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和亲之前，我不是公主
眼见刘解忧不为所动，许诚夹起一块鸡肉，一口咽下，嘴边顿时油光发亮。
“你看这个鸡肉啊，肉质细腻，每一丝肉都沾满了汤汁。”
“还有这个土豆，入口即化……哦对了，差点忘了你生活的时代没有土豆，不过你只要知道这种东西好吃就行了。”
“再配上一口大米饭。”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味道好极了。”
刘解忧闭住呼吸，不让自己闻见香味，但许诚的声音却一直在耳边回荡。
忍无可忍，她鼻翼鼓动了一下。
是人？
然后撇过目光，忍耐地沉默。
许诚放下筷子，能看到这小姑娘快速甩头到侧面时，垂下的发丝也跟着一晃一晃。
“饿不饿？”
刘解忧给许诚留了一个平静冷酷的侧脸，不说话，维持汉家公主的端庄。
“咕～”
她的肚子却实打实又叫了两下。
死要面子的炸毛小猫，就该给你饿死。
但是别死我家里……许诚掰开一次性筷子，摩擦两下削去上面的木屑，放在另一份刚拆开的黄焖鸡米饭上。
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屋歇一会，不看她吃饭，顺便给她留点台阶下。
“我导师说过，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这位汉庭来的和亲公主，你也不想被别人说你的脑子有问题吧？”
刘解忧执拗道：“休想辱我……”
许诚做了个手势，示意让她打住：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出发点，但是，你先别出发。”
“你那个簪子挺值钱的，付了钱，也就不算吃嗟来之食……”
刘解忧想回头继续拿“汉家名节”跟许诚继续争辩，但他人已经回去自己卧室，只留下客厅茶几上摆放整齐的黄焖鸡和米饭。
就连筷子也已经整齐放好，好似为她准备一般。
好饿，想吃……
可是……汉庭名节。
眼不见心为净，她匆忙闭上眼睛，突然想到了许诚刚刚的话：
“你那个簪子挺值钱的……”
对……
我拿金簪做了交换，算付了钱，等价交换的事，哪里算得上丢了汉庭名节？
而且是他把东西摆好让我吃的，又不是我自己想吃。
我只是客随主便。
刘解忧找好理由说服自己，睁眼看向茶几，下定了决心。
……
晚上十点。
许诚看完文献，推门出来，正好看见刘解忧跪坐在茶几边，把茶几上的饭盒包装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在茶几上扫视了一圈，故作疑惑：
“咦？我之前放桌上的饭呢？你自己要守汉庭名节肯定不会偷吃，这怎么就不见了呢？”
刘解忧双手置于腿上，余光斜睨窗外，嘴角没擦干净的油渍在灯光下闪烁发亮：
“我不知……”
话没说完，她打了个嗝：
“嗝～”
刘解忧立刻用手背遮在嘴前，噤声不语，尴尬地抿了抿唇。
空气都有了一瞬间的凝固。
解忧，冷静。
不能在外人面前丢脸。
她放下手背，若无其事地继续道：“我真的不知道。”
许诚刚结束乏味的文献速读，这时再看刘解忧，感觉枯燥的生活多了一点乐趣，想起来高兴的事，没绷住，笑了一下。
乐。
看她这种古代过来的贵女理亏吃瘪，怎么看都滑稽。
没再管嘴硬的刘解忧，许诚去阳台取了些露营时铺地上的海绵垫，回到客厅：
“屋里只有两个房间，一个我的，一个我师弟的，我师弟虽然不在，但他有洁癖，不喜欢别人进他房间，睡他的床。”
刘解忧听懂许诚话里意思，微微颔首：“我明白，我睡地上就行。”
许诚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痛快，回屋拿被子的脚步都顿了一下。
这公主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他以为的公主是养尊处优，骄蛮跋扈，目空一切……
可刘解忧这个汉朝公主，有点接地气了。
而且长得还很带劲。
把海绵垫和太空被一并放在地上，许诚随口道：
“这个跟你们那边的榫卯结构很像，你拼成个床榻的样子，垫着睡就行。”
“嗯。”
“被子也给你放这儿了，自己铺。”
“好。”
该说的都说完了，许诚想回去刷会手机，刚走到一半，就被叫住。
“那个……”
“别叫我那个，我叫许诚，直接喊名字就行。”
“那，许……诚。”
许诚回头，只看见刘解忧别扭地把被子在手中张开，她臂展太短，被子虽没被完全撑开，却也把她整个人都遮住，只露出一张脸。
“怎么个事？”
刘解忧摸摸被子，虽然很软，但是……
“被子不习惯。”
“屋里开着空调……容易着凉，那你不盖被子盖什么。”
“有没有……”刘解忧捏了捏被角，虽然听不懂空调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把被子整齐地叠成方块抱在胸前：“茅草。”
“？”
在掖庭出生是为了给祖辈赎罪的，不是来享清福的。
加上七国之乱牵连的人太多，掖庭还因此扩建了一次，哪有那么多被褥给她们。
一起获罪在掖庭的族姐族妹族母……好多她都叫不上来名字的亲戚，冻死一批，病死一批，没一个人管。
能去和亲的，肯定都得是命硬活下来，并且到了适婚年纪的。
就比如细君姑母，阿姐，还有她。
只是阿姐待她太好，她不想让阿姐过来受罪，却没想到前脚刚进乌孙，后脚就到了这个地方。
就是不知道阿姐现在过得怎么样。
许诚有些诧异：“你们汉庭的公主睡地上就算了，还盖茅草？这不是更丢你们汉庭名节？”
没等到她回答，许诚只看到她轻轻摩挲被角，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手塞进被子折叠形成的缝隙里。
“在和亲之前，我不是公主。”刘解忧一收之前捍卫汉庭名节时的凛冽气势，微微低头，盯着手里的被子。
许诚沉默。
这一句话蕴含的信息太多，他罕见地克制住自己的性子，没去嘴欠。
他想起来了，她是七国之乱某个发动者的孙女。
按古代的连坐法，她就算没被杀，但在当公主之前，过得应该也是阶下囚的生活。
公主的名号，估计也是临了和亲匆匆加上的。
没有享受到公主的待遇，却要完成公主的使命。
这才是这个和亲小公主的前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