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妖虫
又一个大热天。
李朝九和过去许多次一样，戴着遮阳帽，推着三轮车，挂着塑料大喇叭，于城中村和都市的隙缝间反复摩擦，试探，摸索。
那喇叭里喊道：“高价回收二手电池，废旧家具，破盆，破碗，破铁，逼真玩偶…”
转眼间，已经两年半过去了。
一切貌似什么都没变，一切貌似什么都变了。
现在的李朝九，因为《九阴真经》大成。眼神比以前更深邃了，看东西也更毒，手段也更多了。
如今要是遇见小刘老师，他不光能说出鬼脚鞋，还能上手把脚上的病给掰过来。
但他活得并不比过去好过多少。
这段时间里，厄运就如诅咒一般，围绕着他。
错过高考后，李朝九是想复读的。
但无奈第二年，政策就变了。市里不再允许复读生高考。
再后来，经济衰退，行业萎缩，市场萎靡，传染病…废品的回收价格一跌再跌。
以破鞋为例。直接从最巅峰时的五六万一吨，跌到了现在的七八千一吨。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窘迫的生活还不是最让李朝九担忧的。
让李朝九担忧的是，父亲失踪前给自己定下的三年赚30万存款的任务，他还差31万呢。
上个月闹流行病的时候，为了买药治疗，硬着头皮和同学借了一万多。反反复复好几回，身子才算是大好。
虽说生活很悲惨，但李朝九也不是毫无乐趣和期盼的。
比如今天早晨起来洗脸的时候，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突然就有了个意外收获。
因为他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眉心上，突然多了一个包。
那种包红彤彤的，特别丰润，一碰还贼痒痒。
随着那特殊的感觉，功法大城的李朝九第一时间就判断出，这包的来历可不一般。
绝对是蚊子叮出来的！
说起来也挺讽刺。按照老一辈人的说法，蚊子，是泥菩萨的“吉祥物”，小伴侣。
这奇葩说法大概的逻辑是：
蚊子这东西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走位风骚，别有声色。吃饭荤素搭配，来者不拒，而且“雁过拔毛，公平公正”。
不管你是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都有被它来一口的机会。
简而言之，你可以不喜欢它，但你不能摆脱它。
这种爱钻研的习性，还真就和李朝九的精神内核有那么一点儿像。
活在泥里，向往天空，生活凶险，雁过拔毛。
可能也因为蚊子的这个小特性，泥菩萨围绕蚊子发明了一套奇葩的迷信系统。
比如大伙认为蚊子叮出的胞能改面相，改了面相，自然也能改命。
当然，这靠蚊子改的命自然在蚊子包下去之后就没了。
而且改的是好命还是坏命，则完全视蚊子疔胞的位置以及本身携带的病菌所决定。
蚊子包改命这件事比买彩票还不可靠。但李朝九今早还就赶上了。
因为根据他家的《九阴真经》所载，早日里蚊子的包叮在额中央而且见红，叫“红运当头”。
顶着这玩意，不能说大富大贵，也肯定有幸福来敲门。
而且一般中午之前，好运就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说法灵不灵的不知道。但李朝九知道，信了这个，他的生活能有点盼头。
于是李朝九当机立断，穿上衣服迈开腿，便开始了他大病初愈之后的第一次商业骑行。
说来也巧，三轮车刚一出门右拐，李朝九就碰见一老太太拉住自己。
那老太太眼神闪烁，神秘兮兮地问道：“小伙子。你这收古董吗？”
对问，李朝九瞪大眼睛点了点头。
老太太立刻从自己袖子里取出了一个牛皮包裹的大卷轴。卷轴上清楚地写着几个大字——《清明上河图》。
这牛皮，整的属实有点大呀。
虽然老人家一再说自己的清明上河图才是真品，是他老伴的前妻的爷爷撤退前留下的。
望着牛皮，李朝九只能谦虚地表示：“我这里是废品回收。别说张择端，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只能按斤卖。”
于是，买卖不成仁义在。
很快，要到中午了，李朝九绕了半天，才收了两个酒瓶子。眼瞅着李朝九就要考虑去哪个菜市场捡烂菜叶子煲汤的时候，他老爹遗留的手机突然响了。
李朝九望着电话号码，一愣。
来电话的人是他高中同学，叫陈福荣。外号“福二代”。
陈福荣人如其外号。虽然也是城中村出来的，也没上大学。但是这两年半的时间，他混得顺风顺水，富得流油。
先是市里修公路，占了他家地，给了不少补偿金。
然后开了几个特赚钱的文旅店，烟酒摊，据说身价直接拉到了八位数。
在李朝九居住的城中村里。这样的人可不多。
所以有关于他发家致富的传言很多。
最邪乎的一种说法是，他高中辍学去南方打拼的时候，请了个小鬼回来改运…
传说很邪乎，但不管怎么说，福二代早早地过起了纸醉金迷的腐朽生活。
他来电话，或许真的是好事降临。
于是，李朝九立刻接起来。
“李朝九呀！你病好了没？身边没人偷听吧？”福二代上来先问道。
这问得莫名其妙，但李朝九还是回答：“没人，找我什么事儿呀？”
“额，我有点小生意，想请你来走一趟。具体的不方便电话里说。见了细聊。”
李朝九好久没开张了，自然也对生意感兴趣。而且因为头上的包，他也总感觉这单生意不一般。
可听过福二代的话之后，心里却不免得惴惴的。
这家伙的口风，处处透着谨慎和一种沉重。丝毫没有他过去春风得意时的嚣张情绪。
而且，他似乎还很怕李朝九拒绝自己。
“地址我发过去了，我在那等你！必须来哈。”最后，福二代强调，“这活专业绝对对口。要不因为咱俩是同学，这笔钱不会让你赚的。”
说完话，福二代挂了电话。李朝九苦涩一笑，而后骑着三轮往过赶。
没多久，李朝九到达了一条非闹市街。并按照地址，找到了一间旅馆。
旅馆在正常营业，门面看着挺红火。但当李朝九看见门的时候，心中却暗道一声“不好”。
这座旅馆，左侧有青苔，右侧有槐树。镇阴面水，形如墓穴。而且前边的一段台阶，像极了城门的吊桥，又似乎吊死鬼吐出的舌头。
《九阴真经》上说。这种地形是典型的“殃池”，最能聚集“殃气”。古人说的“殃及池鱼”，就是指这样的地势。
这地势，不出事儿则以，要出事，那就是波及邻里，殃及池鱼的大事儿。
这地方，横竖不像是个能发财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