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生:我们与动物的故事(译文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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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卡尔·萨芬娜

和往常一样,早上5点,黎明前的一个小时,我感觉我们的狗跳上了床。它们蜷缩在我们脚边,大家都继续打了个盹儿,直到我妻子说“早上好”。我们的第一句话就是一个提示,狗狗们开始了这一天的问候和舔舐。这是它们自行养成的习惯,并没有刻意训练过。接下来就是新一天的开始。每天拂晓它们都会把我们从床上弄醒。虽然我并不总是喜欢如此——如果前一天夜里我写作到很晚或者我们外出了——黎明总是我最喜欢的时间。所以我一直很感激它们推着我们走。下楼把它们放出去,喝杯咖啡,然后让它们回屋里进食。吃完后它们又来找我们,好像在表达感谢之情,然后它们休息,我加满喂鸟器,喂我们救的鹦鹉。接下来一般就是做早餐了,通常会分给它们一点,或是让它们舔剩菜。再接下来就该把鸡放出来了。鸡在黎明时不急着外出冒险,那是老鹰捕猎的时候,也是最后一只狐狸赶去睡觉的时候。所以它们就在里面等着,当我看到它们出现在屏风鸡笼时,我和狗狗都出去了,我打开鸡笼,母鸡们会跑到后廊台阶上,我在那里喂它们,狗狗也会在那里表演。过去几年里,我们承担了更多的责任:一只失去双亲的松鼠或浣熊,或是一只被人发现坠落濒临死亡的小猫头鹰。治愈它们,它们的需要和对我们照护的看似感激,它们在我们面前感到舒适和安全,都是我们莫大的荣幸,也是每天的功课。

它们每天给我上一堂新课:现在,我们活着。它们提醒说要活在当下,并准备好感恩所经历的一切。它们使我们突破了人类为自己制造的伤害、悲伤和忧郁,以及失望和幻灭。它们和我们一样,赤条条来到这个世界。当你有机会去善待它们时,它们每天都在提醒你,生命之间可以多么纯粹和纯真地彼此对待。如果我们如此选择。

每个人都吃完后,在开始工作之前,我们会带狗狗去海滩,它们喜欢。我也喜欢。看着它们奔跑、追逐、游泳,浑身湿透,满身沙土,我重新意识到,它们给我们带来的微笑比生活中任何事物都要多。它们用混乱带给我们福祉。我经常想起我的朋友、英雄彼得·马蒂森(1)在《雪豹》一书中所说的话:“这是一种深刻的慰藉,也许是唯一的慰藉,对这种忧心忡忡的动物来说,它浪费了大部分漫长而游荡的生命,用后腿徘徊在未来和过去,寻找意义,却只在同类的眼中看到它必须死。”而我在非我同类眼里看到的却是:活着,就这么活着。

在一个满是创伤的世界里,同情的邀请是一个人能得到的最好的礼物。那曲交响是我们清晨被控制的混乱,无论是鸡的吵闹还是蹭到我屁股上的沾着沙的小鼻子,都唤醒并提升了我的精神,就像音乐一样。这是我们摆脱悲伤的最佳途径。

我是一名科学家,但许多科学家长期以来错误地认为,只有人类是有意识的,能够感觉到任何东西。这种看法是不科学的。这也是人类虐待我们中的非人类的一个借口。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当然,对其他人类的虐待也太多了。其他的动物被视为“畜生”或“野蛮的兽”。但是,正如赫尔曼·梅尔维尔在他伟大的心理学经典小说《白鲸》中指出的那样,“世上禽兽的愚蠢,无一不被人类的疯狂所超越”。虐待动物的行为往往和虐待人类的行为相伴相随。学会温柔地对待动物也能使人温柔待人。人文关怀从整体上对人和人性都是有益的。

所有生物学的组织原则是,一切生命都是亲属,相互联系,并通过数十亿年不间断的由祖先和存活后代所组成的链条保持遗传连接。我们的许多基因已在地球上存在了数亿年。可以这样想:你在其他物种那里看到的身体相似之处,如眼睛、耳朵、骨骼、器官、心跳,带来了我们看不到的大脑及其运作上的相似之处。但你可以在行为的逻辑中看到心的作用。更正式地说,行为神经科学已有长足的进步。这些科学分支的研究人员采用核磁共振成像机器和其他现代技术观察大脑的运作。他们观察到,在向其展示认识的人和狗的照片时,狗狗的大脑会亮起,并且观察到睡着的老鼠的大脑在做梦。毫无疑问,而且有大量证据表明,它们的心和我们的心基本上是一样的,就像它们的身体。鉴于这么多的新证据,许多科学家现在同意,科学的现实是:生物世界中的一切事物都在一个连续的范围内,这包括各种生物神经系统的相似,以及它们的心智功能和情感能力。

当我们失去亲人,包括爱宠时,我们会悲伤。有些动物也会悲伤。如果你对此有所预期,任何能够建立情感纽带的动物都会表现出悲伤。悲伤并不只关乎生死,更主要的是关乎失去同伴,失去存在感。作家芭芭拉·金说,当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动物共度一生时,“悲伤源于失去的爱”。

我们知道,人类可以享受生活和爱,也会失去伴侣。剩下的问题是,我们倾向于否认或不相信其他生物也可以做到这一点。这是我们欣赏和理解中的一个巨大缺口,关于我们是谁,以及我们和谁一起生活在这个已知唯一有生命的星球上。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曾说,我们的任务是“扩大我们的同情范围,拥抱所有生物和大自然的美”。需要的统一成为目标的统一。为了避免灾难,这是我们下一步必须前行的方向。

如果想知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据信孔子有这样一句名言:“我欲仁,斯仁至矣。”艾伯特·史怀哲(2)博士指出:“我确信一件事,你们中唯一真正幸福的,是那些寻求并发现如何为别人服务的人。”

查尔斯·达尔文认识到:“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小的部落联合成大的社群,最简单的理由会告诉每个人,他应该把他的社会本能和同情心扩展到所有国家和种族的人……我们的同情变得越来越柔软,并越来越广地扩散,直到延伸至所有有知觉的生命。”

这里有一种精神成分,即便对非宗教人士而言也是如此。与他人一同感受的能力是宗教信仰的最低标准,“因为在同情之中,”前修女和作家凯伦·阿姆斯特朗说,“我们将自己赶下了世界中心的宝座。”

人类进步的几何结构是一个不断扩大的同情圈。每次像哥白尼、达尔文和爱因斯坦这样的人把我们从宇宙中心、时间中心、创造顶点拉开更远时,我们对自己是谁就会有更好、更现实的看法。我们更好地理解了我们并不孤单,在这里我们有同伴。我们每个人都必须通过自己去学习这一点,所以进步的到来会很缓慢。

扩大视野使我们更加文明。但文明只能让我们走这么远。现在的挑战是如何变得更有人性。这听起来有点讽刺,但关爱其他动物确实有助于使我们更有人性。人类有同情的能力,所以富有同情心的行为可以发挥我们的人类潜能。所有生命都是一体的,这是最大的领悟。在我一生中,在它们和我们共有的世界里,与许多别的动物一起生活、学习和工作,只会拓宽、加深和更加确认我对我们共享的生活以及非人类的亲密和关怀给予的丰富礼物的印象。

在接下来的篇幅中,阿伊莎·阿赫塔扩展并阐述了这种巨大的潜能。她通过分享关爱的故事,当然还有虐待的故事和悲伤的故事,来阐明上述潜能。但最重要的是,这些故事关乎痊愈、复兴和希望。你会被它们以及书中写到的共同命运和治愈所抚慰,然后思考自己怎样才能找到帮助治愈他者的途径。这就是我们治愈这个世界的方式,一次一个生命。


(1) Peter Matthiessen,1927—2014,颇具传奇色彩的美国荒野作家和环保活动家,文学杂志《巴黎评论》的联合创始人,他还曾为美国中央情报局工作,同时也是一位禅修人士。——译者

(2) Albert Schweitzer,1875—1965,法国神学家、哲学家、人道主义者,因其主张“敬畏生命”的哲学思想而获得1952年诺贝尔和平奖。——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