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约定
顾川淡淡一笑：“我说过，你和别人不一样。”他好整以暇地轻叩着车座，顿了顿：“我遇到过一些人，完成不了任务就大肆谩骂，骂公司，骂游戏，骂同伙。也有一些人，很想得到一样东西，可是坚持不到最后就放弃了。你不一样，你一定要完成任务。”
为了完成任务，她可以厚着脸皮借钱，出卖他，忍受很多难堪的事情。“最重要的一点，”顾川眸光一转，“你很聪明。你能够在危急的时候保持冷静，选择对敌的方法。”
没想到这些事情顾川都还记得，好一个心机boy。许鸢揉了揉自己的小肉脸：“但你也说了，我是个可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顾川，你知不知道这个消息非常劲爆，如果我卖给别人，我很可能一夜暴富。毕竟你们公司现在需要靠游戏盈利。”
沉默了一会，顾川轻笑出声。他的笑淡得几乎被车外的喧嚣淹没：“你小看了乐游公司。他们封口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许鸢无奈托腮，接过他的话，“所以我尊贵的顾总监，你是这样的意思吗？让我成为一个怀璧的罪人，你的目的究竟何在？你身为乐游公司的总监，把这样的消息告诉我，本身也犯了错。如果我出事，你不会良心不安吗？”
顾川没想到她猜到了自己的意思，愣了愣，旋即又笑了：“是这样。有我在，你不会怎么样。何况我相信，你是不会这样做的。”
“不会什么？”许鸢扁扁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你会吗？”顾川反问了一句。许鸢想说会，可是突然说不出口。她憋了半天，只好看向窗外。她当然很生气，即便不知道他的目的，她也曾为此生过气。
顾川以前许多做法她一直不理解，现在突然全都明白了。他最后选择让她发现自己的秘密，只是因为他认为她是这样的人。他想印证自己的猜想。换言之，他是在一次又一次地试探她。
“你知道我是一个为了奖励能够咬牙坚持到最后的人，那又怎么样呢？”气鼓鼓地看了半天风景，许鸢还是回头，“我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就算我非常聪明，非常努力，不择手段，为达目的不罢休，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需要一个帮手。”顾川道，“或许我一个人做不到一些事情。你不错的，我可以向叔叔推荐你，让你和我专门排查游戏里的故障。不能解决，至少能反馈。这件事情总归要有人做，我想你合适。”
许鸢怒了：“我凭什么听你的。”
顾川没想到她拒绝的态度如此坚决，正想说话，车子停了下来。许鸢看见自己家熟悉的楼牌号，径直打开车门下车。顾川想跟着出来，她单手抵住他：”不必了。”
顾川凝眉：“为何你不考虑一下？我可以开很高的酬劳。”
“我没有这么需要钱。”许鸢闷闷不乐，“我自己能养活自己。我的弟弟也能养活他自己。”
顾川道：“可是我的条件能让你的生活更优渥――”话没说完，许鸢已经把车门关上。她默然转身，三两步朝楼梯口走去。两边的人目光都集中在那一辆崭新的玛莎拉蒂上，继而又看向许鸢。许鸢很讨厌被人注视的感觉。
人从游戏回到现实，总有一种不适应的感觉。即便在虚拟世界里呼风唤雨，也不见得很开心。假的，都是假的。唯一真实的，是豪车里的顾川。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玩游戏不是为了诱惑，更不是为了什么兴趣。他的存在如同高岭之花，而她是脚下云泥。
他可以用钱摆平一切，以为她就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许鸢走上楼梯口，回头瞟了眼，顾川竟然下车了。他双手插裤兜，一身黑色西装干练沉稳。他只是看着她的方向，微微眯起眼睛，不说话。许鸢忽然很讨厌他如鹰隼审视猎物的眼睛。他永远不动声色地探寻，他有钱，有权，还有很多她没有的东西。
许鸢不理会他，懊恼地上楼，顾川却跟了上来。他的外貌实在出挑，挺拔的身形和高档的服装又惹来一群目光。许鸢不开心了，停在半路：“顾总监，明知道我不开心，你为什么还来找不开心？”
顾川抬头，幽深的眸子如潭：“我不知道你会这样不高兴。”
他好像还委屈了。许鸢居高临下俯视他。她很想像对待陶海逸那样，拍拍他的脸，装作一副刻薄的样子：“你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你很好啊，一出生什么都有了，想拒绝我就可以拒绝我，发现我有价值了就挽留我。你觉得这样逗我吊我的胃口，我还应该舔着你的脚尖对你感恩戴德，再不济，给我几张钞票我也会答应你。”
许鸢自嘲地笑了笑：“你说得对，我是这样呢。我是这种人，被你说出来了，所以我讨厌自己，也讨厌那个戳穿我的你。”
顾川定定地看着她：“我不知道……”
许鸢懊恼极了，他什么都知道，她才什么都不知道，许鸢要走，冷不防被他拉住：“我观察过很多人，可我想选你。除了当事人，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你是第一个，置身事外却了解我的。我以为你了解我。”
他说的大抵是天堂疯人院里的事情了。许鸢还记得，当初他们为了完成任务互相交换了童年的秘密。他的话让她略略失神。
他的态度原本很冷淡，可是自那以后对自己越来越好了。她再迟钝，也是有感觉的。可是她什么狠话都撂下了，他的话让她拉不下面子。
顾川见她不为所动，叹口气：“如果你不愿意，我不勉强你。如果你愿意，”他看了看时间，“下周一在‘午夜班车’的入口等我吧。我的下一个目标，是排查‘午夜班车’里的问题。”说完，他慢慢放开了她。
许鸢不知道原来他也有一点点受伤，可终归拉不下脸面，只由他去了。顾川回到车子里，金叔打了个弯，车子稳稳开出小区。许鸢发现还有好些个邻居看着她，她瞪了他们一眼，风风火火上楼。
这一去去很久了，许鸢打开房门，一股灰尘味扑面而来。她扇了扇呛人的尘埃，发现房间里的东西乱七八糟，这才想起自己出门前还没有收拾。许鸢扶额，还好顾川没有冲动地进来，不然她不知道多丢脸。
许鸢花了一个下午才将房间收拾干净。她坐在崭新的清新的屋子里，头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这么勤快。洗了个澡，她照例和远在国外的陶海逸打电话。
陶海逸熟悉的声音传来，一开腔就撒娇：“姐，我想你了，我想早点回去。”
许鸢念着今天和顾川的事情，心不在焉道：“你在那边缺什么，跟姐说。”
顾川下周会去“午夜班车”，这个区域许鸢有所耳闻。据说这个区的玩家还没有胜出过。这是一个惊悚区。有的人嘴上胆子大，身临其境就怂了。很多玩家刚进入游戏就慌里慌张地退出来。余下的似乎被什么问题绊住。
区域设定是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山区公路上，每逢午夜会开来一辆班车。所有玩家的任务都围绕这一辆班车进行。一辆班车固然不稀奇，许鸢没有玩过，不知道为何这个区域这么难。
据说这辆班车上搭载着一车子的尸体，无人驾驶。玩家的任务是找到这些尸体的来源，为他们认主。可是至今没有人找到过尸体的来源。
无人驾驶，一车子的尸体，那班车是怎么开过来的？幽灵么？
许鸢联想到顾川今天的话。游戏的系统已经变成了一个初具类人智慧的怪物。那么任何一个区域里的恩匹希都可能发生异变。她不是那么自信的一个人，她胆儿很小。万一那一具具的尸体变成了真的尸体，她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许鸢忍不住暗骂顾川。
“姐？”电话那头的陶海逸久久得不到回应，疑惑道，“姐，你没事吧？”
许鸢这才拉回思绪：“嗯？怎么了？你刚才说什么？”
“姐，我怎么觉得你这次怪怪的，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陶海逸担忧道，“早知道我就不交流了，我真不放心你一个人。”
“想什么呢，我可是你的姐姐，”许鸢摇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走，“别想了啊，好好学习，goodgoodstudy，daydayup。”
许鸢一开口陶海逸就乐了：“好吧，姐，你要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一定要跟我说。”
许鸢一个话唠，什么事情不会说。她现在的确没什么事，只要她不抽风答应顾川去什么惊悚区，她绝对也能人模狗样地活着。距离下周一还有三天，打打游戏画个画也就结束了。只是……许鸢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心烦意乱，她明明拒绝得斩钉截铁，为何还有一种对不起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