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蝉翼纱扬显真身
元瑾微醉间听闻似轻纱柔软的嗓音,她看向容貌娇媚的络尘,眸带醉意道:“络尘?何字?”
络尘指尖轻点酒水在案上书下自己的名字,元瑾阅过案上水渍,醉眸带笑意:“好名字,朕喜欢。”
酒樽口大,清澈的酒水倒映出络尘娇媚的神姿,他弯起唇角,把手中酒樽送与元瑾嘴边:“那皇上可否为小人的名字饮一杯?”
元瑾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唇边的酒樽,羞意涌上面颊晕染着醉酒的红晕,那股新奇好玩引着她,就着络尘的手把酒樽中的酒水饮尽。络尘把元瑾的样态收进眼底,他依旧笑颜如花,一杯杯地变着花样向元瑾敬酒。
赵忠欲加阻拦,却被李满拉去了一旁。赵忠只是御前总管太监,手无实权,无法违逆李满之意,只得退立到李满身后盯看着已经坐于元瑾身侧忸怩腰肢的络尘。
李满挥手令宫人垂下凉亭六面的蝉翼纱帷幔,日光被遮挡的瞬间,元瑾还存着一丝清醒。夏光经蝉翼纱过滤后撒向亭内带了一些柔和缱绻,她心中觉得不畅,令李满重新卷起了帷幔。
姽婳宫离御花园尚有一段远路,因隔了许多宫苑,故道路曲折。叶褶急的额上汗津津沁出水来,阮凌锡却始终落后几步,不紧不慢地走着。
湖心亭建于湖心岛之上,如今夏日便隐在一片荷叶丛中,绰约可见。
阮凌锡随着叶褶登上飘向湖心亭的小舟,小舟因风飘摇若他此刻的心境,正是远处笙歌曼舞扰了他清闲浮生。他本心如止水,无意于荣华富贵,更无意于权势之争,只想寻得时机带自己的娘亲脱离阮家,辞别帝都,过一生平凡且逍遥自在的日子。
湖心亭四周停泊着数只小舟,在碧青的湖水中幽微晃动着。阮凌锡立于舟头,白袍袂扬引了亭中人的眸光。
李满远远望着阮凌锡暗叹着,也难怪陈赦会忌惮阮凌锡与他所进献的娈童一起出现。阮凌锡只需立于众人之间,无须曼舞吹弹已令旁人隐于他的绝色容颜之下。
彼时元瑾已由微醉被络尘灌成了酩酊,她醉眸盯看着越过一干少年、宫人跪拜在石阶之上向她行礼的阮凌锡。
她摇晃着起身,一脚踢开纠缠自己的络尘,脚步踉跄着走向阮凌锡,李满在一侧想要扶她,也被她一把甩开。
元瑾的明黄靴子踩上阮凌锡的洁白长袍,她的手轻轻掠过他冰冷绝色的面容,然后直起腰身、居高临下地盯看着他。她盛气凌人中掺杂着娇柔的声音响彻凉亭中:“你父亲阮大司徒纵使有凤转龙的本事,朕又有何畏惧!大魏国的玉玺握在朕的手中,朕才是大魏国的皇帝。朕一道圣旨,你阮二公子不也得乖乖进宫给朕做娈童。”说完,便笑了起来。
宫人皆知元瑾自小受尽阮重的气,今日一番醉语,宫人们也只认为她是借醉意把气撒在了阮重儿子身上。
阮凌锡迎着元瑾如银铃般的笑声抬首,见她话虽讲的那般,面容上却尽是无奈与挣扎。
明黄常服下的她,瘦弱一如初见那日,发丝用金镶玉带绾着衬得一副清秀面容俊朗英气,面上、脖颈处的酒汗被凉风一吹在日光下泛着晶亮。
只一瞬,脑海中元瑾是女子的想法惊到了自己,阮凌锡垂首继而眸光转为了冰冷。
这般羞辱,他进宫之前早已想到。父亲揽皇权在手,当今皇上虽年少懦弱,但终归是生就的帝王脾气,又怎会任由父亲觊觎皇位而不心存愤懑。
左摇右晃的元瑾再次甩开了李满的手,慌乱走动间扯掉了凉亭一面的蝉翼纱帷幔。轻纱极柔,垂落瞬间即被风吹得贴服在元瑾脸上,她眸前一黑,脚下不稳,连连后退。撞到阮凌锡时,被他双手抱在怀中接住。
元瑾胡乱揪扯帷幔时,碰到了自己脖颈处贴的假皮囊,此刻假皮囊卷起一角被阮凌锡看在眼中,瞬间眸光一紧。
在李满等人走来扶元瑾起身前,阮凌锡横抱着元瑾起身一脚踏上凉亭石砌栏杆,双脚似蜻蜓点水般点过湖面,稳稳落于湖中飘摇的一叶小舟上。
阮凌锡任由小舟摇晃漂泊,他看着怀中睫毛弯长、唇瓣嫣红娇小的元瑾,手指带些颤抖地触碰了一下元瑾脖颈处的假皮囊。
鼎铭大醉的元瑾,经此一摔,有些昏昏欲睡;双眸无光地合上、睁开、又合上,对抱着自己的阮凌锡毫无清醒之意,随着轻舟浮动沉沉睡去。
阮凌锡抚平元瑾假皮囊翘起的一角,细细品味她方才那句“凤转龙”的戏谑之语。他眉宇紧蹙,心中百味交杂。以前曾听闻父亲说起元瑾不是阮太后十月怀胎所生,其生母李昭仪在生产之日被自己寝殿的大火烧死。
怀中的元瑾蹙起眉头,指尖划过他胸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嘟囔道:“朕是大魏国国君,你们都要听朕的……”她皓齿洁白如珍珠,话语渐渐隐于唇齿间,再次昏睡。
阮凌锡盯看着衣袍上不明显的划痕,那道清浅似划在他心中,漾起心绪涟漪。他本就对元瑾这个傀儡皇帝心存怜悯,而今又得知她为女儿身,绝色面容不免带了一丝疼惜。
亭内一干宫人见阮凌锡抱着皇上飞出凉亭,皆呆愣住,看着那叶载有皇上的小舟飘摇在荷叶丛中。
最先反应过来的赵忠带着勤政殿的御前侍卫,出凉亭泛舟追上了元瑾所在的小舟。
两个御前侍卫,隔了数米便轻点湖面到元瑾所乘小舟之上,舟身稳稳如初,不曾有一丝晃动。他们拔出腰间佩剑,兵器在夏日流光中散出寒意。怀抱元瑾的阮凌锡横眉冷瞧了他们一眼,任他们划起船桨驶向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