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路漫漫

张质昭回到宿舍的时候，他的鞋子、衣服，还有他的大背包，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甚至还处处滴着水。他一刻不敢拖延，立刻把放到包里的相框拿了出来，才松了一口气。幸好相框是放水的，不然照片现在肯定已经被泡坏了。现在，它正静静地立在张质昭的书桌上，若英父母的微笑定格在其中。张质昭正在澡堂洗澡，洗衣房里的洗衣机正在翻洗着他刚脱下的衣服。

温暖的水流流过他的躯体，也带动着他的思绪开始流动了起来。现在，若英的母亲已经大致有些线索了，但他的父亲还完全没有头绪。他不能保证他们就一定会在一块，毕竟像他这样亲自捕兽的人很少，大多数人都是直接从专门的捕兽人那里去买兽，所以很难保证若英的父母就一定卖给了同一个人。他们的去向可能天差地别。这样一来，除非他能够找到出售商，在那里找到线索，不然他真的不清楚怎么去找他。

然而，这一条路根本行不通。他不可能挨个地去问出售商十几年前有没有卖出过一对兽。他们肯不肯说都不清楚，更别说他们能不能记住十几年前的事了。

那他能不能从资料中查出一点端倪？张质昭摇了摇头，研究资料上又不会说她是在哪里买的，而买她的人早在十年前就离开学校了，现在也完全不知道他会去哪里，张质昭根本就无从问起……这样一来，他好不容易抓住的一个线索，看起来只能把他带到一个死胡同里。更何况这一切都还只是他的猜测，他不能保证保安大叔说的就一定是若英的母亲，说不定这线索一开始就是错的……想到这里，张质昭不禁又开始沮丧了起来。

突然，他发现自己的手上都已经被泡的起皱了，他这才意识自己已经在花洒下面傻站了好久了。他的手刚刚就一直在雨水里泡着，现在又在洗澡水下泡了那么久，早就遭受不住了。他忙三下两下草草洗完，走出了浴室。

换上了新衣服之后，他就已经做好了决定，还是先去资料库里查查再说，至少他得把目前已知的信息发掘充分了。

虽然外面还下着大雨，但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雨靴、雨衣、雨伞一应俱全，他不信这样自己还会被淋到。

把若英给他的照片仔仔细细地放到了雨衣的内侧口袋里去后，他再次扑进了倾盆的大雨当中。

他几乎是一路冲刺着赶到了教学楼。感受着夹杂着雨点的凉风吹到脸上，聆听着耳边雷声的怒吼，看到周围雾蒙蒙的景色，即使是熟悉的校园也变得陌生了起来。

他惊异于这一番景象，一时之间竟忘了注意眼前，差点撞上了迎面走来的准备离开教学楼的人。幸好对面的人及时躲开了，他才没有撞上。

“对不起，我刚刚发呆了……袁教授？”

听见了他的话，袁锋教授朝他看了过来，对着他微笑了一下。

“是质昭啊？我都说过你没有必要一边走路都一边想问题，太认真了。”他笑着说道，张质昭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袁锋教授是他的专业课的授课老师，而且承诺了准备当他的研究生导师。他身材高挑，一头短发，面色和善。他的实验服上套着雨衣，不戴眼镜，但总是给人一种博学多识的的形象。他授课的时候总是讲的特别细致易懂，再加上他特别欣赏张质昭，经常给他一些细致而中肯的建议，张质昭特别佩服他。

不得不说，在这里遇到他，袁锋还是有点吃惊的。他整了整怀里的一摞书（书上刚刚裹上了放水的袋子），问道：“都周末了还往实验室跑？又是来查数据的？”

“呃……算是吧，正好周末有空就来跑一趟。”张质昭尴尬地笑着，点了点头。

“看你平常确实挺忙的……但你不是今天准备丛林实践的吗？这么早就回来了，进展不太顺利？”

“呃……这个……”他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以他自己的标准，他倒觉得其实还算是比较顺利的。不过，这种“顺利”肯定跟他想问的不一样。

不过还好，袁锋似乎并不需要他来回答，安慰他道：“没事的，自己捕兽总是要困难一些，有点挫折是正常的，别气馁。”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还有，我建议你下一次试着等久一点。你之前有个学长，蹲了四天才抓到一只。一只兽可是很关键的资源，直接关系到你的研究能不能进行，等这么久是觉得值得的……对了，说到你的研究，我问你的事情你考虑过了没有？”

“这个……还没……”张质昭回避着。他知道袁教授指的“事情”是什么，袁锋知道张质昭的经济上有困境，所以曾经向他提议过以自己的名义给他申请科研经费来买兽。

“反正用不了多少经费，我完全可以用剩下的钱来买实验仪器。而且你的目的本身就是要进行科研工作，查出来也不会有问题。”他当时是这么跟他说的。

但张质昭知道，这只是说起来轻松。一只兽的大致价格，他还是清楚的，肯定会占用很大一部分的经费，而且兽族本身并没有被列入允许使用经费的范围，他这么做是有挪用公款的嫌疑的。张质昭觉得他还是不要给袁教授惹麻烦了，更何况他现在已经认识若英了，如果只是让他帮忙做一点小研究的话，他应该还是不会拒绝的。

想到这里，他就已经决定了，便不再犹豫：“不必了，教授，我还是准备自己去抓。我现在已经有一点进展了。”

“好，我尊重你的决定，”袁锋点了点头，“但你的‘进展’可得快一点了，大四一晃就会过去的，离毕业已经没有多久了，你的毕业论文可得尽快完成。”

接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到你的论文，你给我的那版我已经看完了。”

“是吗？”张质昭问着，心仿佛突然被提了起来，“怎么样？”

“这么说吧，角度很新颖，论证也很严谨，一如你以往的风格，”他说着，微笑了一下，“但你的缺点也一如既往地存在，而且因为是毕业论文，所以特别致命。”

张质昭的心一沉：“什么问题？”

“缺乏实践证据。你确实构建了魂珠的一个可能的结构模型，但你要注意这只是可能的一个模型。你当然能够自圆其说，但要证明它是有道理的，光靠计算和推测可不行，还得有实验数据的支撑才行。如果用人类认识原子的过程来类比的话，我们人类现在对魂珠的认识还停留在道尔顿阶段，只知道它是球形的，所以你怎么推断都不为过，但你必须能够证明。”

“但根据我从资料库里找到的那些数据，都是符合的啊？”

“我知道。说实话，我也挺佩服你的这种归纳能力的，能从那么多杂乱的原始数据中归纳出那么精巧的模型。但你应该也明白，理论不仅要符合已有的数据，还要能做出预测，”袁锋笑了笑，重新整了整手中书，“假说演绎法学过吧？原始数据只能让你提出假说，但如果论文答辩的时候考官问你要怎么证明你的假说成立，你总不可能说不用证明吧？”

“那肯定不行……”张质昭尴尬地笑了笑。

“所以你才要有演绎的过程，而这是别人的数据所不能提供的。而这也是为什么我总是催你要有自己的一只兽，这样你才能搞自己的研究，拿到想要的数据。”

“我明白了，教授，”张质昭点了点头，“但我还有点不清楚，那我要怎么演绎呢？”

“这个就简单了，你自己的论文里其实就有，”袁锋说着，把书放下来，掏出了手机，“我给你标记了一下……在这里。”

说着，他把手机举给他看，说道：“读一下这个：‘如果模型成立的话，我们就可以认为，魂珠或许完全有空间容纳下不止一个属性’这就是你跟现有观点不同的地方，但很明显你草草带过了。如果你真的能找到，或者培养出多属性兽，那你的论文就成功了……甚至可以轰动世界了……不过目前还没有发现过这种兽，所以我建议你还是换个保守点的课题，这种太新颖的东西还是放到后面慢慢研究吧。”

“可是现在只剩下几个几个月了，从头赶一篇论文是不是有点来不及了，而且我还得准备考研呢。”

“这个……那我就爱莫能助了，”袁锋苦笑道，“实在不行用这篇也不是不可以，有点瑕疵也不妨碍你毕业。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准备考研吧。”

说着，他重新拿起了书，检查一下有没有包好。突然，他问道：“那当时的保研名额你怎么不争取一下？”

“当时我爸妈希望我早点工作，所以我没报名额……”

“这样啊……没事，考上的也一样。别被别人的评价左右，你是很有天分的。”袁锋对他笑了笑，算是鼓励他，然后，便转身走进了风雨之中。张质昭呆立着目送他离去。

突然，他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情要做，忙转身走进了教学楼。

走进资料室的时候，他苦笑了一下，明明自己还有那么多事，还要操心若英的事情呢。

想到若英，他已经决定了：下一次问一问他愿不愿意来。他真的很需要他，而且只是做做研究，不会伤害到他，他应该不会拒绝的。

而且，他说不定能帮若英觉醒第二属性呢，如果他的猜想是正确的话。当然，那只是他的猜测，如果若英能帮他认识自己理论的错误，他也会很感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