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反击
有了模糊答案,赢则一颗躁动的心,反而安稳下来,去了演武室练拳,到了晚上回去,吃晚饭,睡觉,照例如旧,似乎一切不曾发生过。
但,一到早上,即唤来小邓子,叫他去准备燕窝。
“昨日世子不是一口没动吗,今天怎么···”
“让你去就去,不要废话。”
“是。”
小太监作揖,转身小跑而去。
赢则坐在椅子上,半个时辰后,小太监返回,身后跟着端着吃食的奴仆。
“世子,燕窝备好了。”小邓子道。
“嗯。”赢则没动,反而询问:“廖总管在做什么?”
小邓子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世子这样问,但还是回答:“照例总管这会应该在进膳···”
他一下打住口,‘进膳’只有君主才有资格用,一时无心居然顺口给说出,顿时心中揪紧,生怕遭到责骂。
但世子好像没注意到,而是猛然站起。
“走,去看看廖总管。”
赢则大步出门。
“世子···世子,这这这···”
小邓子追出去,忽地定在原地。
他看到一队甲士执刀而来,为首的赫然是经常陪世子练武的仇昂。
“世子。”
仇昂拱手。
“好。”
赢则欣慰颌首。
仇昂的到来,是昨天就安排好的。
一路疾步,片刻后到了南苑,这里是太监、奴仆居住地,却也起了一座楼阁,牌匾上写着‘龙鱼阁’三个烫金大字。
正是廖哀在王府的居地。
有两个太监守在门口,还没来得及通报,便被两个彪形甲士用刀抵住咽喉。
赢则面无表情推门而入,直上二楼,铺着猩红地毯的厅中,廖哀正在用餐。
跟赢则吃饭不一样,不仅菜样多,有二十三个碟碗,廖哀甚至不需要动手,眼睛瞟到哪里,即有身披薄纱的妙龄宫女用筷子夹来,送入口中。
跟着进来的甲士,悄然啧声,这死太监,真会享受。
“世···子,你们···”
赢则的突然出现,让廖哀吓了一跳,有些搞不清状况。
赢则走到桌前,扫看几眼,便是在一堆佳肴中找到燕窝,用特制器皿盛放,满满登登一缸。
再看其他菜品,认识的不足三个。
他看到一碗用精美瓷器端放的果品,外形像是酥梨,却有玉髓一般的汁液,散发一股香醇味道,嗅一口,竟有丝丝缕缕的元气扑入鼻子。
一颗珍果。
单此果价值,便在百两之上。
“廖总管好大的胃口。”赢则沉着脸,用汤勺搅晃燕窝,“这么多燕窝,吃的完吗?”
“世子,我我···”廖哀发现自己竟然有一丝慌张。
“太妙了,本世子居然只配食用廖总管剩下的残羹。仇昂啊,你说是不是很妙啊。”
赢则一怒扔了手中勺子,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披着薄纱的宫女惊叫一声连连后退。
“廖总管,你的谱未免太大了,世子面前,竟敢坐着?”仇昂捉刀上前一步怒斥。
“不敢、不敢···”廖哀屁股像火烧一样噌的站起,跟被抓了正着的小偷般,局促不安。
他到底养尊已久,气势有成,起初的惊慌后,逐渐镇定下来,心中盘算出了什么,快步走到赢则面前,噗通跪下:
“世子误会了,这些饭食,是老奴用自己的钱购置。”
“你一个老奴,有多少奉银,吃住比本世子还精贵三分。”赢则冷眉相对。
“老奴奉银是没多少,可蒙大王恩宠,赏赐不少财物,是以如此。”廖哀不紧不慢回答,心中一声冷笑,搬出秦王,看你这竖子能奈我何。
赢则闻言,皱起眉头,“那···”
话才出口,便被廖哀冷言打断:
“世子实是冤枉老奴了,老奴对秦王府忠心耿耿,吃一些好的,便要遭世子无端责骂吗?实在凉了忠臣心。”
“好,世子非要如此,那便召庖长对质。”
廖哀厉呼:
“来呀,去,把庖长叫来。定是这厮干的。”
“是。”有太监快步去了。
赢则真是怒极,这条老狗居然反咬他一口,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蓦然识海闪过什么,呼哧站起:“快,追上去,把庖长带到我跟前。”
“遵命。”
一个甲士腾身而去。
不多久,甲士返回,对赢则轻轻摇了摇头。
赢则眸子渐睁,视线内一名健硕的太监捧着一颗头颅跪在门口。
“禀告总管,好教世子知道,庖长见我来传唤他,心知事败,竟想逃跑,奴才追击,交手之下,斩杀此人,这是庖长头颅。”
“果然是这厮做的吗?真是无法无天,连世子的吃食也敢动,亏得是死了,不然我定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
没有赢则命令,廖哀主动站起来,对着血淋淋的人头大骂。
赢则脸色已然一片铁青。
廖哀拂袖,冷冷发令:“将人头拿去御厨,传给诸人看,庖长贪赃世子膳食钱,罪证确凿,罪无可恕,奉世子令斩杀,以儆效尤。”
“是。”依旧是那个健硕太监,提着人头去了。
赢则握拳,老狗反咬他一口,还要把杀人恶名,背到他身上,正要开口喝止,但心中闪烁什么,咽下到口的话。
“发生这档子事,是老奴的失职,请世子责罚。”廖哀躬身。
“你是王府总管,平日劳苦功高,我怎么忍心责罚你。”赢则含笑,示意廖哀起身,“但事情已出,不做惩罚,怎能服众。待我告知祖母,还是请她老人家处理吧。”
廖哀身体晃了一晃,强颜笑着称“是”。
“今后我的膳食···”
“绝对不会出差池。”
“嗯。”赢则颌首,“廖总管,我听闻练武会伤到筋骨,府中其他子弟是怎么处理的。”
“会从库房拨下配属的药酒等物···”说到这里,廖哀意识到什么,正要改口,被赢则冷冷打断。
“那么本世子为何从不见这些东西?”
“这这···一来世子练武突然,没有事前通知。二来诸弟子练武多,库存消耗的有些紧张,是以没有拨下。”廖哀稳了稳心神,开口解释。
他不怕赢则追究,就是告到老太君那里,又如何?王府烂账一大堆,替死鬼一个接一个,他是不怕查的。
除了秦王,没有能动得了他。
这是他最大的底气。
竖子想借此扳倒他,痴心妄想。
“是么,这么说还是本世子的错了。”赢则挥了挥手:“罢了,既然库房紧张,不要给我准备了。过几日便是月末,我须得进宫向皇后娘娘跟太子哥哥请安,到时候让皇后给我些就是了。”
廖哀一听,脸色剧变,‘皇后娘娘跟太子哥哥’几个字,宛如一柄重锤击在脏腑,让他差点站立不稳,额头竟是渗出汗泽,一时张口不能言。
他不怕查账,不在乎赢则,能在老太君跟前圆话,可是···皇后那里···那就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
太子仁慈,兴许不会拿他怎样。
但皇后···那可是一个上马能征战,下马能统六宫、威慑百官的绝代奇女子。
他真的没想到事临完了,反被这竖子将一军。
“走了。”
赢则面无表情走出阁楼,没有回东苑,却是拐向东南之向。
“世子这是去哪?”小邓子紧跟着。
赢则没有理他。
很快小邓子便知道所去之地,膳房。
庖长的人头还在展示,血腥味很浓,二十几个庖人惊恐难安,以至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恐慌,见世子亲来,哗啦跪倒一片。
“哪个是管事的。”
小邓子搬来一张凳子,赢则坐下。
“回世子,小人是。”前排一个黄衫中年人,额头贴地。
“你身领何职?”
“小人是庖长副手。”
“好,你可知庖长为何被斩首?”赢则淡淡问道。
“知道。贪渎世子膳食钱财,被世子斩首。”中年人道。
“错。”赢则冷冷道:“我问你,来斩庖长的是谁?”
“廖忠。”
“他是谁的人?”
“是···廖总管的人。”
“没错,廖忠是廖总管的心腹,你觉得我指挥的动他吗?”赢则俯身,拍了拍中年人肩膀:“庖长的首级挂在房梁,到底是谁在贪渎,谁在背黑锅,给谁背黑锅,谁杀人灭口,真正残暴虐下的又是谁,我想你们心中已经有数了。”
“小人···不敢。”中年人声音发抖。
赢则见目的已达到,起身离去。
老狗想要把恶名甩在他身上,做梦!
没心腹怎么了,亲自来解释!
一句话,就是不许再被泼脏水。
这等污蔑,绝不相忍。
“你开诚公布,洗刷了恶名,守护住世子名声,奖励元气十团。”
赢则返回东苑。
事毕,仇昂告退,赢则取五十银两,与了仇昂,让他分与诸人买酒吃。
甲士人人高兴。
赢则本想多给些,可一看自己小库房,剩银寥寥无几。
这才想起大部银钱被用来养那三个花宗女弟子了。
送走仇昂等将,赢则回到屋中,眸子划过垂首而立的小太监:“宽衣。”
“是。”
小太监踱步而来,伸手去褪衣袍。
赢则忽道:“小邓子,如果有刺客,你会怎么做?”
小太监谄笑:“哪里有刺客,便是有,奴婢愿以死来保世子。”
“是么,那就好。”
赢则竖掌朝自己身上猛然一划,那锦缎织的衣衫,顿时被撕出几条口子。
“世子,你这是···”
小太监一怔,但旋即耳边就传来世子的叫喊:
“来人,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