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白天鹅与丑小鸭
水墨画重的是意，而非形。形可观，而意无穷。
这画不是出自名家之手，是之前徐言从一个进京赶考的落魄书生手里弄来的。
当时觉得这画有意思，便花钱买了下来，放府库里吃灰。
今日正好，当作礼物送给林墨甫，相信他一定会高兴的飞起！
林府门外。
林家人已经提前在此等候。
在慕雪和之儿的搀扶下，徐言和林幼晴两人下了车驾。
林家来了不少人，徐言也将林家子弟看的清楚。
为首的，徐言认识，是之前大婚上出现的林府女主人、林幼晴的嫡母，林顾氏。
其他的小辈有些脸生，就算见过也早忘了，一个也不认识。
等徐言和林幼晴安稳落地后，顾氏先行一步，委身行礼。
“林顾氏携林家子弟，拜见庄洵郡王、郡王妃万安。”
虽然顾氏是徐言的泰水大人（丈母娘），是长辈，但虞朝徐姓藩王地位奇高，只可拜天、拜父母、拜皇帝，是为“三拜”。其他的行君子礼便可。
徐言作揖回礼：“见过泰水大人。”
“女儿见过母亲！”
林幼晴也上前，微笑着给顾氏行礼，尽显端庄文雅，眼神中也看不出任何不妥。
虞朝礼仪太过繁琐复杂，却又每一步都不能少。少一步都会沦为笑柄，被天下人耻笑。
见过面，行过礼之后，徐言和林幼晴才跟着顾氏进了林府。
林家现在的家主是林墨甫，老家伙林逸民，也就是林墨甫的爹，早已经不管事了，终日醉心学问。
当时看林墨甫那鼻孔朝天的模样，徐言还以为其他林家人也是如此。没想到今日一见，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上到顾氏，下到各位小辈，每一个人都是彬彬有礼，一言一行皆彰显大家子弟风范。
不愧为清流大家，这教育实在没得说。
林墨甫并未出现，就连宴席也没到场，说什么朝中有重要公事，不能作陪。整个过程都是顾氏主持的，没见到林墨甫，徐言颇有些遗憾。
看了眼一旁戴着虚伪面具，向其他人假笑奉承的林幼晴，想起自己现在这待遇不就和当初林幼晴去安王府所遭遇的一模一样吗？
人家压根就不想见你，连面子都不给。
说起来，今天的林幼晴表现的很奇怪，对每一个人都笑脸相迎，还刻意会去和之前不太相熟的兄弟姐妹们交流聊天。
整个人看起来都成熟了不少，褪去了少女的娇羞，多了几分郡王妃的气质。
顾氏也觉得奇怪，林幼晴之前还在林府时，胆小怯懦，行事谨小慎微。存在感也是极低的，很少有人能注意到她。顾氏和林墨甫也是在寻找替林觅凝大婚的人选时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庶女。
三天的时间，林幼晴好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让顾氏特别陌生。
对于徐言和顾氏的目光，林幼晴都回以同样的微笑。是真是假，不好言说。
戴上面具，虽然保护了自己，却也封住了自己的本心。而且戴的太久，可能还取不下来。
“呵呵，给自己灌了那么多鸡汤，还不是一样没作用？”
徐言觉得有些好笑。
林幼晴这种性子的人，心里容易藏事，靠她自己只会越陷越深，很难走出来。
亲娘被亲爹害死，这事搁谁都受不了。
她现在想的不是报仇，而是对整个世界的怀疑。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出现本身就是个错误，没有自己，娘亲也就不用死；怀疑是不是所有人家都一样，为了权利连妻女都可以出卖。
这是病，得治！
徐言也没啥好办法帮她，前世大学不是学心理学的，对这些东西懂的太少。
“泰水大人，此画乃孤偶然所得。虽非名家所出，却也是极好的。今日无缘见泰山大人，实属憾事，便请泰水替孤转交这礼物。”
顾氏很好说话，言一定会亲自将画转交给林墨甫的。
没见到林墨甫，这回门礼也是无趣。其他林氏族人，徐言一个也不熟，没啥可说的。自顾自吃着酒，有人敬酒就喝一口，没人就发呆。
酒宴刚开始没多久，又一女子进来。
虽然是第一次见，徐言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谁。
女子化了个淡妆，容貌与林幼晴有六七分相像，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
与林幼晴的柔弱不同，她的一颦一笑尽是优雅，却又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
与其说是美人，不若说是落入人间的仙子。眉间一抹傲气，世间万物仿佛都入不了她的眼。
徐言不得不承认，世间真有如此佳人！
第一女主，名副其实。
林觅凝也见到了居于主座的徐言和林幼晴，略带微笑，莲步走来。
“臣女林觅凝，拜见庄洵郡王，郡王妃！”
“免礼。”
到底是第一女主，徐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当初看小说的时候，徐言就觉得林觅凝的人设很好。聪慧过人，有着超越同时代女性的眼光和想法，能够看到很多人看不到的一面。
而此时的林幼晴，仿佛被林觅凝压了一头。
对于这位嫡姐，林幼晴每一次见面都会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在小丫头心中，林觅凝就像一只高高在上的白天鹅，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令人瞩目的存在。
而自己，就好像一只丑小鸭，永远活在阴影之下。
忍不住偷看了一眼身旁走神的徐言，心中莫名升起一丝酸意，又觉不妥，赶紧掩埋在心里。
“阿姐，你来啦。我还以为姐姐不愿见我呢！”
林觅凝是除了娘亲，林家所有人中对林幼晴最好的一个。今天林觅凝能出现，林幼晴很高兴。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一点也不乖！我怎么可能不愿意，你是我最可爱的妹妹，三天不见，我都快茶饭不思了。今天我可是特地赶回来的。”
林觅凝走到徐言身边，拉着林幼晴，从上到下端详了好一会。
看着徐言，笑道：“郡王殿下果然厉害，把我妹妹照顾得如此好，整个人都变了好多，不愧为郡王妃，我都快不认识了。”
说话是一门艺术，林觅凝话里话外，把徐言和林幼晴都给夸了一遍，不知不觉间就拉近了双方的关系。
徐言十分佩服，回：“林小姐说笑了，幼晴本就天生丽质，从未变过。孤只求幼晴能够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活着，不想让‘郡王妃’这三个字掩盖了她的天性。”
这话徐言说的很平常随意，但在旁人眼中，却是言真意切，饱含着对妻子的恩爱。
林幼晴也是第一次听徐言称呼她为“幼晴”。被说的脸都红透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接着，徐言对林觅凝拱了拱手，道：“孤多谢林小姐之前对幼晴的照顾。”
林觅凝听出来了，徐言这话里话外都是对林幼晴的维护。
眼前这个差点成为自己良人的男子，林觅凝总觉得他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
寻常男子看到自己都会或多或少露出痴迷的目光，可徐言眼中更多的是好奇。就好像见到自己是在印证某种想法一样。
无论是看自己的眼神，亦或是说话间气质，都不太像这个时代的男子。
宴席结束，林幼晴被林觅凝带走，说姐妹间的私房话去了。
而徐言则被林府大公子林玉璞拉去喝茶了。
林玉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读书人，在翰林院任闲职。因为父亲林墨甫有事不能接待徐言，林大公子只能主动担负起陪同徐言的任务。
林玉璞说话文绉绉的，每一句都好像是他经过仔细斟酌才说出来的。
徐言听着都感觉头疼，两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
聊了几句之后，徐言便静声喝茶，一度让林玉璞特别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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