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对接
房间中,三人突兀地落地。
严格来说应当是两个人,还有一个被两人拎着,不过有一大半重量在伊莱莎手中。
“伊莱莎……”
埃玛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她对自己的懦弱感到耻辱。
她刚才完全被那个雕塑般的天使吓傻了,既没有勇敢地站出来阻止夏伊,也没有大声为自己辩护,甚至在夏伊离开时,她都无法鼓起勇气和他对视。
更让她无地自容的是,在听到对方愿意替赎罪并获准时,她居然无法抑制地松了口气……
多么卑鄙,多么自私!
她始终无法否认这一点,就像无法驱散此刻的自我厌恶。
“啪啪”
伊莱莎捧起她的脸,动作略显粗暴,但埃玛感觉自己内心的阴云似乎都被这两巴掌打散了。
“他一定告诉了你什么,告诉我内容。”
“他……”
埃玛稍微错愕,忽然想起黑暗中有人在自己掌心写下的信息,顿时眼里有了光:
“是的,没错,没错!他告诉我,‘济贫院,6点’。”
“好的。”
伊莱莎松开了手,她把面具扔给对方,还递给她一面镜子。
“戴上它,想象一张陌生的脸。”
埃玛如木偶般照做,很快易容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伊莱莎则平静地拿起剪刀,剪短了头发,剪烂了外套,还用安德烈屋内的炉渣迅速地将自己弄得蓬头垢面,头发像是在煤堆里睡了三天,比乞丐还不如。
埃玛看得呆住:“伊莱莎,你这是……”
“有两个济贫院,时间不够我们先后去,只能分头前往。”
“两个?等等,你是说圣埃默特教堂和……法拉菲尔德路的济贫院?”
“是。你去近的那个,我去远的教堂。”
“为什么要去远的?夏伊指的会不会就只是真正的……”
埃玛的音量渐弱,伊莱莎平静的注视让她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好吧好吧,是两个没错,你考虑得很周全……”她举手投降道:“可我去做什么呢?”
伊莱莎止住了手头的动作,思考后她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但夏伊既然说了,就一定要去,你比我聪明,应该能理解他的意思。”
“伊莱莎……”
“弄醒他,让他呆在这里别乱走,也许下午的动作让他也被盯上了。”
“好的。”
目送伊莱莎离开,埃玛终于松了口气。
刚才的空气中仿佛充斥着难以名状的压力,直到伊莱莎离开,她才感觉好了些。
——不能再犯错了,不能再自以为是了。
她迅速振作起来,目光扫过昏死的安德烈,又看向角落的脸盆。
……
6点,一个陌生的女人出现在法拉菲尔德路的济贫院门口。
得益于半年前的那次牧师被暗杀事件以及后续引发的一系列治安事件,如今这里已经关门了,因此来往的人算不上多。
埃玛神经质般盯着每一个路过者,她从街头走到巷尾,来到一个角落站住,她发现这里视野很好,可以看到门前的全貌。
但这里不止有她一个人,还有一个瘦弱且长相猥琐的矮个男子。
埃玛看了眼对方,对方也警惕地看了眼她,两人间隔开数米远,各自站定,等待。
大概过去了十分钟,埃玛愈发急躁,这时她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扭头一看,原来是旁边这贼眉鼠眼的家伙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袋子,一边东张西望一边掏出枚圆饼糖塞进了嘴里,然后迅速藏好袋子。
她皱着眉头,心中腹诽。
——多半是偷来的糖果,连包装都和夏伊买回来的甜贝朗一模一样。
她不去多管对方,转而继续盯着往来的人群。
突然,埃玛脑中灵光一闪,猛的回头!
——安德烈说有个半路杀出的小偷抢走了夏伊的糖果袋,后者还追出去很远,难道就是这一袋?他在回来后才提出了这个计划,之前并没有,难道和这个家伙有关?
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埃玛知道自己不能再耗下去了,她不能犯错误。
深吸一口气,她酝酿了一下措辞,走向对方。
“你在等人?”她开门见山地问。
斯金尼先是一愣,随后脑海中念头急转。
“不,女士。”他摇头道。
——开什么玩笑,我都不认识你……
埃玛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是在等人……
“你……你认识夏伊吗?”她又问。
斯金尼此时笃定对方是骗子,头摇得像拨浪鼓。
夏伊是谁?确实不认识。
埃玛心里凉了半截,她往外走了几步,开始思考“济贫院,6点”这个信息背后的含义,莫非是在这间破旧的济贫院里面?
可是自己要怎么进去呢……
她有些焦急地直挠头,差点把面具薅下来。
等等,面具……
——对啊,夏伊和他交流时也许是戴着面具的,那么他常用的身份是……是爸爸!这个恶趣味的家伙!
埃玛蹬蹬蹬快步走到斯金尼面前。
“你在等威廉·海尔森?”
斯金尼这次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
伊莱莎推开门后,惊讶地发现屋子里多了个人。
居然还是……熟人?
“瘦阿尼?”她看向埃玛:“你在那边见到了他么?”
埃玛点点头,迅速交代了自己的经历。
她清楚伊莱莎这趟扑了个空,这使得她的情绪更糟糕了,从此刻屋内仿佛凝滞的空气就可见一斑,那个叫斯金尼的家伙已经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深吸一口气,她上前,直视伊莱莎泛起点点灰斑的眼睛。
“听着,伊莱莎,现在你是我们的庇护者,按照夏伊的说法,你必须维持好自己的心能水平……你现在情况很糟,你明白吗?”
她把指环塞进对方手里,用力帮她握紧,像是要借这个动作驱走自己心里的阴霾。
伊莱莎闭上双眼,她感受到这枚戒指中有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它如流水般抚平了自己心头的焦虑,让自己的心底再度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
——“我相信你。”
重新睁开眼时,她眼中的灰斑消失了。
“谢谢你,埃玛。”
斯金尼感觉身上的压力突然减小了不少,像条脱水的鱼那样大口喘着粗气,顺便好奇道:“女、女士,您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老约翰帮我办文书时,你就在一旁看着。”
“啊?”
斯金尼愣住了,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试图将这句话理解透彻。
“叙旧的事还是放在之后吧,斯金尼先生告诉我们一个小时后列车就要启程了,我们要怎么离开?”
安德烈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
他到现在都感觉脑袋有些晕,伊莱莎那一下闷棍多少带着些对夏伊的怨气。
见伊莱莎面露疑惑,埃玛连忙为她解释了斯金尼带回的信息——他在下午按照夏伊的指示去询问过了火车的出发时刻。
名为“灼热箭头”的蒸汽列车会在一个小时后,也就是7点30出发,花五个小时缓慢穿过圣伊达尔山,于凌晨12点30抵达科雷斯托。
因为是拉货列车,乘客只能呆在运货车厢里,考虑到每次空出来的车厢不多,位置有限,每人需要一个银贝朗。
格顿和托克伯特之间每个月两趟的“智素列车”的收费也不过如此。
听完之后,伊莱莎平静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收拾一下吧,我们准备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