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寻虎觅迹
这样行进了几天后,蒙垚把大家集合到自己的大帐。蒙垚在主位坐下,左手一侧是蒙家负责情报的梅齐、负责护卫的蒙万、负责执行家法的马亮及来自函谷关的王宇等。右手一侧则是蒙全及其带来的两个二五百主、四个五百主。管家蒙友站在蒙垚身侧,书童蒙利则立在蒙垚身后。
蒙垚说:“今始皇帝病重,奸人横行。害死扶苏,问罪忠良。我奉父命,率领族人出关避难。上赖天佑忠良,下仗众位齐心,使我等安然脱离咸阳,在此蒙垚多谢各位。”
蒙垚用眼扫了一下众人,又接着说:“据我分析,始皇帝此次必然危矣,公子扶苏之死与家父被责,必与赵高和李斯有关。赵高因私公子胡亥,又惧怕公子扶苏继承大统,家父被重用,因而公报私仇。李斯因公子扶苏与家父交深之故,不欲公子扶苏上位而危及自身地位。他二人联手必是推胡亥上位。如此一来,贤者遇害、愚人上位;贤良被诬,小人当道。如此天下必危矣。”
蒙垚不愧是政治高手,把这样的分析结果与大家一说,合理合情,就如亲见,一下子就折服了众人,他的领袖地位瞬间被接受。
蒙垚继续说:“下面我们先汇总一下情况,蒙全你先说说父亲那里的情况。”
蒙全说:“少主人说的果然不错。只可惜扶苏公子没有听到,要是扶苏公子当时能听到少主人这番话,也不会酿成如此无可挽回之后果了。”
蒙垚说:“这也怪不得扶苏公子。任何人被父亲抛弃,都会伤痛欲绝、心智大乱的。”
蒙全忙说:“还是少主人智慧通透。”接着又把军营发生的事从头说了一遍,最后说:“少主人真是聪慧过人,这几天我们也在不断打探消息,虽然还没有正式说法,但是与少主人所说相差不远。”
蒙垚点了点头,接着对梅齐说:“请梅先生说说咸阳方面的情况。”
梅齐慢条斯理地说:“当日,少主人利用朝臣之间的矛盾,制造机会,使我等顺利逃出咸阳。途中,我们先是击退赵、李两家的家丁,然后又击退阎乐率领的追兵,最后又击走冯劫派出的人马。冯劫派出的人马数量虽然不少,但显然不愿尽力,虚张声势一番,然后就退走了,这说明咸阳方面仍然没有得到主人被问罪的消息。
“路上果然遇到函谷关到咸阳的使者,我们遵照少主人吩咐放他们过去,咸阳到函谷关的三批使者都被我们截住了。函谷关到咸阳的使者到达咸阳后得到留住少主人的命令,开始返回传令,但那时我们已然出关。
“阎乐回去后,遭到冯丞相申斥,回家又被夫人大吵大闹,家里免不了鸡犬不宁,在外面也成了一个笑话。”
众人听了不禁莞尔,也深深佩服梅齐的情报能力。
梅齐接着说:“现在咸阳城内被少主人一闹,也不禁谣言四起,人人自危。总的情况与少主人所料差不多。”
等大家汇报讨论得差不多了,蒙垚说:“现在形势已经明了,天下大乱在即,我等应该找一处安全所在,休养生息,培养实力,然后再做安排。”
众人齐说:“听从少主人安排。”
蒙垚拿出携带的大秦地图和兵力配置图,对大家说:“为了统一天下,始皇帝训练了百万精锐大军。始皇帝统一天下后,派屠睢率五十万大军进攻百越,三十万精兵随家父在北面驻防,剩下的精兵为防止六国作乱,要镇守六国之地,还要防护咸阳老家,想想兵力分散到何种地步,因此他们现在根本就抽不出兵力来对付我们。我们这一行虽然人数不算多,但也不少了,而且又绝对是精锐之中的精锐,一些散兵游勇是断不敢打这支队伍的主意的,咸阳方面要对付这样一支精兵,至少要动用万人以上的队伍,即便这样也不一定是我们的对手。可是动用五十人以上的军队就要始皇帝同意,何况要派出这样大批的兵马,一定需要皇帝虎符。现在皇帝不在,哪来的虎符?因此,只要我们避开这些大军布防的地区,我们就是绝对的安全的。”蒙垚边说边用手指点着那些大军布防的地方。
顿了一下,蒙垚又说:“从明天起,蒙全带领你的两千人马开路,蒙万带领一千家丁断后,其他人等居中,一路向南行进。”
众人齐声应是。
于是,众人便在蒙垚的带领下,一路南行,寻找合适的安身之所。果然像蒙垚所说,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骚扰。
这一日正在行进之间,有探子来报:始皇帝驾崩,銮驾已回到咸阳,公子胡亥即皇帝位,赵高为郞中令,最为二世所重。众人更加佩服蒙垚。
又有探子报:蒙毅囚代,蒙恬囚阳周。众皆黯然。
过几日,又有探马报:赵高怂恿二世杀蒙恬于阳周。
接下来又有探子来报:蒙毅被杀于代。
蒙家连续惨遭横祸,蒙家上下无不哀痛。蒙垚在悲痛之余,也更加佩服梅齐,如果不是梅齐当机立断,巧妙安排逃出咸阳,蒙家必被赵高灭族无疑。同时也觉得身上的担子愈发重了,家族生存和报仇的重任都压在了自己肩上。
蒙垚带领大家继续前行。这一日来到一座山前,蒙垚取出地图观看,见是一片连绵的山脉,无路可行。便下令扎营,军士们开始搭建帐篷,埋锅造饭。
蒙垚正在帐中对着地图沉思。突然外面一阵骚乱,蒙垚命令管家查看。不一会儿管家来报,说兵士望见对面山上有一只老虎,故而议论纷纷。
蒙垚本来就是个年轻人,听说有老虎,立时来了兴趣。他吩咐一声,准备武器弓箭,我们去看看。蒙利应了一声,带上武器弓箭随在了身后。
蒙垚一出大帐,就看到兵士们在朝山上指指点点。顺着士兵指点的方向望去,他果然看到在山坡上有一只猛虎在游荡。
蒙垚一声断喝:“马来。”随即上马飞驰而去。蒙万赶紧招呼一批人马,随后呼啸而随。
却说是望山跑死马。他们看着老虎在山坡上,但是等到他们赶到时,哪里还有老虎的踪迹。
既来之,则安之。他们随即在山坡上搜寻,试图寻找老虎的踪迹。可能是他们久静思动吧,又都是一群年轻人,好奇心强,都想找到老虎去试试身手,就这样他们越走越远。
蒙万担心蒙垚的安全,看看天色已经渐暗,便对蒙垚说:“少主人,天色已经晚了,再不回去,恐怕天黑看不清下山的路了。不如我们先回去,明天多派兄弟来寻,少主人还可以设些彩头,增添一下兴致。”蒙垚一时年轻人兴起,连声称妙。
第二天一早,管家宣布:“少主人有令,今天大家不用赶路,留下一千人马保护家眷,其余兄弟以什为单位,分头去寻猛虎。有发现猛虎者,少主人赏钱一千、酒两坛。”大家齐声叫好,刹那间集合声此起彼伏,人马一队队地向着山上冲去。
却说蒙垚收拾利落,也带领一队人马出发。他们虽是后出发,但是由于路比较熟,反而后来居上,走到了前面。昨天搜索过的地方,他们也不再重复,所以径直向大山深处走去。
他们跨过一座山峰,前面仍然是群山环绕,看不到尽头。他将人马散开,大家分头行动,于是人们边找边闹。这种状态与其说是来找老虎,倒不如说是出来玩耍,因为大家谁也没有真的认为能找到老虎,山林那么大,人又那么多,大呼小叫的,老虎怎么可能在这里等着人来找呢?
蒙利虽是年少贪玩,但却时刻跟在主人身边,片刻也不肯离开,此刻忽然觉得尿急,便溜到一棵树后方便。完事后见陡直的山壁上,垂下了一根根藤蔓,他一时好奇,伸手抓住便爬了上去。他一边爬,一边看着大树自言自语地说着话:“别看你长得高,等我爬上去,看看谁更高。”他一时贪玩之心大盛,便不知不觉地爬上了十几丈。说巧不巧,有一只松鼠正在觅食,见有人上来,先是一愣,接着“嗖”的一声,钻进了藤蔓深处。
松鼠没有往树上逃窜,却是向藤蔓后面钻去,这让蒙利来了兴致,心说:“好啊,这可是你自投罗网,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蒙利用力扒开藤蔓往里钻,由于藤蔓年代久远,密密麻麻很难过去。但是蒙利年少好奇,越是这样,他就越想看看,到底后面还有什么。到了这时候,他把小松鼠已经忘光了。
蒙利费了很大力气,才将藤蔓扒开一道缝,他钻进去仔细观看,虽然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但借助微弱的光线,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座山洞。原来这里有一个山洞,但是有厚厚的藤蔓罩着,别说平时没人,就是有人经过也不可能发现这个洞口。
这个发现让蒙利非常兴奋,他急忙退出来,大声叫喊:“少爷,我找到老虎洞了!少爷,我找到老虎洞了!”蒙利由于兴奋,声音都有点发颤了。
蒙垚正在为看不到蒙利着急,突然听到喊声,抬头一看,见到蒙利在上面兴奋得张牙舞爪。便是一乐,说:“胡说,那里怎么会有老虎洞。”
蒙利不高兴了,嘴一撇,说:“就是有嘛,不信少爷自己来看嘛。”
要说在蒙家敢和蒙垚顶嘴的,可能就只有蒙利一个人了,因为蒙垚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孩子,有时还会故意逗逗他。
蒙垚一招手,说:“上去几个人看看。”
转眼就有几个人顺着藤蔓爬了上去。
那些人上去后,也对蒙垚说:“少主人,确实是个山洞。但是里面太黑,看不清楚。”
那些人的话音刚落,蒙利的嘴又撇了起来,那意思分明就是说:怎么样?我没有骗人吧。
蒙垚听了这话,忽然腾空而起,瞬间落在蒙利身边。那些蒙府的人还不觉得什么,他们知道少主人的武功,可是刚刚随蒙全来的人可就震惊了,怎么少将军这么厉害呀。
蒙垚扒开藤蔓往里看去,里面确实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但是隐隐觉得里面似有风声和叽叽喳喳的声音。因此便深觉奇怪,因为风声意味着另有出口,而叽叽喳喳的声音说明里面有东西。
蒙垚下令,众人沿着藤蔓边往下爬,边扒开藤蔓,却发现洞口一直开到地面上,但是由于藤蔓太厚的缘故,根本无从发现。要不是蒙利无意之举,他们也不可能发现这个山洞。
蒙垚沉思了一下,说:“做好标记,今天收队。明天大队人马前来,带上家伙,探洞。”
铜锣声响起,大队人马陆续回营。
第二天早饭过后,除依旧留下一队人马保护家眷外,大批人马携带大量登山工具,特别要求带足绳索,向洞口处进发。这次还带上了扎营的工具和粮草,做好了长期驻扎的准备,一副不探清此洞势不罢休的气势。
到了洞口处还没等蒙垚下令,就有些人跃跃欲试了。蒙垚一声令下:“把洞口扒开。”
早有人冲上前去,七手八脚将藤蔓除掉。就在大家动手除去藤蔓的时候,就听洞里铺路扑腾腾、哗啦啦、咚咚咚、噌噌噌地响个不停。随着藤蔓的拆除,不断地有蝙蝠从里面飞出。
洞口打开,光线进入,洞里的一切便带呈现在人们面前。只见此洞方圆十几丈,高也有十几丈,他们全部进去都可以容纳。洞内除了洞顶和高处的墙壁上挂满了蝙蝠外,地上已经不见了任何动物踪影,只留下了各种各样的垃圾臭不可闻。想必是刚才大家在拆除藤蔓时,这些动物已经逃往洞穴深处,而刚才听到的那些声音便是这些动物逃跑时发出来的。
由于洞内太脏太臭,蒙垚就命令大家坐下集结,休息,补充能量,同时令人清理洞内污秽之物。
见洞内被清理干净了,蒙垚带领大家沿着洞内周遭走了一圈,发现除了洞口这块开阔地外,洞内又有三个洞口。左侧一个洞口约有丈余,进去不远便向上折去,再也看不过去了。中间一个洞口向前伸去,看不到尽头。而右侧还有一个,看着像是向下而去。
然后,蒙垚把梅齐叫到一旁问:“先生觉得怎么样?”
梅齐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闭起眼睛,掐指算了起来。要知天有天道,地有地理,如果是一个不晓天机的人,你看到的全然是一种随机的现象,但对于那种熟知天地大道之人,还是有迹可寻的。否则就是这种毫无目的的探查,对于群山中的洞穴,如何才能查得清楚。
过了一会儿,梅齐睁开眼睛,对蒙垚说:“此处感觉颇为不凡,似乎孕育着无限生机。此行应该有极大收获,完全值得一试。”
蒙垚对梅齐的才能是极为相信的,听罢并不犹豫,决然说:“那就一定要试出个结果来。”
见蒙垚下了决心,梅齐给大家讲解探洞时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宣布,第一次每个洞口进去五个人,由伍长负责。目标是看看里面到底有几条岔道。凡有岔道之处,认真做好标记。标明所有岔道之后,便可以退出。另外,每个人都用绳子与外面相连。当外面牵动绳子时,所有人员退出。
梅齐说完之后,就有三组人出来,分别将绳索绑住自己的腰部,将人串成一串,然后陆续走进山洞,外面人员牵住绳索慢慢放开。第一组绳子放到十几丈的时候就不动了。第三组绳子放到了三十多丈后,绳子也不动了。第二组绳子放到五十多丈的时候,绳子才停止不动。
第一组人员第一个出来,说了里面的情况。梅齐在地上划了几下,士兵核实无误后,梅齐便把这组探测的情况画在了一块丝绸上。
第三组人员第二个出来,梅齐又把结果标记在丝绸上。
第二组人员最后一个出来,梅齐依旧在丝绸上做好标记。
这样进行了一天,反复了多次,人们也就越来越熟练,各种探查技巧、联络方式以及前进后退也都更加井然有序了,梅齐在图上的标记也越来越复杂。
开始大家尚未有什么感觉,又有很强的新鲜感,还觉得挺有趣。但是随着进洞越来越深,入洞时间也越来越长,梅齐在图上的标记也越来越复杂,已经像一座迷宫了。以致后来再有人进洞时,梅齐都要反复地讲解半天。
再到后来,外面的绳子已经不够用了,所以也就和里面失去了联络。没有了联络,外面的人也渐渐地等得焦躁起来,所以每当出来一组人,都会引起外面人员的一阵欢呼。
好在洞内也没有碰到什么大型的野兽,那些小型的动物早就被人吓跑了。跑到死胡同里无处可逃的小动物就成了人们的刀下之鬼,出来后就变成了人们的美餐。
这些天来,虽然也发现了一些出口,但还是荒山野岭,没有什么价值,渐渐地人们已经开始失去信心了。好在他们本来就无事可做,而且是野战部队,补给带得充足。蒙家为了逃亡也准备充分,钱不用发愁。山下还有预备队,随时可以补充粮草和人员,所以大家还能继续坚持下去。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下去的人也越来越多,带的干粮也越来越多了,而留在外面的人却越来越少了。
趁着大家探洞的机会,蒙垚闲来无事,便与梅齐继续探讨,蒙垚说:“上次我们说到始皇帝为什么不立扶苏为太子的时候,因为时间紧迫,先生没有细说,现在正好有时间,请先生再说说吧。”
梅齐说:“好,那我就说一下我的想法。一般人可能都会认为,作为始皇帝的长子,又深得大臣和民众的敬重,公子扶苏是大秦皇位最有希望的继承人。正因为有如此看法,所以大秦所有的人都在关注这位公子,各种势力也在蠢蠢欲动,提前思考着各种布局。”
蒙垚说:“这是必然的。”
梅齐说:“可是我认为,扶苏身上有个致命的弱点,会让始皇帝非常不满。”
蒙垚问:“什么弱点?”
梅齐说:“就是扶苏的理念。我觉得始皇帝认为扶苏受儒家影响太深,与他的治国理念不同,会动摇大秦以法治国的基础,所以迟迟无法下决心把扶苏立为太子。”
蒙垚问:“先生的依据何在?”
梅齐说:“始皇帝三十五年,始皇帝坑杀术士,并且遍告天下,以警示后人。可是扶苏公子却谏曰:‘天下初定,远方黔首未集,诸生皆诵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扶苏说诸生皆传诵效法孔子,这是对孔子很高的评价,说明其内心也是认可孔子的。然后又说现在皇上都用重法惩处,臣担心会引起天下不安。这句话明显与大秦的治国理念不符,动摇了大秦以法治国的基础,这才是始皇帝发怒的根本原因,因此始皇帝才会一怒之下将扶苏贬出咸阳。”
蒙垚说:“先生仅凭这一点就断定扶苏受儒家影响太深吗?”
梅齐说:“当然不是,始皇帝在赐死扶苏的诏书中也说了,扶苏曾经多次上书,指责始皇帝的错误,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扶苏受儒家影响之深。孔子曰:‘昔者,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诸侯有争臣五人,虽无道不失其国;大夫有争臣三人,虽无道不失其家;士有争友则身不离于令名;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故当不义则争之。从父之令又焉得为孝乎?’扶苏之所以反复上书,是因为他相信朝有争臣、家有争子都是好事,当不义则争之。这难道不是受了儒学的影响了吗?”
蒙垚说:“先生这个观点我不敢苟同,孔子还说:故当不义则争之。从父之令,又焉得为孝乎?大儒荀子也说:入孝出弟,人之小行也。上顺下笃,人之中行也;从道不从君,从义不从父,人之大行也。如果扶苏深受儒家影响,懂得这些道理,当他接到始皇帝赐死的圣旨时,为什么不争呢?”
梅齐说:“这恰恰说明了扶苏懦弱、迂腐的一面,这也是始皇帝无法容忍的,因为作为一个君主,这种性格毫无疑问属于致命伤。”
蒙垚说:“有句话可能不好听,请先生见谅,我觉得先生有些断章取义了。”
梅齐说:“儒学并不是一个系统的论述,只是一些只言片语的堆积,人们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不存在什么断章取义的问题。”
蒙垚说:“我觉得先生对儒学可能有什么误会。孔子主张以德治国,推崇孝道,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孟子推崇仁政,讲仁、义、礼、智。荀子推崇王道。这些圣贤都强调自我的修身养性,如果每个人都能加强自身修养,个人品行高尚了,国家当然就容易治理了,这样的社会有什么不好吗?”
梅齐说:“少主人前面说得不错,可是后面的结论却错了。”
蒙垚说:“请先生指正。”
梅齐说:“孔子、孟子、荀子都强调个人修养没错,可是用这个标准来治国就错了。”
蒙垚问:“为什么?”
梅齐说:“修身养性是对自己的要求,治国理政是对别人的要求,用对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这就错了。因为对自己的要求可以无限高,但是不能以过高的标准要求别人。”
蒙垚说:“先生指教得是,可是他们提出的道德标准难道不好吗?”
梅齐说:“好,当然好,这正是儒学可怕的地方,因为他们只管好不好,却不管可行不可行。他们设定一个人们无法企及的标准,至于这个标准是不是符合人性,能不能实现,就不是他们所关心的了。人们即使知道他们所说的那套东西是无法实现的,却也无法反驳,因为那种东西是真好,好到你根本不能反驳,你若反驳就等于反对美好的东西了,他们就会说,难道这样的世界不好吗?
“但是好的标准和可行的标准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再好的标准如果无法实行又有什么意义呢?只有可行的好标准才是真正的好标准。可是有些人只知道唱高调,根本不在乎这种标准能否实现,这是非常不负责任的,是误国误民的。”
蒙垚说:“先生的话也许是对的,可我还是无法苟同,孟子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您听孟子说得多好。”
梅齐说:“这正是我最不喜欢孟子的地方,因为他开了一个非常不好的先例,即设置一个无法验证、似是而非又非此即彼的困境,然后高举道德的大旗,让人根本无从辩驳。”
蒙垚说:“怎么说?”
梅齐说:“比如少主人刚才背诵的这段,什么‘鱼和熊掌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鱼和熊掌为什么就不可得兼呢?为什么一定要非此即彼?‘舍生而取义者也’,你怎么反驳?你根本就无法反驳!只要你反驳就是贪生怕死、见利忘义!可是这种情况有多少人能遇到?不到生死关头又如何验证?于是沽名盗誉者大行其道,一个个高喊舍生取义,而且一个比一个调门更高,以此为自己谋取个人利益,可是真正到了生死关头又有谁知道呢?这种人这个世上还少吗?那些埋头苦干、默默无闻的人反而被社会所忽视,这合乎情理吗?
“许由洗耳,是不是很高尚,因为听到尧让他做官,就觉得污了自己的耳朵,所以就到小溪中去洗。可是巢父避饮就把许由的谎言给戳穿了,巢父说,如果你不是先到处吹嘘,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贤人,谁会想到你?你先把自己吹嘘成一个贤人,然后又说让你做官的话污染了你的耳朵,我看你就是沽名盗誉,你在这里洗耳是污染了这里的水。于是巢父就把牛牵到上流去饮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