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圆环之月

夜已经深了。

主城里的所有人，甚至包括庄饮年都已经睡下了。

除了那些似乎永远不知疲倦的“远道而来的朋友”，和那些全年无休的灵魂NPC之外，这座骸骨荒原里的荒城也相对地安静了下来。

不过，还有一个人没有睡。

约书亚·瓦伦蒂内并不在自己的帐篷里，他正坐在自己的工作台后，精心用魔力雕琢着一块纯白无瑕的水晶。

对于生活在灯火通明的现代都市的人来说，他们或许很难意识到原始的夜晚究竟有多么漆黑，可能只有在路灯坏掉的时候，人们才能真正体验到一点“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

但在这个世界，漆黑到让人怀疑自己是否已经失明的夜晚并不少见，哪怕是城堡的灯火都无法照亮整个护城河的河面，更不要说平民家里偶尔点燃的几盏油灯了。

虽然这里与地球一样有着一轮明月高悬天际，但在绝大多数时候，它的光辉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能够洒落到地上，充其量只够凡人看见自身的一点轮廓，人们的视线甚至无法越过一米的距离。

对于寻常超凡者来说，哪怕他们有着超凡的视觉，要在这样深的夜里活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不要说进行符文蚀刻这种高精度的工作了。

但约书亚则没有这种烦恼，事实上他在夜里的感知甚至比白天还要强，血族到底是一种属于夜晚的生灵，虽然作为超凡者的约书亚对于阳光已经没有了多少畏惧，但夜晚还是让他感觉更加舒适一些。

尤其是在沐浴着月光的时候。

约书亚抬起头，“圆环之月”的光辉一如既往沉默着撒下。

这轮由一个完美无缺的圆形和环绕着圆形的一道圆环组成的月亮在这个世界上被赋予了很多不同的意义，对于凡人来说最容易接触到的大概就是根据圆环的倾斜程度变化周期而被规定的“月份”。

而对于血族和法师来说，圆环之月的意义则在于那不定期出现的“红潮”和“银潮”现象。

月亮的确在大多数时间里无法照亮这片大地，但在有些时候，当被称为红潮和银潮的现象发生的时候，圆环之月中“圆月”的部分会变得骤然明亮，在整个世界上撒下绯红和银白的光辉，足以与大日争辉。

红潮对于血族来说是很重要的日子，这是少有的可以增强他们血之本源的时刻——其他增强血之本源的方法往往都十分昂贵。这个晚上血族的天赋法术也会得到极大的强化，在红潮的夜晚，血族甚至可以战胜比自己强大三四个超凡等级的敌人。

银潮是法师们口中的“魔力潮汐”，这一天纯净的魔力会从银华中降下，魔力的流动也会变得清晰可见。同样的，这天法师将得到很大程度的强化，而且在这一天晋升的风险会远远低于寻常的日子——因为污染被巨量的魔力稀释了。

目前还没有哪个人发现了预测红潮和银潮周期的办法，约书亚今天也不是在等待着红潮，红潮和银潮从月亮升起的时候就发生了，现在圆环之月已经高悬空中，今天是肯定不会发生的。

他只是在制作符文灯所需要的发光晶石而已。虽然居住在这里的、被那些“远道而来的朋友”称为“NPC”的家伙们都可以在漆黑的夜里视物，但他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已经听那些自称“玩家”的召唤物们不止一次地抱怨“这晚上也太黑了”，看来他们并不具有超凡者的视力，依然需要光辉照亮他们前进的道路。

所以约书亚打算制作一些路灯，布置在这些玩家的活动范围里——至少不要再让这里的深夜充斥着此起彼伏的“你踩我脚了”、“这有人呢！”、“诶呦掉沟里了”、“诶呦撞墙上了”的声音了。

约书亚精确地控制着自指尖延伸出的魔力流，操纵着魔力在作为优质导魔材料的水晶上蚀刻上光元素符文。

虽然有多个符文组成的复杂法阵往往需要充能或外部魔力源供能才能发挥作用，但简单的符文仅仅依靠吸收游离的魔力就足够产生效果了。

一直以来，约书亚售卖的就是这样由简单的几个符文拼接出的“效果复合体”，最多不会超过三个符文——再多就很难独立运行了，而光顾他的小店的平民是不可能雇得起超凡者给法阵充能的。

锥形的水晶在约书亚手上转过一个角度，不出两分钟半个符文就蚀刻完成了。他拿起此前蚀刻好的另外一个椎体，将两个椎体对在一起，旋转椎体的角度，明亮的光辉缓缓从约书亚手上绽开。

约书亚放下椎体，光辉随即黯淡下来。

只有一个晶石是没办法做灯的，可惜以前在米尔舍与他合作的那位炼金术师不在——虽然那家伙只是个蹩脚的炼金术师学徒，做不出什么高明的装备，但至少在理解约书亚的需求并为那些符文组增设配件这方面与约书亚合作得相当愉快。

被老师邀请来的客人中好像也有几位炼金术师，不知道他们是否愿意帮忙……

约书亚心里转过几个小小的念头，但他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一个又一个椎体形的半符文在他的手上被制作出来，而检验成品时出现的闪光毫无疑问吸引了一些玩家的注意。

不过好在约书亚的工作台也在魔法陷阱的保护范围之内，所以那些好奇前来的玩家也只是在一个比较远的距离上看着，偶尔说一些约书亚虽然在“语言通晓”的作用下能够听懂但却理解不了的话语。

“此间客”卫澜原本正安静地看着约书亚制作出一个又一个发光晶体，突然她转过头去，一个身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身边。

“我以为你不会对这种小事情感兴趣呢，观察与记录应该是我负责的范围吧？”卫澜说。

我不是奸商轻轻笑了笑：“我一直对魔法方面的事情很感兴趣，而且这还是我第一次遇到跟我产生了同样想法的人——我当年第一次学会绘制符文，也给自己用符文组做了全套家电。

“唯一的问题是我当年学艺不精，做出来的符文空调冷的要命，做出来的符文冰箱又总是不够冷——直到我第二年学了符文能量代换公式，才能制作出符合我需求的东西。”

卫澜叹了口气：“我记得，我记得。别忘了当时跟在你身边的史官是我，而事情才过去一百多年，我的记性还没差到连这点事情都记不住。”

“我应该对当年你亲自出马表示荣幸吗？‘大图书馆’的馆长大人？”

“你感不感谢的我不知道，”卫澜悠悠地道，“但根据大图书馆对这个世界的观察结果，你最好赶紧撤掉那层遮蔽。你我现在可是连接在那家伙的精神网络里，而且你还是隔空出手——这种程度的遮蔽可未准不会被看破。

“毕竟，那位‘回归者’再怎么说也是九环的魔法师。”

“你还真是对我够没信心的。”虽然这样说着，我不是奸商还是乖乖按照卫澜说的去做了。

一层无形的帷幕被摘下，主城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的异常。

一切，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