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如意锦(3)
这是一间套房,外面是个简易的小客厅,摆放着原木制的桌椅板凳。木工有些粗糙,应该是牛二自己做的。
里间的摆设也很简单,三个大木箱,并排放着,其中两个放的是衣服,一个放的是被褥,全都折叠地整整齐齐。与门想对着的是一个柜子,柜子里放的都是当季的衣服。靠窗的位置有一张床,床面用类似屏风的东西做了分割。
这个屏风也是自己做的,比较简单,就是用了几根粗细不一的木头钉在一块儿,木头上蒙了一块儿布。这外头睡得应该是牛二夫妇,里头位置较小的那块儿,睡得应该是他们的孩子。
按照村长先前所说,牛二的孩子被送到了他岳母家里,床上折叠整齐的小被子也证实了这一点。
从枕头摆放的角度来看,牛二他们应该是脚朝着窗户睡的。窗户上有木锁,是从里头锁死的,证明牛二跟他媳妇儿平时还是挺注意安全的。
“夫人,你可有闻到一股怪味儿?”柳韩山捂着鼻子,指向放在床头的那只木桶。
“让您见笑了,这个东西搁在你们哪儿应该叫夜壶,是夜里起来方便用的。”村长解释着:“我们这儿夜壶分很多种,有那种一眼看上去就是夜壶的,有用这种木桶的,还有用木盆儿的,这各家跟各家都不一样,牛二家里用的是这个木桶。牛二他爹是老木匠,他们家里的这些东西几乎都是他爹活着的时候给做的。牛二手笨,没学会他爹的手艺,就去帮着栾老爷放牛了。这小子也算是傻人有傻福吧,栾老爷走后,他白落了两头牛,都是耕牛,可把俺们庄子上的这些人给羡慕坏了。”
南锦衣没有理会村长的话,而是走到木桶前往里头看了眼,随后转身看向床头。
在牛二的床头搁着一个小柜子,小柜子里头装得应该是日常用的比较零碎的东西,柜子上放的有水壶和茶碗,平日里也会充当小桌子用。
茶碗里有茶梗,但这个茶梗不像是绿茶的。
打开水壶,里面浮着一些黄色的花朵。仔细看,又不像是泡茶用的那种桂花。
“这水壶里泡得是什么?”南锦衣拎着水壶给村长看。
“这个啊,在我们这里管它叫黄花茶。”村长解释着:“这花只有庄子外头的那个深沟里才有,不在沟底,在半腰。这黄花通常都在秋天开,开的时候黄艳艳的,特别漂亮。这第一个拿它泡茶的人是谁,俺们已经说不清了,只知道村子里的人都喜欢采它回来泡茶喝。这泡出来的茶甜丝丝的,比在城里买的那些茶叶还好喝。我们也想过把这黄花茶拿到城里去卖,可这东西采摘着太难了,还需要有好天气晾晒,等晾晒完拿到城里去卖的时候,富人看不上,穷人买不起,俺们干脆就留着自己喝了。您是大夫,您认得这个黄花茶吗?”
“在我看过的医书上没有记载,应该是只有你们这里才有的。”南锦衣捏起一朵花闻了下:“此花应该有一定的药效。”
“药效,就是能治病的意思是吧?”村长摸着胡子:“它治不了病,我们这里也有大夫,就是你们说的那种土郎中。他不仅喝这种茶,他还研究这种茶,说它能清热解毒。”
“清热?解毒!”南锦衣闻了下茶汤。
“这能不能解毒我不知道,清热是真的。就咱们这个庄子,从老到小,有一个算一个,从春天到秋天,就没有一个上火的。”村长用余光瞄着南锦衣:“夫人若是喜欢,我给夫人拿两包,都是自家采,自家晒的。”
“栾老爷喝这个黄花茶吗?”
“这咱哪能知道?”村长道:“不瞒夫人,我虽说是村长,但平日里跟栾老爷是搭不上话的。但依着我对这些富贵人家老爷的了解,他们应该是不喝这个茶的。为啥?因为他们觉得这茶不好,喝了也凸显不出他们的身份来。人家喝的都是好茶,能叫上来名字的那种,例如观音,大红袍之类的。嗨,我没喝过,我也是听人说的。”
“这茶的确能解毒,起码它解了牛二身上的毒。”南锦衣放下水壶,让村长将牛二叫了进来:“是与不是,让我帮牛二把个脉就知道了。”
“中……中毒?”村长结结巴巴,觉得这事情怎么越来越复杂了,可事关人命,他也不敢犹豫,赶紧将牛二叫了进来。
床下以及木桶中都有牛二的呕吐物,舌头起疱,腹部呈现青黑色,这种种迹象都表明,牛二是中了毒,但毒性被他经常喝的那种黄花茶给化解了。随着一根银针刺下,南锦衣确定牛二中得是砒霜毒,毒性不深,加上被茶水化解,这才保住了他的一条命。
“砒霜?这怎么可能呢?”牛二看着腹部出现的那块儿青黑色:“村长是知道我的,我牛二是个不惹事儿的人,这这么会有人想要害我呢。”
“你是不惹事儿,但我不知道你这背后有没有事儿。”村长赶紧把自己给撇清:“夫人,您是个懂医的,您能不能看出来牛二这毒是在啥时候中的?”
“昨晚。”南锦衣很肯定:“除了与人喝酒之外,你还去了哪里?吃了什么东西?”
“没去哪里,真没去哪里,我跟二驴子喝完酒我就回来了。”牛二指天发誓:“回到家跟媳妇儿争执了几句,觉得不舒服就睡了。这半夜起来吐了吐,吐完喝了点儿氺就又睡了,醒来的时候你们已经在院子里了。喏,是村长把我叫醒的。这砒霜是怎么来的,啥时候中的毒,我媳妇儿是怎么死的,我真的是一概不知。”
“你与二驴子吃的东西是一样的吗?”南锦衣紧盯着他的眼睛:“事关人命,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我——”牛二犹豫了一下:“我吃了牛肉,二驴子他没吃,他说他胃不舒服,一个劲儿的在那边喝闷酒。那牛肉很辣,配着烧酒更辣,我只吃了两块儿就不吃了。”
“牛肉?”南锦衣往木桶里扫了眼,的确有一些未消化的像牛肉的东西。
“我对天发誓,真的是牛肉,特别辣的牛肉。二驴子说是他表亲送的,说是晚上喝酒没备下酒菜,让我对付两口。这哪里是对付,这简直是享福。别的不说,就我们家的这个条件,甭说下酒菜了,过年也舍不得买块儿牛肉吃啊。可那肉太辣了,辣得嗓子眼儿不舒服,连带着这胃里也不舒服。我没吃几口就撤了,就回家里来的。”
“你回家的时候可有反锁大门?”南锦衣问,看向院中的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