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飘渺
顺着那柄长剑，女子能清晰看见月光下天伊的脸。
方才不曾看仔细，如今瞧见，才发觉这人不仅功夫并非泛泛之辈，模样也是极好的，清俊出挑。
天伊大抵是猜到了她此时的松懈是因为体力不支导致的，默默将剑收了回去，只道：“莫要再跟着我了。”
女子撑着剑起身，朝他喊道：“守卫皇宫是我的职责，尔若意图对皇室图谋不轨，我依旧不会放过你。”
天伊停下脚步，回头朝她望去，“我并非要对皇室图谋不轨。”
女子追问：“那你是想作甚？”
天伊说：“奉命而来，有密函告知呈给女帝。”
女子蹙眉：“奉谁的命？”
天伊没有回答，似是轻笑了一声，“你问了我好几个问题，当是在审犯人不成？公平起见，你得先告诉我你是谁才行。”
女子犹豫了一会，从刚才天伊的做法能大致瞧出他并非恶人，这才拱手道：“在下墨倾雪。”
墨倾雪。
天伊多看了她两眼，他听过这个名字，是大慕赫赫有名的云麾将军，聪明冷静，有着极强的作战天赋，有她出马的战事，多数会以胜利告捷。
强者总是容易被强者吸引，天伊也无法免俗，他道：“在下天伊。”
天下叫天伊的可以有很多个，但是能与墨倾雪过这么多招的寥寥无几，因而并不难知晓他是无殇殿的人。
她也收起了长剑，询问：“无殇殿向来行踪诡谲，藏匿于世，怎会与大慕皇室扯上关系？又有什么事要呈给陛下？”
天伊摇摇头：“是殿主有事找他，传达书信，我并不知晓他欲意何为，不过是秉公办事，你问我也无用。”
墨倾雪略加思忖，说道：“今日我拦与不拦，你势必都要将信送到，既如此，我送你一程，也好免去许多麻烦。”
天伊闻言，觉得确实如此，当下就应下了。
——
沐辰汐看到信中内容，眉头微蹙，给了天伊一些赏钱，要他离开时小心谨慎些，莫要叫人发现了踪迹。
将人送走后，又传唤了靖安王和古将军，二人轮番看了信件后，目光都带着些疑惑。
“夜影所言，葬花宫虽是疫情四起的罪魁祸首，却并非整个事情的发酵者，所言为何？”
古将军直言。
沐辰汐与靖安王相视一眼，她摇摇头，没有作声，靖安王先一步回应了他的话，“意思是，这背后有人在有意推动这一切，或许当初葬花宫也没想到，疫情会肆意蔓延开。谁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做什么，敌在暗，就是留了个隐患。”
古将军当即明了，眉头紧锁：“那现在怎么办？”
沐辰汐有些无奈：“不清楚，只能看看能否早些找出幕后之人，不知对方到底什么目的，但是若是这般放纵下去，谁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再做出危害苍生的事。”
她看向靖安王，“你为人心细些，这件事交给你去做我放心。记住，今日所言皆是机密，不可传扬出去，以免打草惊蛇。”
她拿回了信件，放在烛台上，烛火立马舔舐了信件，将其化作灰烬，黑色一片片，犹如空中起舞的蝴蝶。
没多久，沐辰汐收到了访信，飘渺阁的长老墨奕和代行阁主汐言已在来京的路上，意图求见女帝，却并未说明缘由。
飘渺阁为七大江湖势力之首，起到维系江湖势力平衡的作用，地处偏远，若是无大事发生，根本不会出世。
此番出世，突然拜访，还不知究竟要做什么。
但她也隐隐能猜到，此事和葬花宫致使疫情一事而来。
女官颇为谨慎，见他神色昏暗不明，询问：“陛下，见是不见？”
沐辰汐垂下了眉眼，说道：“自是要见的。”
不日，二人就已抵达了皇城，沐辰汐于太液池设宴，为二人接风洗尘，她曾于飘渺阁阁主翎轩有几分熟悉，故而询问了声：“翎轩可还安好？为何她没亲自前来？”
汐言如今暂任阁主一职，闻言笑道：“阁主在闭关，无法舍身前来，这才委任了我二人前来，只将结果带回即可。”
今日出席的不只三人，还有沐辰汐的亲信——靖安王与古将军，二人位于他座，两两相视一眼，又齐齐看向沐辰汐。
沐辰汐不着痕迹轻笑了一下，已是晚上，太液池是水上行宫，四周无墙，皆是轻纱帷幕，随风舞动，带着水面吹拂的咸腥，四面烛台摇曳，映衬的沐辰汐神情昏暗不明。
飘渺阁二人似是察觉气氛有几分诡谲，汐言轻唤了句：“阁主确实在闭关，不便出行，不然也不会由我暂任阁主出行。”
沐辰汐笑道：“朕并非不信，朕只是在想，飘渺阁一向不问世事，况又是江湖势力，为何会寻上朕，也不知是所为何事。”
汐言总觉她话中何处不对劲，又一时无从察觉，说道：“实不相瞒，是为葬花宫来的，葬花宫此番作为属实恶劣，飘渺阁不能坐视不理，所以想与陛下合作，一同压制葬花宫。”
话音落下，一阵寂静，并未掀起水花，汐言不免有些惊诧，是和墨奕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解，全然不知宸月帝避而不谈究竟是拒绝还是另有打算。
墨奕开口询问：“陛下是有何顾虑吗？”
沐辰汐没说话，靖安王代为开口：“长老可记得你们一贯说的飘渺阁宗旨是何？”
墨奕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事，理当应当脱口而出：“自是为了维护江湖势力各方平衡。”
靖安王道：“正因如此，为何你飘渺阁会想压制葬花宫？葬花宫式微，有意压制，岂不是与你们的宗旨相违背？”
墨奕眉头微蹙，说道：“可边境疫情因葬花宫而起，摊上了无数无辜百姓的性命，若是不给些教训，如何叫无数亡魂安息？此法也是我们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为了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做出的决定，难道不应该吗？”
靖安王道：“不是不应该，而是你们的动机实在可疑，你可还记得你飘渺阁是七大江湖势力之首，汇聚万家学问，武学造诣出神入化。若是真想对付葬花宫，你们自己就完全能够做到，却要不远万里来皇宫，寻求与陛下合作，这是为何呢？”
“你——”
汐言拦下了正欲再说什么的墨奕，抬眸看向靖安王，眼眸凌厉，“靖安王所言，是自己心中所想，还是代表了陛下的意思？”
她转而看向沐辰汐，与那双高位暗处的眸子相碰撞，带着难言的意味。
一时间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沐辰汐轻声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诡谲的气氛，她淡淡开口，“长老，靖安王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何不为我们解惑呢？寻求合作，总归要拿出诚意来的。”
汐言眉头紧蹙，“葬花宫如今早已藏匿，我们并没有他们的下落，与陛下合作，是听闻陛下与之有过交集，认为陛下定然知晓他们的行踪，这是其一，其二是因为阁主与陛下交好，阁主才会第一时间想到与陛下合作，这个回答陛下满意吗？可还有何不解之处？”
沐辰汐沉默了半晌，扶着座椅的龙头，手掌轻轻摩挲，而后坐直身子，上身前倾，将自己的脸暴露在烛火下，面容才显得更为清晰。
她淡淡道：“你既是知道我在私访途中与葬花宫有交集，那你可知鬼谷十二贤也曾前往边境，但却未顺利抵达，你可知为何？”
汐言蹙眉不言，显然并不清楚这事，她转头看向墨奕，后者轻摇摇头，也表示不知晓。
沐辰汐说道：“因为他们在途中遇到了一位神秘人，此人以一战十二，还能轻松胜出。”
她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紧紧盯着二人，见二人眼中也有诧异神色，才继续开口，“据十二贤第三温风尘所言，那人术法诡谲，实力集万家之所长。朕记得，各家都有各家的绝学，唯独飘渺阁，汇集万家之所长，交错应用游刃有余。”
汐言闻言，若是再不知她话中意思，那便真是蠢钝如猪了，当下脸色一沉，询问：“陛下莫不是怀疑是我阁中弟子所为？”
墨奕也听出了话中意思，冷声道：“我们不问外事，自是不知晓这件事起末，但也由不得陛下胡乱编排，难道在陛下看来，我们有意阻碍鬼谷治愈病情，又在这时候来作戏不成？”
古将军闻言也颇有些不悦：“事情发展到今日地步，不只是我们，知晓这件事的人都有理由去怀疑，为何二位长老在得知这件事后，第一反应并非想着是否阁中出现叛徒，而是觉得我们的怀疑不合理？”
一时间，众人都寂静无声。
墨奕冷声道：“所以陛下的意思是这件事免谈？”
沐辰汐淡淡开口：“朕并未这般说，朕只是很好奇，为何一切都发生的这么巧？阁主究竟是为何没来？真的是在闭关吗？”
墨奕与汐言闻言变了脸色，他们出发前，只是阁主闭关隔着墙壁交代的事，如若阁中真有人从中作梗，那有如何保证那番话当真是阁主亲自所说？
沐辰汐见二人神色变化，淡淡道：“此乃你门中私事，自行处理完了，再来掺和其他事，葬花宫对百姓下药，引起了民愤，即便你们不出手，其他势力也断然不会让他们好过。但除此之外，朕还是有句话要说，导致疫情的人不是最可恶的，肆意扩散疫情，导致更多无辜百姓受到牵连的人才是最可恶的，这个道理，你当是清楚。”
汐言哑口无言，世人都将愤恨放在了葬花宫头上，却忽视了疫情传播开的始作俑者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