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线索
“吱呀”一声轻响,保安室的门打开了。看着浑身湿透的张质昭,大叔笑了笑:“赶紧进来吧,外面雨大。”
张质昭走进了保安室,身上的衣服还滴着水。他不安地挪了挪步,看到自己原来站着的地方已经留下了一摊水。
保安大叔正听着收音机,默默地看着窗外的大雨。他转过头,看见张质昭尴尬的神情,咧开嘴笑了笑,掐掉了收音机。张质昭只来得及听见那蹦出来的最后几个字:“今日,我市突发罕见极端大雨……”
“没带伞吧?湿成这样。”他笑着问到。张质昭尴尬地以微笑回应,捋了捋头发,几缕水流顺着脖子流了下来,还带着些许头皮的温热。
“本来没想到今天会下雨……”
“我也没想到啊,好端端的晴天,突然就有一团乌云黑压压地跑过来了,”大叔说着,出神地望着窗外,“这么大的雨,我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几回。只有沿海的城市才会下这么大的雨啊……想当年,我还站在海岸边看呢,那时候真的是年轻……”
张质昭怕他话闸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忙不失礼貌地问道:“那个,大叔,可以借你的伞一用吗?我还得赶回去换衣服,雨停了我就过来还你。”
“伞呐?当然可以。不用那么麻烦,我帮你撑着就可以了,正好我有事要走一趟。”大叔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站起来去拿挂在墙上的那把大伞了。
“那就麻烦您了。”张质昭连忙向他道谢,跟着他走了出去。
伞刚刚撑开,雨点便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似乎要撕破这微不足道的保护罩。所幸伞足够大,足以罩住他们两个人。但雨伞只能防住雨滴,防不住地上的积水。保安大叔穿着雨靴,踩上去没有什么问题,但张质昭却像光着脚似的,鞋子全湿透了。
“小伙子,哪个系的?”他们走的很慢,保安大叔便和他攀谈了起来。
“我啊?我兽学系的。”雨点噼啪作响,差点掩盖了他的声音。
“数学系的?哪挺难学懂的啊。”
“不是数学系,是兽学系!”他大声纠正道,大叔这才听清楚。
“哦!兽学系!”他恍然大悟地喊道,“那也不好学,是吧?”
“是挺困难的,”张质昭点了点头,小腿的烧伤还在隐隐作痛,“我感觉我学到的东西还是太少了。”
大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长叹了一声:“世道变得快啊,我还记得我小的时候,我爷爷还跟我说,兽族是神圣的动物,是从天上降下来的神明。他们都是有神力的,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他们确实是有神力的,而我们兽学系其实就是在研究他们的神力。”张质昭点了点头,说道。
“是啊,这也是我想说的。咱们现在科技发达了,也不把他们看做神圣不可侵犯的动物了。碰到兽,也能捉回去做研究了,”大叔说着,干笑了几声,张质昭也回应了几声,“以前可不敢这样,谁要是敢对他们报什么心思,敢去惹他们,那可是触犯天神,是要降神罚的。现在我要是这么说,他们肯定会说我是迷信的老顽固。”
说完,他又笑了几声。但这次张质昭没有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他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只是可怜了那些兽了。好端端的也没干什么坏事,就要被追着抓起来,抓逃犯都没见过那么大架势。我以前见过他们把兽抓回来的场景,好几个人抬着一只,每一只都给绑的严严实实的。他们四条腿全给绑住了,一点儿都动不了,只剩下眼珠子还在那里滴溜溜地乱转。那眼神真的是又绝望,又无助,看着就让人可怜。听说没几只能活多久的,好多都是抓回来一两年不到就死了。”
“那真的好可怜……”张质昭不禁感叹道,“其实我觉得不管说他们只是动物而已也好,说他们是神明也罢,都不太准确。我还是觉得他们更像人一些,他们也有自己的情感,而且不比我们的少。他们就像是有情感的动物。”
“能像你这样说的兽学系学生不多啊!”保安大叔不禁感慨道,“我见过的别的学生很多都是把他们看成是没有情感的动物的,甚至还有人就只是把他们看成是没有生命的物体。我记得当年有只兽逃跑,他的主人还怪我,说我没有拦住她,就好像是我偷了他的东西一样。”
大叔稍微顿了一顿,然后就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那大概是十一二年前吧,那个时候差不多是傍晚,太阳刚下山没多久。我正打着手电筒巡逻呢,就突然听见教学楼那边传来警报,还有人在大喊,似乎是在说什么什么跑走了。我还在奇怪,就看见有个黑黑的在朝我这边跑来,速度可快了,一下子就闪过去了。我刚一转身,只来得及用手电筒闪她一下,他就飞快的从我身边跑过了,带着一股风。咱们学校的两米多高的护栏,她一跃能几乎飞跃到护栏顶上。那顶上可全都是全部都是倒刺,但她可不管,拼了命地往上爬,然后挣扎着地翻越过去了。那个地方你现在去看的话,都还能看到隐隐的血迹呢,我就不指给你看了……”
他“啧啧”两声,轻轻地摇了摇头:“真是可怜……听说被抓的时候还是只孩子的母亲呢……”
听到这里,张质昭瞬间一激灵,抬了一下头,一下子撞到了伞上去。他疼的龇牙咧嘴,但心情却激动了起来。保安大叔全然不觉,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她的主人还怪我说我不懂一只兽有多值钱,有多少研究价值……”
“您刚才是说她是在十一二年前逃走的吗?”张质昭连忙打断道,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激动。
“大概是的,我的记忆力还是没有问题的。”保安大叔漫不经心地答道。
“那您知道她被抓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
“那就不太清楚喽,我想应该是十四五年前吧,听那个学生说好像是他有了她三年。三年都被关在这里,谁受得了这个苦啊?我觉得她要不是心中还有她的孩子作为支撑,她肯定忍受不了那么久。”
越来越接近了,张质昭的心也开始砰砰地跳了起来:“那……那您知道她是什么兽吗?”他也察觉到了自己问道有问题,看着大叔困惑的样子,忙又补充道:“就是说,您知不知道她是什么种族的?”
“大概是鹿吧,我记得……不过我只瞟了她一眼,看不太清楚,不过应该差不多,虽然没有角——毕竟是母亲……你怎么了?”大叔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张质昭说道,因为激动,他全身都在发抖,“天有点冷,而且我全身都是湿的……那您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吗?”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我可就真的不知道了,大概率是又被抓住了吧,她带着伤可跑不了那么远……不过她的孩子听说没跟他一起被抓,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如果还活着的话,这会儿也快成年了吧……你关心这些干啥?这事儿发生的时候,你还上小学吧?”
“只是好奇而已……而且那个时候都快上初中了……”
“这些事情都过去了,而且都过去那么久了……过去的事情,咱们就别提了吧,提了白伤心一场,”大叔说着,脚步渐渐放缓了下来,“宿舍楼快要到了,我把你送到里面去吧?等你进楼了我再走。”
“那就辛苦您了……”张质昭点头道。
说完,他们就在沉默中走完了最后的一段路程。两人都没再说话,但张质昭的内心已经开始翻腾起了惊涛骇浪。这可是个大线索!本来他还以为无从下手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如果大叔说的真的是若英的母亲的话,那他真的就可以借此顺藤摸瓜找到她的下落了。而就目前他有的信息来看,确实是完美吻合,他几乎可以肯定大叔说的那只兽就是若英的母亲!
但是,另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瞬间击破了他那逐渐鼓起的欢快的泡泡:即使大叔说的是同一只兽,若英的母亲的下落其实还是不明确的。因为她如果重新被抓住了,那就不知道她又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正灰心丧气间,雨伞上的噼啪声忽然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屋檐上的雨声。他抬起头,看见自己已经站在了宿舍楼的门口。
“我就送到这里了,”大叔说着,开始往回走,“拜拜!”
“拜拜!”张质昭挥了挥手,目送着他又返回到了风雨之中。
张质昭正走着,站在大厅等电梯的那一刻,他突然灵光一闪:既然她曾经在学校待过,那学校的档案里肯定就有记录,关于她的研究资料肯定也还在。
既然如此,他的下一步目标就明确了:去一趟兽学实验室的资料库,说不定那里就藏着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