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陆定远,是你…负了我!
大盛承平二十五年,腊月初三。
盛京城的男女老少早早地便围在挂了大红喜结的相府外。
慕微微以一抹幽魂的形态飘荡在人群中。
听他们说,当今圣上跟前的宠臣陆相爷与清怡郡主会在今日成婚,相府的管事定会撒上不少铜钱寻个好意头。
距离慕微微身死已有半月,不知是不是她死前执念太深,竟会以游魂的方式存留在人世。
“哎,快看啊!陆相爷出来了!他要去迎新娘子了!”
“天哪!陆相爷今天这身喜袍好衬他啊!未免也太俊了吧!”
“要我说还是清怡郡主有福气,陆相爷是何等的清风霁月之人啊,配清怡郡主属实是委屈了!”
“嘿你可别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清怡郡主可是当今的堂妹,身份尊贵着呢!”
……
听着身边人对这位陆相爷的赞美之词,慕微微不禁随着众人的视线一道望进府内。
只一眼,便让她看呆在了原地。
那道她魂牵梦萦的身影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相府大门!
那人身姿挺拔八尺有余,剑眉星目,不是她的相公陆定远又是谁?
这个传闻中死在战场上的男人,竟在盛京城里封侯拜相,迎娶皇亲国戚。
至此平步青云,位极人臣。
多可笑啊!
慕微微呆愣地看着不远处的陆定远身着一身喜袍,骑上大马去迎接他的新娘子,在这个艳阳高照的冬日里。
可那明明是属于她的相公啊!
他们七岁相识,十六岁时她红袍披身嫁予他为妻,良辰美景时他亲口许诺:“此生定不负我微微。”
她信了他,在他深夜苦读的时候为他添灯加衣,在他发觉科举无望选择弃文投戎时也毅然决然地支持他。
在他离家后的一千七百多个日夜里守着他们的家,代替他勤勤恳恳地照顾公爹婆母,不辞艰辛地抚育他们的孩儿,傻傻地等着他回家。
可换来的是什么?
换来的是不知身份的刽子手将她和她的蛮蛮虐杀于白雪覆盖的深谷下,在夜幕之时成为野狼们的盘中餐。
就因为那人的一句“我曾在盛京城里见过陆兄弟”,她就疯魔般执意带着蛮蛮去盛京城寻他,结果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还害得公爹婆母在寻他们的路上跌落冰口,葬身湖底。
而他呢?
而他却早就忘了她,也忘了他对她许下的承诺。
甚至连自己的爹娘也抛弃了,就为了这泼天富贵。
慕微微悲怆地看着不断远去的迎亲队伍,高头大马上的那抹身影如当初他来娶自己时那般挺拔,叫人心生欢喜。
穿过看热闹的人群,慕微微跌跌撞撞地加入迎亲队伍中,伸着虚空的手想再去触碰高头大马上男人的衣角。
想叫他停下来,想大声质问他为什么活着却不回家?
想叫他不要娶旁人,想告诉他,他们的孩儿已经四岁了,她给他取名叫蛮蛮。
可是他听不到,冷冽的脸庞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前走着,任凭她如何费尽全力想阻止他,最终都是虚晃穿过。
慕微微急切而又绝望地停在原地,看着她深爱的相公从马上下来,一步一步走向郡主府,去迎接他的新娘。
她真的好恨啊!恨他的绝情!更恨自己的无能!
十五年的真心与爱恋终究是败给了荣华与富贵,她这些年来的付出与等待在他面前就是个笑话。
是她错了!
她大错特错!
错把鱼目当珍珠,做那妄想与子偕老的美梦!
到头来不仅连儿子都护不住,就连向来视她如己出的公爹婆母也被自己连累得客死他乡。
难怪老人们常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薄情多是读书人。”
是她咎由自取,她活该啊!
“陆定远,是你…负了我!”
“陆定远!你抛父弃母!你抛妻弃子!我恨你!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恨意湮灭了慕微微的理智,在这一刻,她只想用最恶毒的话去发泄自己心中的痛苦。
-
“娘…”
“蛮蛮乖,娘累坏了,咱们小声一点让娘休息好不好?”
一道软糯和一道温和的声音在慕微微耳边响起,像是她的蛮蛮和婆婆陆王氏的。
费劲睁开双眼,儿子可爱的面容映入眼帘,慕微微瞬间便红了双眼,泪水不自控地往下掉。
猛地伸手就将一脸惊喜的儿子抱进了怀里,沙哑着嗓子哽咽地说道:“蛮蛮…我的蛮蛮…”
陆青柏被慕微微紧紧抱在怀里,小人儿学着娘亲平时哄他的手势,小手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拍着慕微微的薄背,奶声奶气地安抚她:“娘不怕哦,蛮蛮在这里陪着娘。”
“微微醒了就好了,这几天是不是太高兴了都没怎么好好休息,突然晕倒可把咱们家蛮蛮急坏了。”陆王氏边说边伸手温柔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听着婆母熟悉的声音和一如往日的慈爱脸庞,想到她和蛮蛮身死后,向来温和柔弱的婆母竟然不顾公爹的劝阻,毅然决然地冒着寒风大雪去找他们,却意外从开裂的冰湖中跌落,二老葬身在寒冰刺骨的湖底中。
慕微微一想到他们是因自己而死,心里就疼得无法言语,哽咽地喊了句:“娘…”
“娘在这呢,微微不哭,有远哥儿的信儿是好事,若是远哥儿真在盛京,咱们一家人也算是苦尽甘来了。”陆王氏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情绪,边说边给她递了杯温水。
听着陆王氏动容的话,慕微微这才注意到她们此刻在何处。
扫过高耸的房梁,房间内简单的陈设有些眼熟。
这是她们被那林谦等人诱骗出发去盛京寻陆定远时留宿过的客栈!
可那不是已经是冬月中旬的事了吗?
为何她会在这?
明明…明明她和蛮蛮已经被那林谦带着人斩杀于那无名悬崖下的山谷之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已经死了啊!
还亲眼见到了陆定远在盛京城里娶妻的画面,可怎地一朝回到了一个月前,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