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河中浮骨
许鸢能往哪儿带路？她现在也是个没头的苍蝇到处乱转，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只能装成肚子里有几滴墨水的模样，拍拍胸脯：“没问题。”
狐蝠将她送回的地方在地下，比之上面那座被废弃的空城，这里更为热闹。出了门，触目所及都是阿飘。这些阿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端着各自的酒杯，口里发出许鸢听不懂的声音，时不时”桀桀“怪笑两下。
但是许鸢没有因此毛骨悚然。相反，许鸢在这诡谲又自然的画面中体味到了人间的和谐。
许鸢和这群阿飘语言不通，但能想想他们也和自己没有什么不同。彼此聚在一起开开心心喝酒聚会，高谈阔论。
”原来下面这么热闹。“许鸢不禁感慨。
”这里比你了解的有意思。“狐蝠笑了笑，走过去，没有什么阿飘向他行礼，但是许鸢能感觉到他们对狐蝠心里的恐惧和敬畏。难怪这个男人一直这么嚣张，他高贵的血统是系统赋予的。
狐蝠走到中央。原本还在娱乐的阿飘们都停了下来。他们黑漆漆的眼睛盯着狐蝠，一瞬不瞬如同忠诚的狗。
狐蝠嘴里不知道蹦出什么词句，很快所有阿飘都沸腾了。
许鸢疑惑：”你对他们说了什么？“
”跟着我去寻找世界的边缘。“狐蝠摆摆手，示意所有阿飘稍安勿躁。”现在我们都要跟着你，虽然远一点，但是无所谓。“
全员出动？许鸢惊讶地看着他，这个玩笑开大了，他们有这么厌恶这个地方？如果自己最后无法完成任务，不知道自己会被五马分尸还是丢进河里喂骨头。
擦一把冷汗，许鸢僵硬地点点头：”那是当然，只是在此之前，你们必须确保我的安全。“
狐蝠斜眼睨她，仿佛她说的是废话：”在我的地盘，没有人能够动你半根毫毛。“
狐蝠飞到半空，一个口哨，阿飘群再次沸腾。许鸢听到他们一阵赛过一浪的类似于欢呼的声音，心越来越虚。到底说哪儿才能瞒过这些怪物，若是狐蝠发现端倪，自己还不死翘翘。
不夜城之外，除了月台，还有骷髅王国，若是将那游戏之门谎称为不夜城内任何一个地方，还没等自己寻找到离开游戏的办法，只怕已经连骨头渣渣都不剩了。
等狐蝠飞下来，许鸢眼珠儿转了转：”你先别高兴的太早了，因为不夜城里没有离开这里的······嗯，我们姑且称呼它为‘世界之门’，而你一直在这个地方称王，不了解外面世界的险恶。“
狐蝠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牙齿：”哦？“
”当然，“许鸢搜索枯肠，”你知不知道那十方水泽之外，全是那浩浩汤汤的黑色河水，河水之下，是无边无际的白骨骷髅。那些骷髅不仅和活人一样能说话会思考，而且······“
”你说的这些我似乎都见过。“狐蝠淡定道，”但是我还有一个疑问，如果世界之门在骷髅王领地之外，你是怎么越过黑海来到这个地方的？“
”我······“许鸢忽然被问住了。他微眯的凤眼露出危险的光，越是看她，她越觉得心虚。而一个人心虚的时候，更容易露出破绽。许鸢必须及时止损。
”啊，那个，其实本来我进来的时候有一个工具，就是那种，嗯······“许鸢回想起直升飞机的声音，装模作样道，”那种能够发出突突响音，然后能在天上飞，就像你一样的工具，可惜等我飞过来就坏了。“
狐蝠看着她，脸上写了”我就看着你静静装逼“几个大字。许鸢怕他再问，赶忙补充：”你看我虽然被你的下属重伤，但是我在这里也呆了不少时间，足以证明我之前其实是有很多防身宝贝的，可是我来这里有任务，那些宝贝被我消耗完，我才回不去。“
狐蝠挑了挑眉：”会飞？“
他脑补着许鸢抓着一个鸟人的情景：”任务？“
他怎么这么多问题，许鸢没有耐心回答，扁着嘴：”反正你也只能相信我了。这里除了我还有谁能够带领你寻找世界之门？“
这句话倒是不错。狐蝠目光如炬，似乎要将她的内心看穿，可是终究没有读心术。”好。“狐蝠转过身，有几个阿飘跟着把外套披上来，血色的披风上描金边的案闪闪发亮，骷髅的怪脸和阿飘的眼睛犹如活着一般，笼罩住狐蝠的背部。狐蝠回头看了许鸢一眼，眉目邪狞而冷酷。
”走吧。你也骗不了我。如果骗了我，“狐蝠金色的薄唇勾起一个凉薄的弧度，”我有千百种办法让你不得好死。“
呼啦啦的乌鸦四散，老藤木的灰尘飘落，所有的阿飘瞳孔直射，许鸢怔怔看着他们，恐惧油然而生。
若是这群怪物真的离开游戏，在现实中拥有实体，人类社会将会如何？会不会如同午夜班车那个社会，因为丧尸的存在而变得不幸？
“我只有一条命，哪能随随便便让你取了。放心吧，“许鸢无所谓地笑笑，”只要你能离开那片黑河，我一定带你去世界之门。“
狐蝠定定看着她：”好。“半晌，收回目光。他的背影对着她，颀长的身躯逆光，轮廓仿佛被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这个世界如此梦幻，该暗的暗，该明的明。每一个人，每一种生物都完美无瑕。唯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许鸢，显得如此粗糙。
许鸢呆呆地睁着眼，好一会，才跟上狐蝠的步伐。
永夜浸泡着暗色的城市，狐蝠的皮鞋踏着冰冷的水泥，披风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等走出一段距离，他才回头，朝许鸢伸手：”跟我上来吧。这么久了，我也应该去见见我的老朋友。“
撒旦······许鸢扶额，握住他，眨眼间被带到高空。飞行使得距离变短，不一会的功夫，许鸢就已经来到与顾川坐着棺材漂流而下的黑海，黑海之上是一轮皎洁的圆月，黑海中时不时浮起一两个骷髅头。
许鸢对那夜的遭遇心有余悸：”为什么这些怪物会活在海里？“
”他们并不是生活在海里，只是地上的东西吃完了，就吃海里的。骨头，自然是腐烂在土里的，比起我们来说，脏多了。“
耳边风声大作，狐蝠的声音是唯一温热。许鸢不明白他为何会把五十步笑百步当成一件荣幸的事情。”所以离开不夜城，落入土壤里都会被他们捉住？“
”有我在，谁敢动你？“
狐蝠凛笑，抱紧许鸢，嗖一下飞过黑色海域。海的那一端还是海，岂不是要飞几天几夜。
”你就打算这么一直飞吗？！“许鸢大喊，以图能让狐蝠听清楚，”你有没有听说过，世上有一种鸟，一生只飞行一次，落地的那一天就会死！“
那种鸟儿没有翅膀，也不会学习聪明的鸟儿抓一根树枝丢在海里，累了就休息。
“你在讽刺我？“狐蝠完全没有关注到许鸢的重点，”我跟撒旦老儿斗了这么多年，过来和他叙叙旧，喝喝酒，好让她放我一条生路，这样你的计划岂不是简单很多？”
这样戏谑的口吻，许鸢怎么可能相信。愤愤瞪了他一眼，狐蝠便打个旋，吹口哨，又往会飞。回头那一刹，许鸢才发现后面跟着一群阿飘。
还来不及惊讶，身下的黑海忽然翻涌，黑色的漩涡将那一片的风向都改了。许鸢只觉风速忽然大起来，将她不停地往漩涡中心吸。
“呵，不肯见我，却要用这种方式迎接我？”
狐蝠随意把许鸢扔给后面的阿飘，双掌互对，电流火花在掌心处不停闪现，最后形成一个亮波。
他一个人在漩涡边缘飞翔，而漩涡已经把周围能够吸进去的东西都吸了过去。无法承受的阿飘陷进漩涡里，惨叫一声便化作了肉泥。
“你干什么呢！人力胜天吗！”许鸢被一个阿飘越拖越远，忍不住为狐蝠着急。
狐蝠的翅膀也不听使唤，身形摇摇晃晃，逼近着漩涡。他没有回头，光圈慢慢将他笼罩。就在漩涡风暴将要把他吸进去碾碎之时，冲天的光柱自上而下，砰一声把海水都震碎了。
风暴骤停，无数的白骨飘起来，被海浪冲散。狐蝠这才准备往回飞。这点小事难不住他，只是撒旦送他的下马威。
既然要过海，和他的决斗是必然的。只是今天先互相宣告决战开始，稍后再细细部署作战计划。或许是一场持久的恶战，或许不是。毕竟他们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谁也不知道对方的底细。
许鸢几乎被那一掌震破耳膜，无数粉碎的白骨黏在身上，混着深黑色海水，许鸢抹了一把，还能看见在黑水中蠕动的白骨碎片。
那恶心的味道和生物让许鸢烦闷欲呕。她胡乱地拔那些骨头，抓着她的阿飘突然一声惨叫，拖着她一并下坠。许鸢跟着惨叫，毫无防备地，就随那阿飘掉进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