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晚晴说的话让男人开始害怕,站起身来想要抓住晚晴。
陆矅轻而易举的将他踩在脚下,让他动弹不得。
她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口,“屠夫相貌丑陋,加上性格暴躁,这些年一直没有娶到媳妇,见我长的年轻,便不舍得杀害我,将实情告知我后,便要强娶我为妻。我不愿,他便强暴我,之后将我关在柴房里一直不给饭吃,我寻了一个空子逃了出来,却被叔叔家的人发现,差点被逮回去之际,是他救了我。”
“他收留了我,助我躲避叔叔和屠夫的追杀,他说他对我一见钟情,一见我就欢喜。他为我搬出了镇子,说只愿与我平静的相守。”
晚晴眨了眨眼,哈哈笑了两声,“我信了。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我,甚至不嫌弃我残花败柳的身体,与我成婚,与我同房。”
她突然抓住了谢宁瑶的双手,反问道,“谢姑娘,你知道吗?他比我叔叔和那个恶心的屠户更可恶。他用尽手段骗了我的心,让我痛不欲生。他跟我叔叔是一伙的,他有老婆有孩子。叔叔,屠夫他们三个伙同起来骗我,是为了将我出宫的带的那笔钱骗出来。将我身上的钱骗光后,怕我日后报复,便要将我杀了。”她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可是我有了身孕,最可笑的是,他没有为我心软,却未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心软了,他说他不能杀了这个孩子,日后会遭报应。谢姑娘,这种人还知道什么是报应吗?”
这个世道身为女子,若无家人庇佑,便活的连猪狗都不如。望着瘦骨嶙峋,精神处在崩溃边缘的晚晴,谢宁瑶只觉心痛,她伸手不断抚摸着她的头发,将她濡湿的脸埋在自己胸前安慰着,“我会帮你,但你也要坚强。”
“谢姑娘,你一定要让那些坏人获得应有的惩罚。你是个好人,你的恩情,晚晴下辈子当牛做马来报答。”
老妇突然冲进屋内。她年纪大了,本就浅眠,屋子又小,一点动静便听的清清楚楚,本想进来问清发生了什么事,可晚晴的声音让她停了下来,站在门口久久未动。
她将孙子从陆矅鞋底下救出来,浑浊的眼睛定定的望着他,带着几分严厉,几分失落,“你干了什么?”
孙子看见奶奶出现,立马就慌了,口不择言的解释,“奶奶,不是我,我没有骗她的钱,也未骗她的感情。”
老妇的巴掌狠狠落在他的脸上,佝偻的身子也一瞬间直了起来,“那你说,你怎会将她带到我们家。”
孙子一五一十的解释道,“我在佟少爷家中做工,佟少爷让我帮忙将她带回咱家安置,只要这段时间我好好看着她,让她平安将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便给我一大笔银子。”
孙子跪在老妇脚下,眼泪啪嗒啪嗒流下,他伸手拽住奶奶粗糙干瘪的手,痛声道,“奶奶,我不想你这么辛苦。我们明明那么努力生活,从早到晚干不完的活计,却为何这么穷,要被所有人看不起?奶奶我想让你过上好日子。我怕我再不想方法挣钱,就没有机会孝敬你了啊。”
老妇的手重重的打着他的背,“可是你行了错事,是要坐牢的啊。”
孙子的头埋在地上,身子蜷成一团,“奶奶,我错了,我明日就将她送回去。”
老妇将孙子拉起来,从怀中掏出谢宁瑶给她的那腚银子,望着谢宁瑶对孙子道,“这是今日那位好心的姑娘给我们的,我们有钱了,不必你走那些歪门邪道。”
“奶奶,我日后一定卖力干活,再也不想这些歪门邪道了。”
老妇扑通一声跪在谢宁瑶与陆矅面前,“我知你们不是普通人,能否饶我孙儿一回?若是实在无法,把我老婆子带走,所有罪我来抗。”
谢宁瑶淡淡道,“前因后果我已明了,你孙子并未做出伤天害理的大事,相反他将晚晴带回家遇到了我们,只要他肯在公堂之上揭发有罪之人,便可赎清罪过。”
老妇连忙谢过谢宁瑶。
“我乃谢蕴谢首辅之女,但未携带能象征身份的物件,若我出面,恐县令老爷随意打发,县里应该有镖局,明日我写封信,求镖局里的人帮忙送给我爹爹,我爹爹知道这里的内情后,一定会派人来查。你们且等几日。”她转头面向晚晴,“到时你只管将自己的冤屈说出来便是。”
因陆矅身上有伤,谢宁瑶让他在老妇家休息,准备自己去县里。陆矅不愿,生怕她遇到危险,但却被谢宁瑶的一句话打消了念头,“身为女子才更对晚晴的遭遇感同身受,我一定要帮她。但也担心你的伤,陆矅,你别让我为难好吗?”
老妇租了村长家的牛车,送谢宁瑶和她的孙子离开。
老妇所在村归青石县管辖。
到了青石县上,她刚要进镖局,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连忙闪到墙壁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喃喃道,“哥哥怎么在这里?”
谢宁远轻柔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耳旁,“自然是跟着你来的。”
他揪住她的耳朵,斥责道,“谢宁瑶,年纪越来越大,胆子也越来越大啊?留下一封信便离家出走,你有没有想过爹和我会担心。”
谢宁瑶救回自己的耳朵,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我错了。”
谢宁远一肚子火,“我原本是想回蓟门的,被你这一闹,只得暂时改变行程。”
谢宁瑶依旧乖乖道,“我错了。”
见谢宁远还要啰嗦,谢宁瑶一把挎住他的胳膊,转移话题道,“哥啊,我离家的这段日子,你跟赵姑娘进展如何?赵督师应该已经回京了,有没有召你见面啊?你可是他未来女婿呢。”
一提起赵秀,谢宁远的头又疼了。
谢宁瑶便趁机将晚晴的事说了一遍,“哥,你既然来了,便帮帮我可好?你比我聪明多了,定有法子将收拾那伙丧尽天良之人。”
听到晚晴的事,谢宁远也心头火起,同情起这个可怜的女子来,“但是此间事了,你得跟我回家。”
“嗯,嗯,嗯。”谢宁瑶敷衍的点头。
谢宁瑶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哥,此次陛下派人暗杀陆矅时,有一个侍卫救了我们两个。他蒙着面,我不认识他,我不知道他们未能成功杀了陆矅,陛下会不会放过他们,但我不想他死,有没有法子能救他们?”
谢宁远嗯了一声,“我来寻你的路上便遇到过他们,我命人将他们引开了,他们暂时找不到这。陛下原本只应派锦衣卫来帮自己办理私事,追杀陆矅之事不应该,更别谈他还动用了禁军中侍卫,若是内阁知道了便会弹劾他,更别提有权利杀害他们了。”
……
朝中有规定,若是百姓有冤屈便可去县衙击鼓鸣冤。县令老爷听见动静,一脸不耐烦的走了出来,“谁啊,谁啊?”
谢宁远上前一步向刘县令行了一礼,顺便又拿出胸前的牙牌证明自己的身份,“我乃谢蕴之子,今行到此处,有冤相告,希望县令大老爷为我们做主。”
刘县令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在大许谁不知谢蕴的名号啊?
等问清楚事情缘由,刘县令便立即将涉世人员带到了县衙。
佟少爷刚进县衙便对县令大老爷挤眉弄眼,刘县令根本不理会他。
佟少爷气的牙痒痒,大许朝廷对贪污受贿的官员惩罚很重,偏偏刘县令不怕死,主动结识县中大户,以方便别人给他送银子,几个人沆瀣一气,藏的严实,竟也无人发现他受贿。
刘县令也怕佟少爷将他的事抖出,匆匆问审几句便将他们几人打入大牢。
对于刘县令的举动,谢宁远看的明白,但未出言戳破。
谢宁远几人走出县衙。
老妇的孙子做完证供离开县衙后突然抹起眼泪。
谢宁远拍了拍他的肩,“你不必担忧。”
孙子突然噬笑一声,“你们以为我做完证供便能逃过一死?”他抬头望着天空,“我早就想清楚了,无论我做出何等选择,都得死,你们能在县里待几天?他们本就是一伙的,总能找到报复我家的机会。我只是为了奶奶才答应跟你们站在一个队伍里。我宁愿死的难看,也不要奶奶对我失望。奶奶善良了一辈子,也懦弱了一辈子,这把年级了未享过一天清福便罢了,却始终相信善有善报,善有他娘的善报,像我们这等出生低微之人,自出生起便注定没有出头之日。天道不公,这是我打小就明白了道理。”
谢宁远道,“我们是在县里待不了几天。”
孙子抹了抹眼泪,“罢了,反正是烂命一条,谁想拿便拿去吧。反正横竖还不了,再怕死,便真显得是个孬种。”
“但我已向中枢传信,等中央派人来查,这里的腐败便藏不住了。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但依靠朝中群臣的力量,便可肃清腐败,还天下一个清明。”
因为自己的父亲心中所抱的壮志,所行之事,使谢宁远对于理想社会怀有无限希望。
无论何时,只要有人在为这份理想前行,大许朝廷便会发出勃勃生机。
彼时常守边关的他,还未发现有一只虫子正在啃食着大许朝廷这块坚硬的木头,一只虫子啃不动,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它开始繁衍,最终将木头驻空。
不知木头倒下的那一刻,谁又会扛起新的责任,重新在大许割舍掉旧的镂空的木头,重新用自己的肩膀将一块新的木头竖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