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盛夏
XJ的盛夏,也是克拉玛依的盛夏,她燥热难耐。
由南向北的冷风丝毫没有眷顾这座边陲小城(在地图上看来她的确够偏)。从高考之时开始的高温派遣热浪一轮又一轮的攻打人们内心脆弱的防线,最终在氟利昂的嘲笑声中,人们妥协了。
“而我,将直面她——来吧,XJ的高温!”我在心中默默中二着。
“六吧。我也不清楚这大热天的为什么要和你一起走在这条街上。刚才十一路就该多坐几段路,现在离大图书馆还远着呢。”我一旁的他在那略显不耐烦道。
是的,顶着太阳近四十度的“淫威”,我们在一条几乎没有树荫遮蔽的街道上行走,而我知道,前路大概是没有可乘凉的地方了。
“我要去买瓶水,你要啥?”他问道。
想起了家里存放的两大箱普洱茶,我无奈且愧疚地回道:“来瓶绿茶吧,你结账哟~”
“彳亍。”他回道。
真是可笑,出门之前本来已经打算带两瓶普洱出门了,但又嫌新换的手机太过沉重,手上想来不会太方便,再加上我要借的书恐怕远远不如我想的一样“单薄”,所以我便决定轻装上阵,然后狼狈地向这盛夏投降。
“追忆似水年华…大概在二楼吧。”看来我很少来大图书馆看书的这件事是瞒不住了。
借到了书,果真如我所料一般。破旧的红皮封面,五百页的书籍,起码在走夜路时,可以当成板砖防身……天啊,我要借这本书干什么…
之后,我们便穿过巨大的广场,终于走到一条充满树荫的街道,到达了商场的楼下。这座商场我先前来过无数遍,之后也会来这无数遍,我和形形色色的人来过这里,像是父母家人,逐渐模糊了记忆的女朋友,或者是从小学就一起玩直到现在关系依旧亲密的朋友。
当然,今日我走的路是不同于往日的。以前我们会从电影院的入口坐电梯到商场的四楼电影院;今日我们是直接从商场外的电梯直抵四楼的餐厅区。看着那厚重的大门,我所想起的,不仅仅是第一次来这时,迷路时的迷茫的眼神。
今时不同往日,我推开了那扇门。
“老板,这瓶茶多少钱?”我一边略显吃力地单手将那瓶五百毫升的大瓶绿茶砸到“战损版”收银台前。
“这个五块,收你四块好了。”歪嘴老板亲切地说道。
“好,谢谢叔叔”我交了钱,便抱着依旧微微冒着凉气的绿茶,推开店门,离开了那家小店。
我是从三岁搬到这个小区的,我们那个单元的居民,楼下商店的歪嘴老板,都是看着我长大的人。
小时候还会天真无邪地问妈妈,为什么老板的嘴是歪的,再到后来明白了一些事物,看到他同患残疾的老婆,也就不再过问。
是的,那个盛夏依旧。干燥的空气像是要抽干你肌肤中最后一点的水分,它也不会满足。从树叶间隙中打下的光斑随着风而轻舞。此时放张纸在下面,估计会烧焦吧。
而只有我,一手拿着已经打开的绿茶,一手甩着印有米老鼠的钥匙链,直面这个盛夏。
从家到学校,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家在医院的前面,学校在医院的后面。
而在那段路程上,我会经过一处一到夏天就散发恶臭的污水处理站,一片由碧绿的爬山虎包裹的小区栏杆。那片碧绿的爬山虎时常会吸引我的目光,然后我便会研究它是否和叶圣陶老先生描述的一样:手指不用点力就很难拔下来它。
走过那片碧绿的爬山虎,就到了学校的丁字路口。学校一处大门的两边,分别有两个商店:大张和紫荆。不过现在只有大张了,紫荆被拆掉,空出来的一大片地方安上几个座椅。上了高中后,有时坐车路过那里,就可以看见一些家长顶着烈日,拿着扇子坐在那里。
我小学时喜欢喝饮料,包括现在我也觉得,即使说我胖,那也是在那个时候喝饮料喝出来的。每天放学一瓶五百毫升的饮料,不长胖才怪!
不过那一天我不用去两个商店中的任何一个了。
我依稀记得那一天我没有迟到,但是在记忆中也不过我一个人走进那个我生活六年却并不会眷恋的校园。
穿过教学楼间的“U型”广场,熟练找到二楼最大的教室,我看见班主任正在和她比较亲密的一名美术老师说话。班里的同学或许在窃窃私语,不过那并不重要。
我找到自己空着的座位,桌上似乎有一张卷子。我将它翻开一看,哦,语文卷子,八十多。没想到小学六年,语文就是如此惨淡收场了。
再看一眼左边的女同学的卷子,哦,九十多,女生还真是语文厉害些。
说实话,我对于她的记忆真的只有零零碎碎的片段。有时在寂寞的夜,或者高中的数学课上时不时的将它拿出来端详一番。
我现在只是记得,她是我的幼儿园同学(就这还是后来她转到我们班后主动找我说的),声音略带颤抖,带有鼻音,留着长发,扎成一条辫子,语文比我好(起码在小学那时是这样的),长的很漂亮,我很喜欢她。
当然,我现在之所以可以大大方方,坦坦荡荡,且大言不惭地说我喜欢她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我在高中时期的一段恋爱经历告诉了我许多。那段经历让我明白了,小学时期的情感是多么圣洁,单纯,你所表达的就是最直观的……心中所想。
而我,如今可以说:我喜欢她的原因,只是因为她长的好看罢了。这是最低级的喜欢,即“见色起意”式的喜欢。
但也是最令人留恋的。
或许真正让我记住她的模样的,是在小学四五年级举行的一次难得、可贵的游学途中,班里的三位女同学在大巴车上唱《刚好遇见你》。她唱的那句“风吹花落泪如雨”,由较低音向华丽的高音转变,这个过程十分流畅,甚至我觉得比原歌手唱的好的多。
“如果再相遇,我想我会记得你。”
可惜了,这首歌不放在毕业典礼唱简直太可惜了。
不过毕业典礼的印象对于我来讲早已淡漠。我只记得在昏暗的礼堂内,老师们上台讲话,我在下面卖力地喝着绿茶,直到老师开始带着自己班的同学离开礼堂,我才挺着略微膨胀的肚皮,离开了这辈子我不会去第二遍的地方。
回到班后,一向严厉,或者说是暴戾的班主任居然也讲起了带有一丝温情的话语。情到深处,眼泪十分配合地流下来。
我看向右侧的他,一脸平静(他可能快睡着了),与我一样,带有嫌弃的意味,看着教室里哭成泪人的同学们。
说实话,我与他们大部分人关系不怎么亲密。这大抵与我内向的性格有关,我看上几个人,也就只会和那几个人玩,一直玩。
而十分贱的我,在进入初中之后,竟然也会无比怀念我随意“抛弃”的小学同学们,直到我考到了高中,发现他们大部分人都在那所高中里,且都是一表人才,和小学时竟无两样。
于是我便感到索然无味,再也不会为了小学消逝的时光而感到惋惜与无限眷恋。
罢了,前路漫漫。天那么热,不如回家吹空调,打游戏。
于是我离开了那所学校,在校门口的垃圾桶那丢掉已经空了的绿茶瓶子,迎着夕阳,再走回家的路。
这个时候的爬山虎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显得十分可爱。夕阳为它们镀上金色的光彩,叶片反射过来的颜色甚至完全看不到绿色。伴随风的轻舞,它们就像巨龙的鳞片一般,错落有致地开开合合,发出窸窸窣窣的动耳的声音。
我想,在这毕业的日子,我应该请求妈妈带我去那家我最喜欢的港式茶餐厅,点那些我最喜欢的菜。
说实话,就环境而言,那家餐厅可以说是我们这座小城比较高档的了。一楼巨大的喷泉空间,在其旁摆放着一架立式钢琴。钢琴怕水,所以平日里喷泉是关闭的状态。
里面的菜品也都和我口味,像是红肠粉,虾饺,黑椒牛菲力,菠萝油条虾,三杯鸡……不能再说了,写着写着都饿了。
“我要油条虾,牛肉粒,还有红肠粉,虾饺…”我把菜单递给坐在我对面的他,让他再多瞅几眼。
“你随便点,以吃饱为主。”我说道。
“再加一个海鲜拌饭,脆皮鸡,两个扇贝吧。”我又补充到。
“来来来,先开局王者玩玩。”我将借来的书放在一旁,拿起手机就要点开应用。
“等等,你看不看电影?”他问道。
“你要看电影?看啥啊?”我问道。
“现在有啥嘛……哦,这个我老婆演的!”他突然兴奋地说道。
我看了一眼,哦,女主角是章若楠啊。
我对这一类的电影没有丝毫的兴趣。光看主演的名字就基本可以猜到大概的电影类型甚至情节的电影,似乎并不值得我去浪费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尤其是从晚上十点多看到将近一点的。
当然,内心有了这种略带鄙视的态度后,我愈发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口是心非。因为在一年(也许是两年)前,我也看过类似类型的电影。
“最近有新电影哦,要不要去看那个……盛夏未来?”她问道。
“豁,可以白嫖的电影我当然要去看了。”我心里窃喜,但并不只是因为可以白嫖一场电影。
而是因为这是和她一起看的电影。
我和她在那时是住一个小区的,所以要相见其实很容易。
我们相见在小区门口,一起打车去那家电影院。上到四楼后,刚好开始检票。
我对这一类的电影没有丝毫的兴趣。毕竟一看主演有张子枫和吴磊,类似于恋爱、婚姻的剧情就已经编好,就看届时能不能与电影情节对应上。
“嘻嘻,好甜啊………啊啊啊啊要拥抱了…”幸好在疫情浪潮还未退却的当时,人人都戴着口罩,可以遮挡自己看不惯的丑恶的嘴脸。反正口罩后的我已经是“姨母笑”了。
再看看旁边的她,微眯着眼睛,似乎快要睡着了……
“你觉得咋样,关于这部电影。”我兴奋地问道。
“哦,还行吧,我都快睡着了。”她似乎是略害羞地和我说这句话。估计是为自己在看电影时的这种不珍惜时间与机会的行为感到羞愧吧。
“去哪吃饭啊我们?”我问道。
“你不是经常来这吗,你选呗。”她说道。
“那就去楼下的斗牛士吧。”
是的,约会的话去西餐厅无疑是较好的选择,虽然在我看来那根本不算西餐厅。唯一与西餐厅相近得一点,就是他们那也卖牛排。
“你去那点一份牛排,也就是一份套餐,之后便可以无限续加那里的配餐。”我向对面的他说道。
“哦,什么是配餐?”他一边翻看刚才手机上照的饭菜的照片,一边问我。
“就是那些甜点,像是焦糖布丁之类的。还有就是汤水,我记得有南瓜汤,罗宋汤…………我觉得和番茄汤没有啥区别。”我在那里侃侃而谈。
“不过你应该吃不饱。”我们两相视而笑。
黄昏在天边逐渐崩溃,早已硬撑不下的我吩咐服务员来打包。看来终究是眼大肚子小了,三杯鸡基本没动,油条虾剩了大半,海鲜饭也是。
三大盒收拾了之后,我们便去了趟厕所,然后转角就到了电影院的大厅,在那里刚好开始检票。
“家人侠的电影,有啥看的?”我对即将观看的电影也没有提起更多的兴趣。
“我觉得速度与激情最为巅峰的一部是它的第七部。哇,尤其是那段莱肯超跑从迪拜的三栋大楼间穿梭的画面,简直了!”我对过去的剧情感到尤为的激动。
“我只在意这部里面有没有那个……光头的演员。叫什么来着,巨石强森?”他问道。
“是杰森斯坦森吧。”我大概猜到他所说的那位是谁。英伦硬汉,我也喜欢,毕竟人们总是对带有一定反差效果的事物感到兴趣。
“暴力,但极致优雅,这就是英伦绅士。”我说道。
是的,那样一种身份,确实令人着迷。而平庸的我们,虽已不大可能成为我们幻想般的人物,但“心向往之”的美好习惯还是要保留的。
“到前面的车站坐一会儿吧,我头疼。”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对他说。
可能确实之前那局三十五分钟的钻石局打的太焦灼了,而我又是个容易激动的人。气血上涌,估计是高血压了。
“这夜,纷纷扬扬。”顶着黑夜下的灯光,我吟出这句话。
我不喜欢盛夏。盛夏嘛,她燥热难耐。
但也是,青春最美好的时刻。(本节虽草率结尾了,但生活的剧情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