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二小姐有请
一曲动听的箏曲算是为今晚的文会起了个头。
文会文会，歌舞终究只是陪衬，诗词才是真正的主角。
除了齐佑这种与世无争的咸鱼，读书人大多还是心有傲气的，没比过之前，谁也不认为自己的诗才不如她人。
一体型微胖的女子见无人起身，便第一个去到上首木几前。
“在下登云郡白县何姉归，献拙作一首抛砖引玉，望诸君莫要见笑。”
她话说得漂亮，众人纷纷鼓掌，言行皆回以善意。
不多时，一首诗成，她将纸拿起面示众人。
有人念道：“等闲看月照今身，几度圆缺几度春。看尽世间生与死，至今仍伴未眠人。”
“好！好一个看尽世间生与死，至今仍伴未眠人，何姐妹大才！”
“何姐妹不地道啊，你这抛的是砖吗？”
诗作本身水平如何不谈，众人拍马屁的水平着实是一个赛一个的高。
有人打样在前，其他人也纷纷开始表演。
孤月照长夜，春风绿柳堤……流年随风逝，寂寞有谁知。
缺亦圆生出海涯，浓时胜雪淡时纱……年年岁岁皆如此，一片冰心洒万家。
小曲闲听月上台，香茗一盏遣幽怀……天公更懂舒心境，两袖清风鼓不衰。
……
一连七八人作诗，才女们的兴致也是愈发浓郁。
几名舞郎适时出场，于古琴声中献上一舞将现场气氛再次推高。
才女们继续吟诗诵词，随着关系渐渐熟络，人们推杯换盏，歌舞成欢，觥筹交错，豪掷墨千。
有人思念故乡，遥看故乡杨柳月，不辞千里送人行。
有人想念夫君，多情一片弯弯月，长慰花间痴怨人。
有人豁达，不似人间繁华众，缕缕哀怨锁空房。
有人惆怅，迷眼望新月，闲愁满河川。
有人洒脱，且醉在今宵，与月共清欢。
有人自信，月伴痛饮今宵醉，来日题名又三杯。
“顾公子。”
忽然听见有人似乎在叫自己，齐安顺声看去。
“公子那‘举杯邀明月，低头思故乡’对的甚妙，可见顾公子亦是心有墨馥之人，在场姐妹们皆有诗词助兴，顾公子何妨也抛诗一首共筑今宵雅兴？”
说话之人是一位云苏本地的才女，观其眼神飘忽、脸蒸云霞的模样，显然是已经喝上头了。
齐安作为席间唯一的男人，自然颇受关注，时不时便有人有意无意找他攀谈或是卖弄才学。
本来大家也期待齐安能献上什么佳作，只是谁也不愿意当那个出头鸟，生怕惹来佳人不喜，此时见有人挑头，自然是顺势起哄。
到这会儿，城内都已经过了宵禁的点，齐安本来还看不太起这寡淡如水的酒，可不知是后劲大还是齐安的酒量太弱，总之现在两壶酒下肚，齐安还真感觉头略微有些发沉。
一般来说，他是不怎么吃激将法这套的，可被这么一群女人激，哪个男人能说不行？何况他这会儿还有些微醺上头。
冯雨倒是看得蛮过瘾的，虽然才女们越加不顾及形象的豪放做派让她略感不适，但不可否认的是，能来到这里的人确实在诗词造诣上多少有两把刷子，现场诗词是一首接一首，她作为外行，听不出什么高低，每听一首都觉得挺厉害。
不过她心中依旧还是觉得齐安更厉害，可齐安从头到尾也不作诗，她心里也有些犯嘀咕，难不成……齐安看不上其他人的水平？
“也罢。”齐安长叹一口气，缓缓站起的身子微微有些摇晃，吓得冯雨眼疾手快上去搀住了他，“既然姐姐们都说到这份上了，顾恒若再推脱，倒是坏了诸位姐姐们雅兴了。”
众人纷纷雀跃鼓掌，有人已是默默于心中打起腹稿，思索起夸赞溢美之词，可就在齐安人都走到木几前，正要提笔的时候，一位侍者快速踱着步来到他跟前，低声道：“顾公子，我家二小姐请你上楼一叙。”
齐安瞬间从中捕捉到一个关键词，非是“二小姐”，而是“上楼”。
之前有人想上楼于高处看看湖景，却被告知楼上有贵人，这位贵人好清静，不喜被人打扰。
在座也没人是傻子，知道出门在外该低调就低调的道理，越是繁华的城市，越是水深，在不知晓楼上贵人来头的情况下，谁也不会为一时意气冲动行事。
而齐安自上船后就一直留意着一件事，他那一句“低头思故乡”是对出题者的回应，也是反向试探，由于此句同样是人们耳熟能详的一句但又偏巧不是“举杯邀明月”的下句，出题者想来也不敢确定他到底是不是要找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不直接找上他开门见山，便很有可能在暗中观察，这让他很难不怀疑对方是否怀有恶意。
因此他入座之后便仔细留意着其他人，在他之前上来的客人可以排除，除此之外，和他一起以及后上来的人、船上的侍者、烘托助兴的乐师舞者均有嫌疑。
可惜观察了这么久，无论是众人的诗词、言语、动作、表情，他都没发现任何端倪。
所以早在半个时辰前，二楼那位神秘贵人就成了他排除下来最大的怀疑对象。
终于来了……
他向其他人拱手致歉：“抱歉了诸位姐姐，楼上贵人不知何事寻我，我去去就来。”
虽有些扫兴，但众人也能理解，没人起哄写完再走，都让他赶紧去莫让贵人久等。
正待两人来到楼梯口准备要上楼时，侍者伸手拦住了冯雨：“只能顾公子一人上去。”
齐安对冯雨轻轻点了点头。
冯雨稍稍犹豫便也点了点头，却没有回到坐席去的意思，她就这么和侍者一起在这站着，摆明了上面一有情况就会强闯的架势。
真是个让人有安全感的姑娘。齐安哑然一笑，孤身朝着楼上走去。
画舫的楼梯位于侧方，二楼面积大致是一楼的三分之二，构造比一楼简单许多，像是个简易的水榭亭台构造，两端是亭，中间是露天的走廊，靠船尾的一侧亭子有桌有凳，却无遮掩，靠船首一侧的亭子四周皆挂有翠帏珠帘，是为遮风遮阳所设。
楼梯的位置靠近船尾，上去后，齐安张目一看，船尾亭中空空如也，船首亭中翠帏卷起，珠帘尽垂，帘子微微晃动，透过灯笼昏暗的光线，隐约可见亭中有人躺在躺椅上晃悠。
确定是二小姐不是二大爷？齐安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