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梦想只是无用之人的刚需
当苏书臻突然出现在群聚会饭局上时,三更吓了一跳:“您老人家怎么来了?今天不用加班?不用上课吗?”
苏书臻没有理会三更的盘问,自顾自地问服务员要来一套餐具,一边还在抱怨:“你们行不行,每次都吃涮肉?能不能换个新鲜的?”顺势还挤了挤三更的大块头,给自己争取了更大的空间。
三更瑟缩地争辩:“你说清楚,涮肉怎么你了?你哪次不是吃到最后?这么能吃,怪不得长这么大个儿?”苏书臻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接过递来的餐具,就冲着三更伸手。
三更一脸嫌弃,但还是乖乖地从万年不换的灰色卫衣的口袋里掏手机,但嘴上还是不饶人:“你说大公司的体面人,怎么能有这么低俗的喜好呢?”说着,贴心给她翻到了特定的手机相册。
苏书臻得意地看着他,嘴角的笑却有些苦涩:“别提了,我今天这一天耗了我少说两年的气血。”
三更没有继续问,无语地看着她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专注地翻着相册里仓鼠的搞笑动图,笑得前仰后合,几乎要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三更像观察动物一样,看着她被肉塞得鼓鼓的两颊,捂着嘴大笑的样子,一脸嫌弃地说:“明明自己就是个仓鼠,还好意思笑同类?”然后又同情地摇着头叹息:“这孩子到底哪里有问题?笑点这么低,怎么活这么大的?”最后,他无奈地回到了饭局上的对话里。
一个职场新人模样的姑娘满脸地愁苦地问:“你们说,我该怎么办?这份工作我找了这么久,还在试用期,得罪了上司,他肯定不会让我转正。可是,我真的不敢做违反规定的事情啊……”
席间有人叹息:“规定都是君子协定,防君子不防小人的。你以为爬上的都是君子啊?早晚有一天你会习惯的。”
姑娘依然犹豫:“不止是规定的事情,还会害了别的同事。虽然不熟,但人家也不容易啊……”
另外一个男生也开口了:“还能有什么办法?你总得选一个,管自己死活还是当个圣母?说难听点,这人以后你可能都不打交道了,搞不好他也害过别人。你现在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还是多为自己打算打算吧。”
姑娘没有马上反驳,犹豫着说:“可是,可是,我过意不去,虽然我也什么都没有……”
一直在旁边笑嘻嘻的苏书臻忽然发话了:“如果这么做会让你讨厌自己,就别做了。”
刚才说话的男生有些不服气:“您现在事业已经发展顺利,怎么能懂职场新人的难处。机会那么难得,她什么都没有,必须抓紧了。”
苏书臻一边说话,还不忘吃着涮肉看着动图傻笑:“已经什么都没有,连自己都不喜欢自己,那真是一无所有了。”
男生冷哼了一声:“你们大公司的人怎么能懂我们这些普通人。”
三更立即为苏书臻开始辩护:“那你太不了解我们淑珍了。她可是在W公司工作活过四年的人!”
全场愣住:“W公司?就是前段时间有人加班猝死的那公司?”
苏书臻旁若无人地看着动图哈哈大笑,三更替她点点头。于是,所有人都向她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在成为维盛资本的“玛丽苏”之前,苏书臻跟城中百万普通白领一样,跟几百号人挤在地铁车厢里,在叫不出名字的写字楼上班,给前途未卜的公司打工,一边骂领导一边加着没有尽头的班。
遇到Susan丁的那天,苏书臻还是跟往常一样,但整个公司的氛围都变了。维盛负责投资W公司的负责人Susan丁过来处理一些流程工作的时间,正好赶上了月度汇报大会。于是同事们都心照不宣地做起了粉饰工作:从公司环境,到个人外貌,到工作汇报的内容。
一派祥和的气氛被苏书臻汇报的PPT打破,封面上硕大的“事故”两个字让老板反感地皱了眉,然后迅速扫了旁听的Susan丁一眼。
他强压着不耐烦:“之前负责人不已经解释过了吗,现在提这个问题是有什么后续吗?”
时任运营总监的苏书臻没有半点退却:“各个部门已经对用户进行了补偿。但这次事件暴露了几个部门管理流程上的漏洞和盲区,所以需要几个部门负责人都在的情况下来讨论。”
参会的其他几个部门负责人的表情都变得尴尬起来,纷纷向Susan丁瞟了过去,只有苏书臻站在原地岿然不动。这时,Susan丁借口接电话出去了,会议这才得以继续。
苏书臻的“搅局”并没有影响维盛资本对W公司的投资。但在收购之后的升职大潮里,苏书臻是唯一个没有升职的部门总监。
投资完成后,Susan丁又来过W公司一次。她在茶水间里偶遇了苏书臻,主动叫住了她:“没有升职,你不后悔吗?”
苏书臻平静地摇摇头:“比起别人的评价,我更在乎的自己的要求。”
“是该说你有原则,还是说你自我呢?”
“我不太关心别人怎么想,我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了。”
Susan丁没有一点委婉:“我看过你的履历,有点好奇你这么强势的资本是什么?”
苏书臻扭头反问:“我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拿到该拿的报酬,不就是这样吗?”
“可你没有得到其他人得到的回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道理你懂的吧?”
苏书臻反而庆幸起来:“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对前面的甜头感兴趣。”
Susan丁更加感兴趣了:“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很多大问题都是很多小问题的叠加,我只是希望这个错出现在在我这里。”
Susan直言不讳:“你这么消极,是怎么做到现在的职位的?”
苏书臻理所当然得有些事不关己:“比我能力强的人,看不上这个工作;看得上这个工作,吃不了这份苦。我没什么本事,只是会硬撑。”
Susan满意地笑了,然后问:“硬撑就是最稀缺的美德了。如果有更好的机会,你愿意考虑嘛?”
男生也不禁感慨:“我还以为淑珍名校毕业,直接进的维盛,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
三更的表情又变得很嫌弃:“在认识她之前,我还以为她那学校是个野鸡大学!”
苏书臻明明看着手机,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向了三更的筷子,把筷子直接扔到了他的脑袋上,摔得啪得一响。
三更暴躁起来:“淑珍,你怎么回事?这么嚣张,是打算来买单的吗?”
苏书臻赶紧拒绝:“死了这条心吧,我马上就是负债几百万的房奴了。”
三更完全不买账:“切,你这就是变相炫富!”说着,他扫了桌上的二维码买单,算了一会,就对大家说:“AA账单已经发到了群里,大家付一付。”说完,他转头对苏书臻说:“哼,你们这些资本家的帮凶,对底层群众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饭局的小伙伴慢慢散去,三更才开始询问苏书臻:“出什么事了?”
苏书臻难为情地挠挠头:“这都被你发现了?”
三更不屑地说:“就你?出了事能找别人吗?”
苏书臻无奈傻笑:“也是,没了。”
苏书臻和三更是在一个名叫“同城送医收尸收容所”里认识的。群如其名,基本就是城中孤寡中青年的精神收容所——孤独到需要拜托陌生人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出手相助。
把手机还给三更后,苏书臻叹了一口气才开口:“我要被下放到维盛投资的一个公司了,那个公司……一言难尽……”想了几秒,她还是不打算说老板是程俊杰的事情。
三更严肃地问:“别的我就不问了,我就问你工资有没有降?”
这个问题让苏书臻有些意外,她摇了摇头。
三更的好奇瞬间就灭了:“得了得了,就当去体验生活吧。反正一年后,你总不是要回到你们天庭去的。”三更不无嫉妒地称呼维盛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司为“天庭”。
苏书臻虽不服气,但三更的话也不无道理,撇撇嘴:“别提了,我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连后路都断了。”
三更说:“生活从来都不是在好和不好中间选择,而是从糟和更糟里选择的。”
苏书臻忽然一本正经起来:“真的是更糟。你知道吗,我要去这家公司做一个恋爱游戏。”
三更本来毫无直觉,还在低头刷手机,半天没反应。过了一会,他才哈哈哈哈的笑出来:“什么?恋爱、恋爱养成游戏?”还肆无忌惮地“哈哈哈”大笑出来,引得路人都投来了不解甚至有些厌恶的眼神。
苏书臻一阵尴尬,赶紧控制住三更:“你给我消停点,有这么好笑吗?”
三更强忍着笑意,但说话依然不成句:“你,淑珍,恋爱游戏?你,这个‘事实寡妇’,恋爱游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书臻被三更的态度激将起来了:“嘿!我可告诉你我,为了买房子什么都行!”
三更笑得不行,不想理会她。似乎是赌气一般,苏书臻说:“我告诉你,为了买房,我连结婚都可以。”
三更半天才回过神来:“什么?结婚?你要结婚了?”苏书臻点点头,三更更加不可置信了:“不可能,你那男人还会求婚!?我才不信!”路人的眼神又围了过来。
苏书臻赶紧呵住了三更:“你那么大动静干嘛?我又不是出柜了!”
三更的八字眉几乎拧到一起:“不是,你真要嫁给他啊?”
苏书臻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都处了三年,没啥毛病。房子也看的差不多了,我一个人又买不起。”
三更眼神复杂,边看她边摇头:“知道你是要干大事的人,没想到还还能这么没心没肝,失敬失敬。”
吞吞吐吐了半天,苏书臻强装淡定:“我就通知你一声,没打算问你意见。”
三更看她一脸抗拒,摇摇头,跟她一起走出门口。
忽然,三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仓鼠小公仔,然后递给了苏书臻。苏书臻一脸困惑:“这是什么?”
三更憋着坏笑说:“生日礼物呀?”
苏书臻更加好奇了:“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三更得意地说:“上次去医院,你把医保卡给我拿了一会。”
一时间,苏书臻感动的笑还没成型,就被三更打断了:“你看,它腮帮子鼓鼓的,像不像你狼吞虎咽的样子?”
话还没说完,三更就被苏书臻追着打了起来。
三更蹭了苏书臻叫的车,在附近的一个地铁站下车。下车前,他反复叮嘱苏书臻:“到家发个消息,我可不想哪天真去你家收尸。”
司机自顾自地说起来:“你男朋友还挺有意思。”
苏书臻哈哈大笑:“哪儿跟哪儿啊!他是我弟!”看看手里的生日礼物,她舒心地笑了出来,好像治愈了这一天荒唐的遭遇。
发泄的呐喊结束后,电梯里只剩下有些凄苦的尴尬。
苏书臻有些虚弱地靠在角落里,双目失神地自言自语道:“我刚才是不是太冲动了?哪来这么多怨气?怎么能这么断自己的后路呢?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冲动呢?三年都熬过来了,怎么在这种时候掉链子呢?我,我,啊啊啊啊啊……”
一转念,她又能马上想起走出陈董办公室时,那些同事们三年如一日的“关切”眼神——刚才全神贯注盯着电脑屏幕的同事,现在不自觉地把头转向了她。手里拿着财报跟旁边的人讨论的同事们神色一变,心照不宣地看了彼此一眼。埋头在试玩新设备的同事感觉到了手机的震动,伸出手去拿手机。正在跟客户通话的同事也开始分出一点注意力,眼神看似漫不经心地瞟了向了她。
于是,心又狠了下来:“反正都是走投无路了!”
这时,手机又不合时宜地震了一下。她看了一眼,刚才小心建设的自信又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中介陈姐说:“之前看过的那个小区又出了新的两居,面积大一点,价格也要高一点!想看的话,我尽快就帮你联系看房!这次可千万不能错过了!!!”每一个感叹号都看得苏书臻心惊胆战。
一咬牙,她回复道:“看,马上就安排。”
电梯回到32层,熟悉的氛围让苏书臻回到了现实里。这时,她终于想起Susan丁在她离开前的那个忧虑的眼神。她忽然惊醒,也许事情可能还没结束,应该另有隐情。
等了半个小时,Susan丁还没有回来。苏书臻按捺不住地向“救兵”求援。“救兵”只花了几分钟就回复了,可已经足够她猜测出无数种更坏的结果,可现实却比她的最坏的预想更加残酷。
“我刚刚从Richard那里打听了。之前就听说陈董在董事会有动作,但是没想到他连Susan都舍得抛。不止是你,可能连整个部门都留不住了。”
她立即追问:“可这次派驻又是怎么回事呢?为了开掉我的迂回路线?那有何必用派驻这种方式呢?”
回到座位时,“救兵”就回复了:“这事我也不太理解。今年已经有过一次派驻了,集团很少破例的,除非直接就是董事会的意思。他们的意思就不是我们能猜到了。”
Susan丁和苏书臻一样,是维盛资本里为数不多的“非二代”。
同处在主流圈子之外,再加上Susan丁亲自把苏书臻带进了公司,两人自然是互相依赖的战友。不同的是,Susan丁从小天资过人,高考状元出身,一直都是天之骄子。三年来,苏书臻在台前跟二代们较劲时,Susan丁就是她坚定不移的靠山。
可如今事情变成了这样,自己怎么会毫不知情呢?
不知道等了多久,Susan丁终于回来了,苏书臻急不可耐地拦住了她。
Susan丁还是一副风淡风轻的样子,反而显得苏书臻的急迫有些奇怪:“你都知道了?”
“你真的要走了吗?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Susan丁有些歉意:“你也知道,很多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我一直以为还有转机,没想到还是一样的结果。”
第一次看到Susan丁的疲惫,苏书臻甚至有些气愤:“真的只能这样了吗?我们坚持了这么多年?”
Susan丁没有直接回答:“这些年,我们也尽力了,也得承认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有用的。可能是年纪到了吧,最近开始关注工作之外的生活了。这几年也挺累的,感觉到了休息的时候,想想以后了新方向吧。”
苏书臻努力克制着语气里的埋怨:“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呢,说不定能一起想想办法,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呢?最起码,我也能有个心理准备。”
Susan丁用温和的语调说:“在这里,心理准备也没什么用。你看,你下周不也要走了吗?”
苏书臻略带怀疑:“我被派驻的事是你意思的吗?”
Susan丁苦笑了一下:“在维盛这种地方,我势单力薄哪有那么大本事。”
苏书臻依然不解:“那是沈沁要放弃吗?”
Susan丁打开电脑,没有直面她的关注:“这也不难理解,以她的背景,她完全不用在意这种机会。”
整理完毕,Susan丁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现在也是好事吧。我本来也有点担心,我走了之后,这个部门只剩你一个了。有了这个机会,也能保证你回来还有位置,我也可以放心了。”
这样的说法让苏书臻无法回应。沉默了一会,她问Susan丁:“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Susan丁摇摇头:“先休息一阵子,应该会回纽约待一阵,希望你能来看看我啊。”Susan丁是维盛唯一一个知道苏书臻的“纽约梦”还不嘲笑她的人。
苏书臻有些难为情:“你就别笑话我了。我现在就是只无头苍蝇,外面的世界一片光明,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我就想买个房,为了所谓的安全感,什么出息都不要了。”
Susan丁拍拍她的肩膀:“你还年轻,不要想这么多。”
苏书臻想到什么似的:“那我们都走了,这个部门要怎么样?”
战略研究部是Susan丁进维盛之后一手创立的部门,因为这个部门的存在改变了整个业务流程,引起了包括业务部在内的其他部门的不满。在背负了更大的业务压力的情况下,还需要消化像Nancy这样被塞到部门“二代”们,于是业务压力基本都压在了她们二人身上。Susan丁和苏书臻一走,这个部门基本就形同虚设了。
Susan丁叹了一口气:“我也不得不认输了。有时候理想主义的确太脆弱了。”
她安慰失落的苏书臻:“没事的,等你从Cre 8回来,情况肯定会不一样的。升职之后,再去其他公司也是不错的机会。这一年,就辛苦点吧。”
听到Cre 8,苏书臻忽然从伤感的情绪里清醒过来。因为Susan丁的离开,她也要离开维盛。但为什么是要用派驻的方式?为什么又是Cre 8?派驻的好处在前,区区一个Cre 8怎么能阻挡的其他同事的脚步呢?
没等苏书臻开口,Susan丁就面色凝重地接到了一个电话。回来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是藏不住的泪痕。她对苏书臻说:“我母亲病重了,最近在联系美国的医院。医生可以转院,但治愈的希望还是很渺茫。”
Susan丁从来不会在她的面前讲私事,苏书臻一时语塞,连安慰都不知如何开口。Susan丁无助地对她说:“我也希望能多留一阵子,帮你打点打点,可我很快就要去美国。你也知道,轮得到咱们头上的不会是太好的事情,派驻的公司不会那么简单。可是,我相信你可以解决好。你要知道,进维盛这么不容易的事情你都成功了,还坚持了这么久。我相信,不会有什么能难得住你。”
听完这番话,苏书臻也不再发问。是吧,维盛的三年就是一场梦吧,梦醒了也该继续生活。
这时,苏书臻又接到了中介陈姐的消息:“下班了吗?下班没事就赶紧来吧,省得又被别人抢了!”
苏书臻有些歉意地对Susan丁说:“我现在有急事,要赶紧走了。你的私事,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帮得上的地方,你跟我说,我一定竭尽所能。派驻的事情,我自己能解决,你先忙你的吧。”
临走之前,她还抱了Susan丁一下。
苏书臻走后,Susan丁对着电话那头说:“没错,下个月初就能入职,维盛这边已经安排好人来收尾。”
她抹掉脸上的泪水,冷冷地笑了出来:“她不会做不到的。做不到的话,她以后别想在这行混了。您放心,我怎么会拿自己的专业名声来玩笑呢?”
苏书臻走后大约20分钟,程俊杰才往外走,搭乘电梯到了36层。
刚进门,程俊杰就看到了笑容亲切又不失优雅的前台。等候的时间里,前台保持着让人舒适的距离感,这让程俊杰有些安心。他有些紧张地来回走了几遍,余光瞟了瞟前台正在专心地看着电脑屏幕,这才定神坐了下来。
前台的电脑屏幕上是跟Lisa的聊天记录:
前台:“这就是玛丽苏即将碰面的霸道总裁?”
Lisa:“就他啊。”
前台:“(一个嫌弃的表情)长得倒还行,可也太接地气了吧?年轻倒是年轻的。”
Lisa:“年轻可是核心资产,跟那些老油条们较劲多费劲呐。”
前台:“(一个翻白眼的表情)算了,不是有意思的人。对了,上这来的老板们应该都是遇上事了吧?公司经营得不怎么样吧?”
Lisa:“经营有什么重要的?公司本身就是资产好吗?”
前台:“(一个懵逼的表情)”
Lisa:“你以为咱们学校学的那些东西都得指着升职才能派上用场啊?自己当老板娘,加上维盛的人脉和资源,轻轻松松资产翻倍。可比每天上班打卡强多了。”
前台:“有点后悔当时没好好读书了,论文都是找的代写(一个吐舌的表情)”
Lisa:“说真的,我都有点羡慕苏书臻了。这男女关系最重要的就是风险控制——这位身家清白,学院派,不爱玩,还不是凤凰男。真是风控好啊。”
前台:“可惜,我们没有玛丽苏的命啊。”
Lisa出来带程俊杰进去前,还偷偷跟前台使了个颜色。而程俊杰则沉浸在自己的腹稿演习里,对周围的情况毫无察觉。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程俊杰看到陈董正在Susan丁一脸严肃地说些什么。一看到程俊杰走进来,陈董又恢复了弥勒佛一般的笑脸——圆润的脸上,眼睛笑地眯出一道缝,敦厚的双下巴被咧开的嘴推了出来,他对程俊杰说:“来了,俊杰?”
程俊杰也热络地回应:“老陈,你最近健身卓有成效呀,瘦了不少呀!”
陈董一脸乐呵:“这不是没办法嘛,健康是大问题,你自己也得注意着点。”
一直在旁边沉默的Susan丁忽然语气冰冷地开口:“不好意思,可以赶紧开会吗?已经晚了10分钟,我待会还有其他的工作要处理,见谅!”
程俊杰有些尴尬地看了陈董一眼,赶紧致歉:“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就开始。”
在程俊杰准备汇报的时候,Susan丁不忘冷脸提醒:“程总,我想您应该清楚时间对于Cre 8的重要性吧?我希望你能谨慎地对待这次会议。”
程俊杰愣了一下,有些结巴地“哦”了两句。
程俊杰神色紧张起来:“就像丁总监说的,未来这一年是对Cre 8至关重要的一年。四年前,维盛关键时候注资了Cre 8,这让我非常感激……”
听到这里,Susan丁已经不耐烦地用笔敲起了桌子。
程俊杰迅速切入了正题:“……事关公司的存亡,我们肯定也必须拿出最好的资源背水一战。这是我们明年的计划……”
看到PPT以后,Susan丁敲桌子的笔慢慢地停了下来,表情也逐渐变得严肃。
程俊杰语气乐观,眼神却频繁查看对面的Susan丁:“我们整合了公司所有的资源,也进行多项调研,最后找到了最具价值的资源——十年前的X游戏。”
说到这里,程俊杰顿了一下下,扫视了一下陈董和Susan丁的表情。
陈董先是看了Susan丁一眼,然后小心地问他:“你应该知道,你说的这个不是我们这次会议的目的吧?”
Susan丁冷脸说:“你最好能证明,这个方案比我们原来要求的方案更有说服力。”
程俊杰咽了咽口水,打起精神接着说:“我们连续头脑风暴了几天,想出了这个IP的续作——XII游戏,想出了一个初步的开发方案和时间计划。”
显然,这个方案让程俊杰非常有信心,他用几乎激动的语气讲解着项目的亮点和开发方案:“X游戏可以说是一代人的青春记忆,我们现在打造的XII游戏,也希望能延续X游戏的定位。”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陈董和Susan丁琢磨不透的表情,没人主动就方案提出问题。他们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之后,也再也没有互动。
二十分钟以后,程俊杰结束演讲,然后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陈董和Susan丁。
陈董本来想开口,却被Susan丁打断,她语调平静,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可以回到团队成员这一页吗?”程俊杰有些意外,还是翻了回去。
Susan丁接着问:“没记错的话,除了你,这些应该都不是原来X游戏的团队成员吧?”
程俊杰点点头,试图解释:“之前的成员都有其他的项目要负责。”
Susan丁第一次笑了:“不是说要背水一战吗?其他的项目能比这个项目更重要?”
程俊杰试图解释,却被Susan丁打断:“不说这个,以现在X游戏的体量,团队成员里,有负责过这种体量的项目成员有几个?”
Susan丁看着支支吾吾的程俊杰:“游戏行业的竞争,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即使沿用X游戏的原班人马,开发出的产品可能也会不及X游戏的成绩。所以,你还有什么更好的理由说服我们为们这个项目花钱?”
程俊杰还在垂死挣扎:“X游戏的成功说明的我们在这个领域的创意能力是有优势的,加上X游戏的口碑,续作的成绩也能有保证的。”
Susan丁趁机反问:“所以,现在Cre 8的核心优势到底是什么?”她指了指PPT上的“英雄之梦”几个字:“十年过去了,还是只能卖这个了吗?你要知道,梦想只是没有价值的人的刚需。现在的年轻人跟十年前已经不一样了,他们二次元,他们丧,‘理想’、‘情怀’这样的词,已经没有吸引力了。”
听到这里,程俊杰脸色一变,刚才的轻松和神采飞扬彻底消失了,只剩一片凝重,和隐隐约约的怒气。
Susan丁把电脑屏幕转向程俊杰:“一个游戏能火十年,的确不容易,但是进入衰退期也是无法阻挡的事实。这是四年来X游戏的数据,新玩家数量和活跃度都呈下降趋势。X游戏本身已经进入衰退期,它的口碑还能有多少营销价值呢?让整个公司指望一个将死的游戏,是一个创始人一个CEO希望看到的结果吗?”
程俊杰眉头紧皱,沉默不语,没有回答Susan丁的问题。
Susan丁赶尽杀绝:“过去4年,我们没有对你的管理风格加以任何干预。那是因为对你的创造力和才能有信心,但现在的成绩并不尽如人意。虽然推出的项目数量超过了行业平均水平,但能保持不亏损的项目不到10%,能持续盈利的项目只有10年前的X游戏,其余的项目都处于亏损状态。如果再不加以改善,我可没法再为这样的大窟窿负责了。”
一直在旁沉默的陈董也终于打起了圆场:“俊杰啊,这么多年,我当然知道你是一个识时务的人。今年的政策和行情什么样,你应该比我清楚。风险咱们担了四年,这一年你也得让我有办法交差。今年先受点委屈,你那个项目啊,咱们明年再做也不迟。”
程俊杰沉默半晌,尴尬又无奈地挤出笑,沮丧地说:“我理解。”
Susan丁的语气这才缓和下来:“我们不是不理解你的难处。公司的口碑和品牌要紧,但是公司的生存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资本不是慈善,不会救济没有实力的公司。我相信你跟Cre 8的潜力,但这个时候,你也要替维盛考虑一下。我们一起,共渡难关。”说完,Susan丁拍了拍程俊杰的肩膀,然后走了。
走之前,陈董也走了过来,对程俊杰说:“我知道你不想开发恋爱养成游戏,我们可以替你向集团争取一些资源,但这也不是我跟Susan能改变的决定。偷偷告诉你,Susan为了这事都立了军令状了,她‘零亏损’的投资记录和她派来的人的前途都挂在你和公司身上了。”
程俊杰苦笑:“我懂,营收。”
陈董欣慰地点点头:“辛苦了。下周派驻的高管会去帮你,你们准备准备重新再做一次汇报吧。”
缜密算计之下,一个“霸道总裁”的标签可以成为运筹帷幄的资产。可标签之下的狼狈和无奈,却是一个人日复一日的现实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