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遇刺
夕阳下的星海美得出奇，层层鳞波随风而动，天上时不时闪过一道黑影，摆渡人撑着长杆推开圈圈波纹，于落日中只显出个黑色的轮廓，像是皮影活过来了一般。
齐安从玉香号上下来，一眼便看见了残阳下那飒得没边的黑影。
帷帽轻纱飘摇，衣袍猎猎，人立得笔直，双手抱臂，剑指长空。
光看造型，妥妥一代宗师的气派，这一眼，当真让他有种恍然如初见的感觉。
那黑影也很快发现了他，影子肩膀处冒出半只害羞的手掌，晃了两下便嗖地缩了回去。
可就在两人即将走近时，冯雨面色猛地一变，突然朝他猛冲过来。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齐安来不及做出丁点反应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大力裹挟着往后飞了出去。
飞出去的一瞬间，他仿佛听到耳畔有啸声一闪而没。
如此倒飞出去，是个正常人都会对即将到来的剧痛产生下意识的恐惧心理，齐安也不例外。
但就是空中这短短须臾的功夫，他清楚看见冯雨身后的背景从赤霞长空变成画舫金粼，再变成褐木青石。
砰！
沉闷的响声听着就痛，可身下的女子却一声不吭。
两顶帷帽一同飞将出去，重新睁开眼，一张精致无暇的脸就近在咫尺。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如秋水般清澈，如晚星般明亮，如夜空般深邃，如琉璃般美丽……
但生活不是电视剧，不会动不动就响起催人快进的BGM。
齐安和冯雨更不会就这样一动不动对视半分钟，搞得跟俩高位截瘫似的。
冯雨面色严肃，一把将身上的齐安推至一旁，接着一记漂亮的鲤鱼打挺起身，神情戒备地看着码头斜侧边的方向。
齐安也迅速爬起身来，顺着冯雨视线方向望去，那是一个极不起眼的巷口。
由于正对着码头的方向便有一条街道，码头来往的人很少会有人走那条巷子。
一直盯了有两三分钟，巷口始终没有任何异常动静。
精神渐渐放松下来，齐安这才感觉到脖子隐隐有点痛，伸手一摸，指尖果然有着一抹殷红。
出血了？
这个位置受伤显然不是刚才摔那一下导致的。
回忆起刚才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齐安很快想到冯雨扑倒他时耳边隐约听到的呼啸声。
“箭？”他问道。
“没看清。”事发突然加上光线不好，她能千钧一发救下齐安已是极不容易，哪还有功夫关注其他。
齐安面色非常难看，不管是不是箭，对方明显大概率是冲着他来的。
未知敌人藏在暗处虎视眈眈，他本想立刻回到船上，先在梦星舫躲上一宿。
可细想想，他自来到云苏后也就认识了这么点人，而这些人里面唯一可能有动机杀他的也只有方念玉。
如若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真是方念玉幕后指使，此时折返无异于自寻死路。
“走吧。”得赶紧先离开这里，齐安心想。
“好。”冯雨应了一声，她警惕万分地将帷帽捡起。
将帽子递给齐安时，她才注意到齐安脖子挂了彩。
好在伤得不重，看上去也就划了一个小口子，血都没出多少。
“我给你包扎一下。”说着她低头准备翻自己的随身行囊。
“用这个。”齐安说着从身上摸出一根手帕，由于自己看不见不太好操作，他将手帕递给冯雨。
冯雨没说什么，接过手帕熟练地包扎起来，动作轻柔但速度却不慢，一看就是惯……熟手。
简单做好包扎后，齐安关切地问道：“你的背没事吧？”
其实以这个世界的观念，他哪怕问一句“让我帮你看看吧”也不会被当作耍流氓，而是他温柔体贴的体现，就算真看了，吃亏的也是他。
然而齐安到底是个正人君子，不想冠冕堂皇占人便宜。
冯雨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此地不宜久留，齐安没再多问，两人迅速离开码头。
齐安带路，两人刻意在大街小巷兜兜转转绕了半天，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寻了家客栈进去。
客栈条件不错，但价格比梦星舫便宜许多，齐安依旧是要了两间挨着的地字号房。
关上房门后，冯雨主动问道：“是那位田娘子吗？”
“啊？”齐安一脸迷茫。
这是什么打开方式？他本以为冯雨第一句会问“齐公子在云苏可有仇家”。
这是怎么想到田问的，别说她压根没认出他是齐安，就算认出来了，就因为求亲不成便要一怒杀人？
不至于，真不至于……
“齐公子不是和田娘子有仇吗？”冯雨疑惑道。
在她的视角里，齐安和她一样都是昨天才第一次来云苏。
这一天多的时间里，他们认识的人就那么些。
韩慧和文会上那一众才女没理由杀他，那么唯一可能的凶手自然就只剩下田问了，这位齐安认识却对其隐瞒了真实姓名的田娘子。
“啊？我和她能有什么仇啊……”齐安哭笑不得。
冯雨将自己的想法详细道出。
齐安听得险些吐血，就因为他在田问面前用了个假名，就得出了他和田问之间有家仇的结论，他之前居然都没发现这姑娘这么能脑补。
齐安开始解释。
“……所以，我隐瞒名字只是因为我拒绝过她的求亲而已，没你想那么夸张啦。”
听完真相，冯雨脸红得滚烫，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齐公子知道是谁吗？”冯雨怯生生问道。
齐安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也只是有点头绪。时间也不早了，盼虹姐你先歇息吧，我想自己再想想。”
冯雨心知自己留着也帮不上什么忙，便点头应道：“那我先回房了，齐公子也早些歇息。”
“嗯。”
冯雨走后，齐安躺到床上，仔细推敲起来。
杀人总归是需要动机的。
在排除掉随机杀人或意外的情况下，至少就他在云苏所接触过的人里面，方念玉确实是唯一有动机对他下杀手的。
至于为什么昨天不动手，或许是担心杀掉他后自己还是出不去，所以即便想好了要动手，她也需要撇清自己的嫌疑。
就像今天这样，除了他，谁也不可能怀疑到方念玉的头上，就连唐夕霪这位天监院院长都会认为他俩是好友关系。
然而这些都只能解释方念玉为什么不选择直接动手，却不能解释她为什么要杀他。
她是清楚知道齐安真实身份的人，也是早就看穿了洋鬼子阴谋的人，那么她还有什么理由杀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