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种泥菩萨
雷老虎在李朝九的质问中，被迫回忆起了他收这鬼货的过程。
原来，雷老虎的家传和李朝九一样，都是正统的泥菩萨的家学出身。而且是泥菩萨里比较少见的“望闻”一派。
众所周知，泥菩萨有“望闻”“御史”“太公点兵”三类。
像李朝九这样推着三轮车到处巡城扫货赚差价的，叫“御史”。
而雷老虎这样有门面，不经常出去。但一出去就奔着收高价值目标想狠吃一口的，则是望闻一派。
望闻一派的泥菩萨，据说是师承范蠡。注重的是对信息的搜集和判断。这些信息既有报纸和互联网。也有街头巷尾的闲言碎语。
这些收集信息的人，既显眼又不显眼。
很多时候，如果在街上看见一些老头或者小伙子，摆放出一张红布，以及一个“高价回收名烟名酒”的牌子，却常年不开张的，就是望闻一派的泥菩萨。
世人搞不清这种练小摊，十天半个月都不开张的“高价回收”靠什么赚钱。
其实是因为他们是在“望”，在收集信息。还没到赚钱的时候。
“望”过之后，这些人通过对这些信息的分析，加工。便能判断出某些地点有无油水可捞，古墓可取，从而出手。
他们掌握的这套本事，最早叫“望闻术”，现在叫“信息差”。
因为这个本事，早在市五所开二期扩建项目之前，雷老虎就断定这处项目必定会出土大货。
判断出货的原因除了工人的闲言碎语，工地上偶尔看见的鬼火，还有一个佐证：雷老虎曾经在梅姨的水围子里找到过一本近代地图。
那地图明确标识，如今市五所二期工程所在的地方极其了不得。是一处叫“真仙宫”的古建筑群。
真仙宫，和如今的青松观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因为根据雷老虎的古地图。那真仙宫曾经是现今青松观的一部分。是青松观供奉二十八星宿神官的祭台。
“又是青松观…”李朝九听了这话，有些诧异道，“青松观这么大的势力吗？两边隔着十几里地呢。”
“哎呀。青松观飞升过真仙，而且被皇家敕封过。那势力放旧社会，自然没的说。”
雷老虎见真仙宫动土，笃定这里会出古董，所以就开始撂地摊摆红布，往那个方向运动。频繁和工地上的农民，送货员接触。
雷老虎的付出果然有了收获。
在一个雨后的早晨，一个男人找到了雷老虎。
那人脏兮兮的，说自己在泥土里挖出了宝贝。而后便将那尊老鼠头，穿官衣的神像捧了出来。
雷老虎是懂古董的，一眼就看出这神像是二十八星宿里的星官虚日鼠。少说八百年历史。
只是这只虚日鼠，并不是虚日鼠本尊金像。而是“随官”。也就是拱卫正神的陪祭之用。它比之正神之像，好比关公比之周仓，孔圣比之颜回。
雷老虎看出这东西是金的，也看出卖给他这东西的人很慌张，很急切。
所以，雷老虎就抱着恶虎吞食之心，把这东西的卖价压低到五百块钱。
这是一个极端之低的价格。按理说一般人不会接受。
但那个卖金像的人就是接受了。一口价都没回。
这不正常，但敛财心切的雷老虎没细想。
“我永远忘不了那人卖给我这金像后的眼神。”雷老虎回忆道，“释然。放松，还带着一丝窃喜。就仿佛甩掉了什么负担。”
李朝九听完对的话，又问雷老虎：“那人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你猛然让我一想，我还真有点说不出。不过…”
雷老虎用颇为肯定的口气告诉李朝九，“他脚上就穿了一只鞋。走起路踉踉跄跄的，好像喝了酒…而且之后我去工地，再也没看见过这人。”
咯噔！
随着对方的话，李朝九心中响了一声。
在然后，李朝九从雷老虎案头找来白纸和铅笔，在纸张上写写画画，涂抹修改。
好一阵焦急后，李朝九把纸张推给对方，又问：“是不是这个人！”
随着李朝九的图画，雷老虎向上看去。旋即点了点头：“是有七分像。你小子挺全才呀。聊聊几比，竟然把这人的基本特征都画出来了。等等…你怎么知道他长啥样？”
“那当然。”李朝九神情复杂的神情说道，“这图画里的人。是我爸。”
“你爸！”众人皆惊。
那一刻，李朝九的心思经历了大起大落的转变与博弈。
他感觉，父亲找雷老虎卖掉这尊神像，不是无的放矢的。
虽然父亲已经变成了鬼幽，变成了殃妖的傀儡。但他无时无刻不在和殃妖的意志抗衡。
在某些时候，他甚至能重新获得对身体的主导权。
而那样的时刻，父亲通过某种手段，透漏一些自救或者他救的信息，便也不是不可能了。
简而言之，这尊神像，很可能是父亲留给李朝九的线索。想让李朝九顺着这个线索去寻找击败殃妖的法门。
当然，这个推论有些一厢情愿。而且里边有许多许多解释不通的地方。
父亲怎么会知道李朝九一定会找上雷老虎呢？又怎么会知道雷老虎会受到殃气的影响？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李朝九信，也只能信！
毫无疑问，李朝九想把自己的父亲找回来。
李朝九想把殃妖这个始终悬在自己头顶的东西除掉。
李朝九也不愿意殃妖的事情波及到小刘老师。
所以在听闻雷老虎的金像是来自市五所之后，李朝九毅然决然，要把这尊老鼠金像的事情刨根问底。
哪怕这东西的来历与用途，已经完全和救雷老虎的命没有关系了。
于是，李朝九提起笔，给雷老虎写下了一个去殃气的方子。
丹砂，桂皮，姜片，人中白…
“所有东西文火煎药。三碗熬一碗，一天喝三碗，三天病痊愈。”
李朝九把药方留给雷老虎。
等这家伙露出庆幸的表情时，李朝九又指着那尊黄金雕像道：“这东西我带走。”
“啊？”雷老虎闻言，一百个不情愿。
李朝九见了他那小肚鸡肠的样子，心里一恼，索性也不和他说这玩意的危害了。
只是平静的提供选项：“不带走也可以。反正死的不是我。”
“你拿走，都拿走！”雷老虎被这一吓，立刻捧起药方，就准备送客了。
可这个时候，福二代不依不饶道：“事儿还没完呢。我们的三十万没到账呀。”
“拿了金像，还要钱？”雷老虎闻言，整个人都木了。
雷老虎到底是个滑头，到了这个地步，还在做最后的抗争道：“我这金像也老鼻子值钱了。把它做诊费不成吗？”
李朝九不想跟他玩了。
“那金像我也不要了。反正再出了任何事儿，雷老您自己看着办。”
说话间，李朝九带着不可置疑的态度，拉着梅姨和福二代往出走。
福二代不太理解李朝九。因此在仨人出大门的时候，就问道：“我的哥。你这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呀。三十万一分都不要，咱白忙乎了。”
“急什么。”李朝九用肯定的语气告诉福二代和梅姨，“他一会儿肯定追出来给咱钱。而且还得求咱收呢。”
李朝九说的话，简直和童话一样。福二代肯定不会信。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雷老虎真的跟出来了。
雷老虎似乎在独处时，看见了什么很骇人的东西。以至于现在的脸都是白的。
这家伙手里装着用锡箔纸包裹的金像，急匆匆走到李朝九面前。然后一把塞给他。
那架势，不要都不行。
他把金像塞给李朝九之后，笑呵呵道：“兄弟！我错了！我想通了。那三十个米我现在就给你。只求你赶紧把这瘟神拿走。别在让我遭殃了。”
福二代一见对方真如李朝九所言。立刻变得得意起来。
而后他故意拿捏雷老虎道：“这不好吧。夺人所爱。显得我们特别没素质。”
“不夺，不夺！”里雷老虎冲李朝九摆了摆手，而后又对梅姨道，“小梅，你和你侄子说说。让他赶紧把这玩意拿走。我不要了，真不要。”
雷老虎在怎么说也是行当里的人物。让他太过没面子也不合适。
所以梅姨很适时的接过了话茬，安慰了雷老虎几句，让他放心。
在然后，三个人收钱敛金，出了当铺。
在当铺外，大伙刚进汽车，福二代便忍不住问李朝九道：“朝九。你怎么知道这姓雷的会追着咱送宝贝哇？你有他肚子里的蛔虫？”
“我没有！”李朝九示意他道，“你把这金像打开看看，好好摸摸，就知道了。”
“哦？”福二代闻言，急忙颤开金像。瞅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没什么问题呀。”福二代告诉李朝九。
“那是你看的方法不对！”李朝九告诉福二代，“刚才你不是摸过这金像吗？你看看自己摸过金像的手心里有什么。”
福二代闻言，急忙把手摊开。
瞬间，他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