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槐花饺(9)
“我爹……是你们……”
“没错,是我们!”小叔子掐着她的脖子,笑得像个魔鬼:“我娘说了,我们做得那些事情瞒不过你爹,就算瞒过了,我们也在这个家里待不长。老家毁了,亲戚不见了,若是离开这里,我们又会像从前一样无处可去。我娘还说了,说你们家里就你一个姑娘家,只要你爹娘死了,我们就好掌控你。到时候,不管是我还是我哥,只要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娶了你,我们就能得到这个家,就能在这个村子里光证明大的住下去。事实证明,我娘说的都是对的。”
“相公……”女子转向自己的丈夫,余下的那半句话她没有问出口,但眼神说明了一切。
男人不敢看向他,他刻意回避的模样同样说明了一切。
小叔子急了,将女人从地上提起来,对着男人道:“哥,你还犹豫什么呢?这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事情她都知道了,这个女人就算不被观音土撑死也留不得了。”
“娘——”男人看向自己的母亲,母亲摆摆手将脸扭了过去。
男人一咬牙,一狠心,快步的走向女人,将女人扛了起来。
“既然要处理,就把屋里那个小的一块儿处理了。”母亲开口,说得却是丧良心的话:“先别出去,这会儿人多眼杂的。天黑再出去,旁人问起,就说他们娘俩饿死了。”
男人看了母亲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女人被扔进了屋里,为防止她带着孩子逃走,男人特意在门上加了把锁,还让小叔子守着窗户。女人知道自己逃不了,她爬到儿子身边,将已经饿晕的孩子抱到怀里。一方面,她恨男人,恨他们一家子蛇蝎心肠。另外一方面她又祈求着男人良心未泯,能够在最后一刻放孩子一条生路。
她就那样纠结着从天亮等到了天黑。
入夜之后,男人扛着她,小叔子拎着孩子,像扔垃圾一样把他们扔到了深沟里。身为母亲,她想要护住自己的孩子,可虚弱至极的她已经无能为力。恍惚中,她听见孩子在叫她娘,听见孩子在说肚子饿,她拼命地,用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她跟孩子躺在一块儿,母子二人均是伤痕累累。
“那晚是满月,是狐仙拜月的日子,而我阴差阳错地冲撞了狐仙。狐仙见我可怜,上了我的身,与我合二为一。自那天起,我变成了这半人半狐的妖物。”女人翻看着自己的手。原本纤细的手指,在月光的洗涤下,慢慢地变成了狐狸爪子。“我不在乎自己变成什么样子,我只在乎,我爹娘的仇,我跟孩子的仇能不能报。”
女人对着月亮吹了口气,一股红色的气流从月亮上倾泻下来,绕着南锦衣转了一圈,南锦衣看到了另外一幅画面。
男人坐在屋里,喝了一口自家酿得劣质的酒。屋里,木柴噼里啪啦的烧着,他每喝一口酒,都要把手伸出来放在柴火上烤烤。暖意,从手上传递到身上,他醉眼朦胧地看着火光,突然想到了他的妻儿。
跟弟弟比起来,他更像他那个软弱的,没什么主意的父亲。母亲提议杀死岳母和岳丈的时候,他是知情的,可怯懦的他跟父亲一样选择了沉默。
岳父死后,他鼓足勇气找到母亲,向母亲提出由他来照顾妻子。他说他是哥哥,理应比弟弟先成亲。母亲倒是无所谓,她要的,只是岳父跟岳母留下来的这个家,至于是哥哥娶,还是弟弟娶,由他们兄弟两个自己商量。
弟弟看不上妻子,觉得她瘦骨伶仃地长得不好看。知晓弟弟的心思后,他松了口气,开始以未婚夫的名义,力所能及地照顾着她。他心里明白,在最初的那段日子里,他对她所有的关心和示好都是在弥补爹娘和弟弟犯下的错。在面对着她的时候,他生出的不是感情而是愧疚。可随着他们一天天长大,随着他跟妻子朝夕相伴的时间越来越长,他明白,他是真的喜欢上妻子,想要跟她组建一个家庭,想要跟她白头到老的。
在母亲的安排下,他们成了亲,圆了房,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家三口过得其乐融融,要不是遇见灾荒,要不是家里缺吃少喝,他应该还是那个被妻子叫着相公,被孩子叫着爹爹的幸福的男人。
看着火光中的妻儿,他猛地灌了一口酒。
那口酒把他的鼻涕和眼泪都给呛了出来。
一阵阴风吹过,布帘子被风掀开,碎雪夹杂着院子中的土一股脑地涌了进来。男人皱起眉头往门外看了眼,只见院子里黑洞洞的。莫名地,他有些不安,隐约觉得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猛地站起身,一股酒味儿直冲脑门。他眼前一黑,脚步虚晃着差点摔进正燃着的柴火里。
待稳住身形后,他晃悠着走到门后,打算把门合上。手刚碰到门板,听见有人喊痛,那声音若隐若现,像极了他记忆中的妻子。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从屋里冲了出来。
黑夜中,铺天盖地的大雪反射着洁白的光。
原本紧闭着的院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门口歪坐着一个人,他走过去一看,竟是一位妙龄少女。她肌肤胜雪,长发如瀑布。上衣单薄,且是补丁落补丁。脚上没有鞋子,一双玉足,满是雪污。
他刚弯下腰,少女醒了,她仰起头,用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男人。
男人被迷住了,他看着眼前的妙龄少女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少女才开口道:“大哥,我饿了,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你家里有吃的没有?”
男人本能地想要拒绝,可目光对上她的那双眼睛,顷刻间就转了话头:“进来吧,我给你找些吃的。”
“谢谢大哥,大哥真是好人。”少女挣扎着想要从门前的台阶上站起来,站到一半,身子一歪,就往门里栽去。男人不忍,伸手接住少女,将她抱在怀里。
少女没有挣扎,而是伸出胳膊,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脖颈。跟着,她将头轻轻一歪,靠进了他的颈窝里。
“奴家的脚伤了,辛苦大哥将奴家抱进屋里去吧。还有,奴家好冷,不知能否借大哥屋里的火烤烤?”少女吐气如兰,将男人的心撩拨的酥酥麻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