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养生防病

“若人能养慎，不令风邪干忤经络”，来谈一下这句话。我们经常谈养生，现在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养生呢？一些患者为了养生就乱吃药物，很多是大补药。我们见过好多患者总说自己虚；或者找到大夫，大夫要不说他虚，他都难受。他来了往往问“大夫，我哪儿虚呀？要不要我吃点海参补补，要不然我喝点牛奶补补，我多吃点水果”。这种补我个人是持反对意见的，身体有问题一定要找大夫看一看。中医讲究阴平阳秘，精神乃治，所以要调整阴阳的平衡，阴阳平衡了，人即无病。不能长期服用单一的药物，单一的药物在体内循环的速度非常快，扰乱人的精气也非常快，所以说单一用药对人体的伤害远远大于补益作用。大家都知道，中医有一个单味药的方子，叫独参汤，独参汤是抢救才能用。因此单一的药物尽可能不要乱服，有病了还是咨询一下你相信的医生。

提到“养慎”，现在人经常不慎，为什么？尤其女孩子，春天刚到，天气稍稍有点儿温暖，赶紧就把捂了一冬的棉服脱掉，穿个裙子。春天毛孔是开放的，冬天毛孔是闭合的，过早地让肌肤暴露在空气中，风寒邪气就顺着经络进到内脏，女孩子轻则痛经，严重会导致不孕，甚至得了七七八八的病。再者，现在流行一种衣服，叫乞丐服，挺好的牛仔裤，在前面剌了几道口子，这是养慎吗？显然不是。

要做到养慎，我们要吃该吃的东西。中国人尤其中原地带的人，就是以五谷为养、五菜为充、五果为助、五畜为益。老天爷提供了这么多食物，就要按这些个食谱来吃，这就是对我们有好处的。另外，吃方圆一百公里左右所产的食物，对人就有益处，没有必要吃过多的从远方调过来的水果、海鲜。为什么呢？比如生活在内陆，一方面远方的水果、海边的海鲜禀受的自然之气和当地居住的人的六气是相合的，和内地人是违和的，但不能说相冲。因此吃了对身体帮助不大，有些还会有害。比如我的老家在承德，是个山区，这里不产海鲜，我就很少到市场上去买海鲜吃，因为海鲜这个东西，只有鲜吃才好吃。要是到海边去玩，或者是有些朋友当天给我送来，我才会吃的，但是我不会在市场上买，已经死了的海鲜其实不如叫“海陈”。我曾经去过山海关，去海边就想尝一尝海鲜，因为去得比较晚，当地的渔市都已经收市了。后来我们到了一个渔民的家，发现他有一洗衣盆死鱼、死虾、死螃蟹。我说：“您把这些卖给我点儿吧。”当地的渔民非常朴实，说：“这能吃吗？这都已经死了，它就有毒了，这个只能做饲料，是不能吃的，我也不能要钱，也不能卖给你，卖给你就把你害了。”

“养慎”，也包括要顺应四时节气，春温、夏暑、秋燥、冬寒，要按照节气增减衣物，按照节气服食。不要到了夏天大量地吃冰棍，夏天的时候天是热的，人体是寒的，要吃东西就看自然界产什么，我们就吃什么，或者最好的养生办法就是什么便宜吃什么。比如春季杏下来了，我们就可以吃一点；等到天气炎热的盛夏，西瓜就下来了，西瓜顶着炎热酷暑生长，能消暑解渴，我们就吃西瓜；千万别吃反季节的食物，在大冬天里吃反季节的西瓜，对身体的危害是非常大的。夏天那么炎热了，喝冰水、吃冰糕很舒服，舒服是舒服，我常说了，舒服不等于治疗，舒服也不等于对你有好处。比如一个小孩子，你让他选择玩和上学，他大概率选择玩，玩儿多舒服。成年人让他选工作还是在家休息，他也大概率选择休息，休息舒服。总是休息能生存吗？是不行的。小孩子总是玩、不学习行吗？也是不行的。推到治疗疾病上，舒服不等于真正有好处。真正想吃冰糕的话，到河边看一看，如果大地结冰了，就吃一点儿冰糕，这没有问题。

下面看一下，“不令风邪干忤经络，适中经络，未流传脏腑，即医治之”，这又体现了治未病的思想。风邪刚入经络，还未流传到脏腑，就赶紧治疗，这条是对应着病因的。经络受邪入脏腑，我们不让它入脏腑，在经络上就治，可以用发汗的办法，可以用吐法。吐法在古代应用很流行，汗、吐、下、和、温、清、消、补，吐法占在第二位。但是现在吐法不好应用，因为患者不太接受，吐完了确实有一阵很难受，但难受过了就很舒服。我们门诊的工作人员，每年春天都要用一次吐法，大家都体验一下，也挺好玩，吐完了身体特别畅快。

“四肢才觉重滞，即导引吐纳，针灸膏摩，勿令九窍闭塞”，刚感受了风寒邪气，就感觉到了四肢沉重。如果我们感冒了，率先表现的往往不是发热、恶寒或者咳嗽，而是乏力和四肢发沉、发重，这一般是风寒感冒最早的表现。四肢才觉沉重，也就是四肢刚觉得沉重了、没劲儿了，如果是虚证，就不会突然地出现，但是风寒感冒属于疾，来得特别快。因此发现了的时候，就要导引、吐纳、针灸、膏摩，这是什么意思呢？导引类似按摩，不过古人的导引是按照经气做的导引，顺经做的导引。吐纳，有的医家解释为吐法，我个人的观点，这里的吐纳不是指的吐法，而是呼吸。在练功的时候要吐浊纳清，吐纳更应该是这个意思。在诊室可以做针灸、膏摩。膏，一种是外敷的膏药，还有一种很可能是外敷的膏剂。至于摩，有摩顶、摩肌肤，使皮肤产生热量，这在古代是一种治疗方法。这里体现的也是治未病的思想，四肢才觉重滞，我们就做了治疗，不让它导致九窍的闭塞，提早预防、治疗疾病。

针对第三个病因，我们就不要犯王法，这个是一定要做到的。因此我们每个人，不要说医生了，都要遵纪守法、不要触犯王法。禽兽灾伤，禽兽在古代农耕时代比较多，尤其猛兽，要躲避这种伤害。灾伤现在会有的，尤其车祸特别多，不要酒驾，开车要集中注意力，不要疲劳驾驶，不要开斗气车，避免受到伤害。至于一些意外伤害、地震、雷雨、洪水，我们也要学会躲避。“房室勿令竭乏”，房室适当地节制，但这也因人而异，因个人体质而异。“服食节其冷热苦酸辛甘”，冷热是温度，苦酸辛甘是五味的四味。不要吃过热的，也不要吃过凉的。前面谈到了，在夏季不能饮冷水，不要吃冰棍、冰糕，这些东西会伤人的阳气。人有阴阳两部分，阴指的体，阳指的气。人活一口气，如果过多地伤了阳气，要么得病，要么短寿，因此这个很重要。过热为什么不能吃？我们经常看到很多患食道癌、咽喉癌的患者，你问他的病史，他都喜吃热食，喜吃热食破坏了消化道的黏膜，导致细胞异位增生，然后长了肿瘤，这也是值得注意的地方。

苦酸辛甘，还有一个咸，这是五味，五味正常地吃没有问题，五谷杂粮也可以正常地吃，但是不要偏食。这里边只讲一个甘，好多人喜欢吃甜食，我们在临床上经常遇到。前天又遇到一个老太太，胃病，萎缩性胃炎伴糜烂，她烧心、反酸，我每次开完药都嘱咐她不要吃甜食、零食。老太太已经76岁了，说：“我就喜欢吃点儿点心、饼干、蛋糕之类的，吃完就反酸，我就这么点儿爱好。”我说：“你要是这样呢，你就反酸烧心吧，这个我就治不好。”后来老太太就笑了，下决心忌食甜食。甜能助脾，但是能伤胃，也能伤肾，使人的肾气虚。尤其男士，不要过多地吃甜食，吃甜食会导致肾功能下降，尤其一些阳痿、早泄的人，容易腰疼的人更不要过多地吃甜食。

“不遗形体有衰”是什么意思呢？不要给形体遗留衰败的风险，或者说不做伤害形体的事儿。“病则无由入其腠理”，在这里解释一下什么是腠、什么是理，仲景在原文里给出了标准答案：“腠者，是三焦通会元真之处，为血气所注。”腠理在好多考试，如研究生考试、执业医师考试中，经常会考到这样的词。如果人家提出了腠，我们直接答“三焦会通元真之处，为血气所注”，没问题。腠，就是三焦与骨节相贯通之处，这个地方是神气所往来，故曰元真通会。“理者，皮肤脏腑之文理”。理者，是皮肤、脏腑、内外皆有其理，细而不紊，故曰文理。紊是紊乱的紊，它不紊乱，所以说叫文理。

我们在这里再讲一下，仲景重点阐述了一个风邪。风气中人，以经络入脏腑者，位置比较深，所以叫内因；自皮肤流血脉者为浅，所以叫外因；房室、跌仆、金刃所伤，这个叫不内外因。

后世还有一个三因说，在这里也简单地给大家讲一下，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陈无择的三因学说。他是这样划分的，六淫邪气所处为外因，五脏情志所伤为内因，饮食、房室、跌仆、金刃所伤，为不内外因。

对比一下这两种分法，仲景的分法贴合临床，我们这么辨、这么用就有效。陈无择的分法更明了，一看就很明白，外来的六淫叫外因；内部的饮食、情志所伤叫内因；另外不内外因，两者分得都基本一致。从后世考试答题来说，陈无择这个看着更明确。两者各有各的特点，在临床上都具有指导意义。我个人更倾向于仲景先师提出的学说。

我们简单地回顾一下，仲景在这段文字里面，讲了病因学说，他的主要思想就是阐明了整体观，也就是说人与自然界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发病的主要原因来自自然界。另外在这里边也渗透着早期治疗、预防为主的方法，也就是治未病的思想。疾病刚到经络赶紧就通过刮痧、通经络的方法、使用药物发汗，或者是食疗发汗也可以，不让它流传到脏腑里边去；疾病刚到四肢，赶紧用导引、按跷、吐纳的方法，针灸、膏摩的方法，不让它闭塞九窍。这里无时无刻不渗透和阐述着仲景治未病的思想。因此我们在治病过程中，要以人体的内外环境相统一的思想来进行辨治，这也符合《黄帝内经》的思想，不要孤立地看个体，看病要把天地人、气候、方位各种因素综合加以考虑，开出的处方才能切中病机，才能不有失偏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