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仙人皮
李朝九的家传对于“仙蜕”处理也有介绍。和道门的东西有重合，但又不完全一样。
《九阴真经》里的仙蜕，是人造塑像的别称，神像灵兽都包括在内，多而杂。
但有两类分支特别重要。
仙人升天之后直接留下的影像、尸骸和衣冠，为“仙家真影”。
像什么舍利子、坐化影、肉身菩萨之类，属于这一类。
仙人去后，人们凭借记忆和想象所拓展的影像，文字，叫“皮影”。皮影的这个范围就比较广了。
这些分类，说起来玄而又玄。但实际上对应的东西，于生活中都很常见。
就比如经常能在街上看见的石头狮子，这便算是仙蜕皮影的一种，目的是招引精怪神兽为自己守门。
又比如家里过年节贴的门神，财神，则也是“皮影”的一种。目的是借助先贤神遗之威来达成某种目的。
《真经》有言：仙人之影，凡人得而用之，曰镇物。仙人之影，凡人得而弃之，曰妖物。
一切都和评判肉夹馍的标准一样。好与坏之间，只差一念，用与弃之间，一个动作。
简而言之，青松观里带出的那些东西，自它们被抛弃起，就已经变成了一屋子的妖物。
所以李朝九作为一个合格的泥菩萨。首先要解决的不是这些玩意的变现问题，而是这些玩意不被外界的东西利用，聚集殃气，从而变成真正的妖物的问题。
于是为了抑制这上边的殃气，在把那些雕像运进自家水围子后，李朝九按照行里的规矩，赶紧寻了红纸，红布和透明胶带来。
而后，他将红纸红布切割成或大或小的方块，挨个贴在神像的五官上，以闭目塞听，不让外界的虚妄之物有“可乘之隙”。
弄完这个之后，李朝九还去菜市场买了糯米粉、莲藕和黑狗。还让贴心的屠户把狗血给放出来。
这三样东西都是去殃的偏方，他把这三样东西混合在一起加稀泥，又涂抹在那几十尊雕像的脸上，才算是大功告成。
按照真经上的说法。有这些至阳之物挡着。便不会有离奇的东西寄宿或者爬出来了。
当然，李朝九之所以如此谨慎，也不光是因为那些老迷信。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在提防青松观的青槐子。
这家伙，能移神，本事和殃妖半斤八两，所以从某种程度上，他甚至可以和殃妖划等号。
李朝九真的很害怕他透过这些雕像监视着自己。又或者大半夜地从里边爬出来，对自己做点什么。
毕竟，他给自己的条件，都优渥到不自然。
而同样深知商道的李朝九也明白，平白无故对你好，要么是看上了你这个人，要么是有企图。
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
当夜无事，第二天一早，李朝九早早起床。对神像进行了编码和检查。
而后他径直把那几尊小的白银塑像取出来。送到城中村的小金店里找二炼师，按克卖掉了。
得了一万七千块钱。又亲眼看着人家把塑像炼化成银铤，才放心地离开。
一切都算顺利，回家的路上，李朝九已经开始思考如何处理那些黄铜和陶瓷的塑像。
想着想着，李朝九突然感觉不对劲。猛然停下了脚步！
！
一早晨光忙着赚钱了、有件更重要的事情，他没干呢。
恍惚间，李朝九加快步伐向前赶去，并终于在九点之前，找到了一个卖早点的摊位。
“老板，来个肉夹馍。多放香菜！”赶在对方被管理员赶走之前，李朝九笑呵呵地央求。
那老板也是个好脸子，见李朝九笑得真诚，便也硬着头皮，冒着被罚款乃至于没收作案工具的风险，帮李朝九弄了一个。
热心的老板甚至还问李朝九道：“要不要加点别的增值服务？”
“有什么增值服务呀？”
“可多了。”老板回答，“火腿肠、鹌鹑蛋、熏肉、鸭脖、鬼幽…”
“鬼幽？”李朝九听了对方的话，愕然间睁大了眼睛。
很快，李朝九眼前那老板的脸变得有点扭曲。说的话也支支吾吾，听不清。
但鬼幽两个字却不断地在他耳边重复！
“鬼幽，鬼幽…”
李朝九闻音猛怔，又看见发出声音的地方不是早点摊老板，而是老板摊位上的一瓶…西红柿酱？！
在盛放西红柿酱的玻璃瓶子里，悬浮着一颗眼睛珠子和一张嘴。
它们不断地重复出孩童啼哭般的声音：“鬼幽，鬼幽，鬼幽…”
李朝九望着那番茄酱的重复与怪诞，自然很愕然。
但这毕竟不是第一次了。
很快他敏锐地注意到，这番茄酱里悬浮的眼睛，并不是望向自己，而是望向自己侧后的方向。
有这察觉，李朝九立刻回头。随后倒吸一口冷气。
一头野猪，在巷子的一端缓缓接近着自己。
第三次见到野猪，大白天。清晰到令人发指！
李朝九发现，这第三次看见的鬼幽和先前看见的那两只都又有所不同。
这家伙，四肢全部长成人手的模样，也没有眼睛和嘴巴。
而在原本应该生长眼睛和嘴的地方，却全是各种关节扭曲的手掌、手指，以及围绕它们不停飞行的黑色苍蝇。
密密麻麻，好像某种长疯了的仙人掌。
很快，野猪瞄准了李朝九，并开始助跑。
也在这个时候，李朝九身边的那瓶番茄酱急促道：“放我…我吃…我吃…我能吃…”
野猪的跑动声震耳欲聋，气势无可比拟。几乎是一瞬间便来到了李朝九的近前。
李朝九不是一个墨迹的人，那殃物留给李朝九的时间，也根本容不得他踌躇什么。
猛然抓起那瓶西红柿酱，狠狠砸向鬼幽的脑袋。
“啪！”
西红柿酱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但没有破碎。而是被野猪身上的“手”稳稳当当地接住了。
借助惯性，野猪继续冲向李朝九的方向。
望着被稳稳当当接住的西红柿酱，听着那西红柿不停发出的嘶吼，李朝九心里一沉。完全没想到对方还带这么玩的。
虽然事情很出乎意料，但他根本来不及错愕什么。
因为野猪已然冲到了他的面前。
这野猪，体型依旧是两个人那般巨大。而且它因为手多，竟然能提前封堵李朝九所有的退路。
但好在李朝九反应速度也是真够快。在多年收废品的摸爬滚打中，锻炼出了非一般的应变和潜力。
所以当野猪冲击向他的时候，李朝九直接跳起，翻身进了早点摊老板的小车后边。而后拉着那人蹲下。
早点摊的贩卖车毕竟是有重量的，所以扛下了鬼幽最初的冲击。
但它巨大的力量却还是推着车和两个人不停地向墙角去压。
李朝九不想变成肉饼。
所以望着越来越近的墙角，他再次放手一搏。
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气后，他在早点摊大叔的尖叫中抽了一个铁质的调料罐。
而后，李朝九站起身，直面距离自己仅一车之隔的鬼幽。
如此近的距离上，鬼幽的头从没有过的清晰。
那并不是一只野猪！而是一只可怕的缝合之物。
人手、皮革、缝合线…缝合和缝合的地方，甚至还露着棉花一样的白毛。
从任何角度来看，这东西都像是人造的。是被某种卑劣的手艺缝合在一起的“布偶”。
当然，即便是布偶，李朝九也不可能直接与之对抗。
就在那东西伸出捂手只手，抓向李朝九脖颈的时候。他手中的铁质调料罐也丢了出去。
如此小的调料罐，按理说不可能对这东西造成任何的伤害。甚至这鬼幽本身也发出了“哼哼”的声音，仿佛嘲笑。
李朝九根本不搭理它。
专注中，他丢出调料罐，正打在那瓶喊着“放我出去”的番茄酱上。
“啪！”
随着一声清脆地响，番茄罐子终于被打碎了。里边的液体缓缓流淌出来，黏稠的好像糖浆。
但也与此同时，那些疣状物一般的人手同时抓住了李朝九，一起发力。
顿时间，李朝九被撕裂周身的痛苦所包围…
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痛苦。这个时候，李朝九唯一的希望，只剩下了那一罐番茄酱。
虽然有些荒诞。
很快，番茄酱起了诡异的变化。上边生长出了无数张带着獠牙的嘴。
“吃，吃，吃…”
可怕的频率从那些牙齿间低吟出来。
紧跟着，这些番茄酱仿佛有灵魂一样，冲李朝九冲了过去。
獠牙一口口地咬在李朝九的身上。和野猪的手臂一起，带给李朝九双重的，撕心裂肺的痛苦。
与此同时，獠牙间发出低沉但欢快的声音道：“鬼幽…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