉是大人了，可以把自己照顾好的吧……”像问题，又像妈妈的自言自语，但我看着她的脸，微微点头。

这一路上，妈妈给我讲了很多小时候我不知道的事。比如什么我小时候和老家院子里的小伙伴玩儿捉迷藏躲到鸡笼里，大家找了一下午，把大人都找着急了，找到的时候粘了一身鸡屎；去河沟里搬螃蟹滚到水里……

她说着，又气又笑，仿佛那些场景就发生在昨天，然后她哭了。我问她怎么了，她说，看着当初不到她大腿的爱笑可爱的我，如今都比她高了，都成大姑娘了，为我感到高兴。

如果是这样，确实是一件极值得哭泣欣慰的事……

第三次，她为我而哭，而这一次，没有生离，也没有死别。

回到家，妈妈就进厨房做饭，我打下手。炒到最后一个菜，妈妈叫我去换裙子。不得不说，这两朵刺绣小花，是这条裙子的点睛之笔。

饭菜上桌，有我最爱的糖醋小排，地三鲜，还有爸爸喜欢的鲫鱼汤……我们边吃着，她继续跟我讲我小时候的事，还讲到了，她和爸爸的爱情故事……

饭后，我们又出去转悠几圈，回到家，他就说人老了没精力，早早睡下。我躺在床上，翻看着今天拍的照片，有两张是吃饭后的合影，我和妈妈笑着冲镜头比“耶”，身后角落是爸的骨灰盒，这也算我们一家人的合影吧，他也会为我成年而高兴的。

看着院子里微弱的灯光，许知安还没睡觉。鬼使神差地，我给他发了一张我穿裙子的照片，然后把手机关静音，却又期待有什么声响。好吧，还是忍不住偷瞄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问号。“死直男。”我关掉手机，不再去看。

第二天许知安顶着个大黑眼圈问我昨晚为什么不回消息，说他等了很久，我搪塞。下午我体训完准备走时，他递给我一副画，是高二运动会时我们的合照。我看到他耳根红红，挠着头说原照片在画背面夹着的，最后扔下一句他还要回去画画，就一溜烟跑了，傻不拉几的。

今天烧烤店收摊比平常早一些，才十一点多，老板说可能会下雷阵雨，给了我一把伞，叫我早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