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树与门
“唯一的一束光……”
埃玛喃喃自语着，沉浸在这句话带来的震撼中久久不能自拔。
她想起夏伊提到的“灰域和现实的关联在于情绪、思想”，又想起刚才的墓园，不禁思绪纷飞。
走了不知道多久，她突然被人拽住了手腕，这才从中惊醒。
“唉？”
刚回过神，她便听到耳畔传来一声野兽的嘶吼，之后感觉自己被人猛的拽了一下，一股腥臭就从身后掠过。
埃玛回头，看到四五条面目可憎的漆黑猎犬瞪着赤红的眼睛从灰雾中现身，还有一条正好落在自己先前站着的位置，正朝她龇牙咧嘴。
它们身上的不像毛发，更像团聚在一起的黑烟，黑得深邃，又像是蠕动的阴影，散发出扭曲的气息。
少女不禁腿一软，还好被人扶着，不然就要献丑了。
“你骗人！你不是说，它们不会攻击我们吗？”
“你再看看它们的数量？”
闻言埃玛心里一沉，她环顾一圈，发现雾气中至少闪着上百双嗜血的灯泡眼。
绝对超过五十只了……
她飞快地摘下项链递给夏伊。
“给！”
夏伊有些哭笑不得，这姑娘这回倒是学精了，可惜用不上啊。
“给我也没用，我目前和你一样都是累赘，能做的只有稳住别慌，然后抱紧大腿。”
“抱……什么？”
夏伊没解释，而是看向“大腿”。
伊莱莎显然领会到了他的意思，她举起一只手，闭上双眼，开始调动周围的灰霭。
与沃尔辛等人交手时她的那次蓄力攻击被狮吼打断，不够尽兴，索性这次试一试自己的极限在哪里，毕竟她也很好奇。
一股无形的风在下城区逐渐刮起，三人周围的灰雾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搅动着，开始了缓慢的旋转。
看着头顶的灰雾漩涡越扩越大，夏伊的嘴巴也越张越大，这动静已经超过了传教士级，向着领主级进发了。
——开什么玩笑，灰历4年玩家平均等级才多少，她怎么都这种实力了，是因为我介入的原因吗？
那些缓缓靠近三人的惧犬最先有所反应，一个接一个地停下脚步，警惕地四处张望，偶尔一两只嗅到了危机在汇聚，本能地压低身体，发出低沉的咆哮。
灰雾漩涡越转越快，吸力也越来越强，四周的能见度顿时提高了一大截，埃玛原本惊恐地环顾，却在这时突然怔住。
她看到了一束光，就在不远处，一束冷冽的青光从黑漆漆的建筑中升起，微弱但坚定地矗立着。
唯一的一束光……
“那是、是安德烈！”
“什么？”
“我看到了，你说的那束光！”
夏伊朝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心中一喜，没想到居然还有意外收获，为了防止伊莱莎这个大招扔出去伤及无辜，他连忙叫停道：“可以了，伊莱莎，足够了！”
话音落下，头顶的气旋骤然提速，一轮可怕的虹吸猛然将灰霭全聚集在了一起，这方小小的天空从未如此澄澈过。
有那么一瞬间，抬头望天的夏伊突然看到了数颗闪烁的星辰，他瞳孔骤缩，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存在一般。
这时，压缩到极限的灰霭汇聚成一道细线，从高空垂下，落在伊莱莎高举的掌心，迅速凝结成一颗水晶球。
球体周围氤氲着浓郁的灰色雾气，仿佛流水般顺着她的手臂向下蔓延，逐渐笼罩了面颊、上半身，仿佛一袭宽大的灰色纱衣，最终覆盖全身。
原本瘦弱的身躯在此刻有如神祇一般静静矗立着，散发出神秘的威严，一圈圈荡开。
对离她最近的两人而言，这一幕最多只能算神秘诡异，但对于那些惧犬而言就大不相同了。
它们有如见到了真正的神祇，或是食物链最顶端的存在，不知是哪条惧犬最先崩溃，它发出一声恐惧臣服的呜咽，掉头就跑，很快便有了第二条，第三条……
慌乱迅速蔓延至全体，诞生自恐惧的骸兽顷刻间在恐惧中溜得干干净净。
而此时伊莱莎也坚持到了极限，她用尽全力将手里的水晶球扔了出去，后者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抛物线，一头扎进漆黑的建筑中。
随后——
轰！
恐怖的冲击波瞬间扫平了不知道多少建筑，掀起一阵飞沙走砾，夏伊将两人护在身下，只感觉后背上乒乒乓乓响个不停，好似下了一场冰雹。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三人抬头，这才发现原本压迫感十足的黑色建筑此刻矮了一大截，在断壁残垣间，能看到一束微弱的青白光芒信标般遥遥矗立着。
夏伊越发笃信，这全力一击是自己未曾想象过的，尽管他一再觉得自己低估了伊莱莎的潜力，现在看来还是太过保守。
“干得不错。”
他称赞道，伊莱莎回头冲他露出浅浅的笑，随后身体晃了晃，倒进了他怀里。
埃玛顿时被吓坏了：“她、她怎么了？”
“只是保护性昏迷罢了，没事。心能水平过低，不易于维持情绪抵抗灰霭，但如果昏过去就没事了，顶多做个噩梦。”
夏伊将伊莱莎背在身后，这感觉对他来说还有些奇怪，毕竟之前都是她背他来着。
他感慨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她背了我很多次，这次终于换我了。”
埃玛的目光在这对“主仆”身上扫了几眼，忽然好奇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她救了我，你说呢？”
夏伊说完，大步迈向那束光的方向。
埃玛小声嘀咕了两句，忙快步跟上。
……
得益于伊莱莎的全力一击移平了不少建筑，两人得以看到黑色外壳内的结构。
那是一间间空荡荡的牢房，有床有桌，但是狭小、逼仄，墙上挂满了锁链。
“安德烈他难道也是住在牢房里？”埃玛喃喃道。
“不可能的。”夏伊盯着越来越近的那束光：“绝对不会是牢房。”
“为什么？”
“如果他认为自己的居所是牢房，无疑会被周遭的苦难淹没，这样就不会有那束光了。”
埃玛似乎听明白了，又有些茫然。
“可你不是说，一个区域的投影取决于该区域汇聚的思想和情绪……”
“没错，但无序乏味的低势能情绪即使再怎么聚集也只是像雾气一样堆叠笼罩，无法引起质变，而昂扬的灵魂只需一个就足以耀眼。那位学者在奥索斯学院的知识虽然没能为他换来充裕的物质，总算是得到了不枯竭的灵魂。”
说话间，两人绕过最后一个拐角，站住脚步，抬头望着面前这棵“树”。
它被锁在这栋漆黑的建筑里，却倔强地从窗口探了出来，在空中长出一截发出淡青色光芒的粗壮树身，茂密的树冠发出的光芒在头顶汇聚，远远看到的青芒便来自于此。
这曙光笔直地刺向天空，充满了锐利感。
锁链死死缠绕在树干上，却丝毫没能阻止它，反倒是自身被染上了一层淡青色的光，似乎因此失去了重量，随风摇曳，如枝条一般垂下，甚至垂到两人面前。
“接下来怎么办，我们怎么上去？”
埃玛探头张望，发现这种建筑居然没有门，可那棵树所在的房间却在三楼。
“不是要上去，是该出去了，记得在心里拼命地想着‘我要离开这里’。”
夏伊上前握住一根发光的锁链，瞬间被光芒吞没，等光芒熄灭，连同背上的伊莱莎一起消失了。
埃玛在短暂的错愕后，也学着他的样子握住锁链，于是光芒闪过，人影消失。
另一边，“砰砰”两声，两人几乎同时落地，出现在一间脏兮兮的小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