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风雪夜
天边残月如钩，几点星子疏疏落落地挂在暗蓝色的天幕之上，寂寥孤远。
微黯的月光落在茫茫无际的雪原之上，冷风打着旋卷起雪沙，闪着细碎的光芒洋洋洒洒。
却有一道奇怪的人影踽踽独行，雪地上的脚印深深浅浅，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要往何处去。
枫燃把怀里小孩身上盖的大氅又往紧裹了裹。
她已经在这片雪原走了两天了，死活看不见出口，她倒是没事，怀里的小孩儿要承受不住了，天寒地冻的，连只动物也看不见，小孩儿本就身受重伤，两天滴水未进，生命气息越来越孱弱了。
枫燃抬头看了看星星，确定自己走的方向是对的，压下心里的烦躁继续前行。
她没想到千年前的北境雪原灵气竟然衰微至此，连御剑飞行的灵气都聚不出来。
心脏处的金羽闪着淡淡的光芒，散发出一阵又一阵暖意。
“出口到底在哪里啊？”枫燃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心脏的地方。
“你要死了我也不用活了，你可别死。”枫燃抱着的小孩全身被裹得严严实实，什么反应也没有，像极了一具尸体，寒风吹过，枫燃后颈有些发凉，突然有点害怕。
枫燃犹豫了一下，背对着风把大氅拨开一条缝儿。
正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枫燃：“……”
小孩儿定定地盯着枫燃，不说话也没什么反应。
枫燃被他盯地有些头皮发麻，不由开口道：“你醒了啊？感觉身体好点了吗？”
小孩没有移开目光，只摇了摇头。
枫燃：“你怎么不说话？是嗓子不舒服吗？”
“你是谁？”小孩声音沙哑，闷闷地咳了一声。
“路过的人。”枫燃摇了摇头，“雪下的那样大，你怎么会自己在雪原？”
小孩不说话了，眸光沉沉，枫燃这才察觉有些不对劲。
他的眼睛像死水一样，毫无波澜，像蒙着一层阴翳一样。
枫燃伸出手轻轻晃了晃，心沉了下来。
他的眼睛看不见。
怎么会这样？
枫燃摸了摸他眼角，感觉到他微微的紧绷，放轻了声音道：“不用害怕，我若是想害你便不会抱着你在这雪原跋涉两天了。”
小孩拽了拽她的衣襟，表情有些微微茫然和不知所措。
“可以告诉我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吗？”枫燃的目光落在他墨色的眸子里。
小孩还是摇了摇头。
枫燃愣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月亮轻声道：“没关系，有我在，不会比你自己更差的。”
她的心跳声沉稳的而安定，小孩垂下眸子，鸦黑的睫羽投下一片阴影。
“你认识路吗？我不会是迷路了吧。”枫燃再次抬头。
从月亮高挂到黎明初显，流星自黑暗中诞生，飞入火红的地平线。
“不知道。”小孩儿的声音很虚弱。
枫燃心中焦急，本就满身伤痕，又冷又饿，小孩儿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思来想去，枫燃试着伸出手，一朵淡蓝色的花缓缓浮现，如霜雪般纯澈晶莹，花蕊却如心脏一样收缩舒张，淡红色如血丝一样的东西在花瓣里缓缓流动。
“太好了！”枫燃的唇色白了白，这朵花确实费了她不少力气。
“来，拿着这个花，感觉难受的时候就吸一吸。”
枫燃把花递给小孩。
“你再坚持一下，如果我们方向是正确的，应该快要走出去了。”
小孩接过花朵，只觉手中温热柔软，淡淡的血腥味又带着诱人的芬芳冲击着他羸弱的身体，竟然带来一丝活力。
压下心中翻涌的疑虑，他闭上了眼睛，再坏也不过就一个死罢了。
枫燃的目力极好，看到了天边漂浮着的紫色霞光。
洞天福地，才会有紫气东来。
…………………………
街上行人往来如织，货郎的呦呵声此起彼伏，五花八门的店铺旗子随风飘扬，刚开锅的包子腾升起阵阵白气，一派热闹繁华的盛世之象。
第三天上午赶在天亮时，枫燃走出了雪原，来到了这个昆仑巅脚下叫凤来镇的地方。
“夫人要不要来个包子？保证好吃！”伙计看见枫燃驻足在蒸笼之前，便大胆热情招呼。
“怎么卖的？”枫燃犹豫道。
“三文一个，五文两个！买多优惠多！”伙计看枫燃带着兜帽抱着一个半大孩子，知道这八成是遇到困难了，于是问道：“您是刚来凤来镇吗？”
枫燃点了点头问：“没有钱能买吗？”
伙计啊了一声：“夫人如果是遇到了困难，可以去昆仑巅设立的救济堂，那里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在哪里？”
“您沿着这条街一直走，然后走到刘记客栈再往左拐就是了。”伙计抓起两个包子装起来递给枫燃道：“夫人您先拿着顶顶饱，有钱再来给就是了。”
枫燃连忙道谢。
伙计笑着说：“没关系，出门在外的难免有犯难的时候。”
枫燃记住了他的样子，回头冲着救济堂而去。
小孩儿已经晕过去了，但是有花撑着，生命体征还算平稳。
枫燃用了点力气把他摇醒道：“醒一醒，来吃点东西。”
小孩儿脸色惨白气息虚弱，睁开眼睛还是缓了好一会儿，手里的包子让他咽了咽口水。
枫燃蹲在街边让小孩靠着她的腿，看着他慢慢吃着热气腾腾的包子。
他咬了两口，抬起头来看看枫燃。
“怎么了？”枫燃问。
“你不吃？”小孩把手里的包子冲她递了递。
“我不吃。”枫燃笑道。
小孩没问为什么，又低下头细细地咬。
枫燃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饿久了好像是不能猛吃。
她一股脑的把包子都扔给小孩，还好他自己知道。
“我们去救济堂，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收留一下我们。”暂时解决了吃的问题，枫燃又愁起来住的问题。
小孩的身体需要静养，一个安定的住处是必不可少的。
凤来镇是昆仑巅之下的一个小镇，由昆仑巅直接管辖，常有仙人来往交易，来此求庇护求仙缘的不在少数，所以这里很热闹繁荣。
救济堂便是昆仑巅专门设立的扶危济困的地方。
“身体状况一团糟，老夫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了！”老大夫摸着山羊胡子皱着眉道，“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枫燃默然，她不是大夫，只能通过生命体征来判断身体状况，所以具体小孩儿的情况她不太清楚。
“首先这一身伤。”老大夫扒开小孩儿的衣服，指着心口最大的一处伤痕，“这里距离心脉非常近，再偏几寸就是仙人来了都没办法，处理的这样糟糕，幸好是冬天，伤口没有化脓。”
老大夫一边说忍不住数落枫燃，“小孩很脆弱的，本来气血就不多，这样一流，更虚弱了，正是长身体地时候，不好好调养回落下一辈子的病根。”
枫燃看着那一身纵横交错的伤疤，她很少受伤，甚至都不太记得疼痛的感觉了，他竟然就这样不哭不闹的任由她抱着在野外走了三天。
也许是察觉到她的沉默，小孩眼睛朝她看过来，有些微微不安。
枫燃把手伸过去握住他的手。
“劳您费心了大夫，只要治好他，您需要什么尽管说就是，我会把钱补给您的。”
老大夫无奈地叹了口气同情道：“不知道你们经历了什么，但总算走到凤来镇了，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办法，小孩可以先留在这，咱们领事堂明天都有很多任务派发，可以上那里领任务赚一些钱。”
枫燃点了点头：“谢谢您大夫，那就先让他在在这待几天，劳您费心，我去找一些事做。”
小孩眼睛微微睁大了些，握着她的手不由得有些用力。
枫燃安慰道：“你在大夫这住几天，大夫会治好你的，我去赚钱，会很快回来的。”
小孩儿慢慢地松开手，黝黑的眸子看着枫燃低声道：“要回来。”
若不是眼神黯淡无光，丝毫看不出来他眼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