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向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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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九曜

两人谈话间,关珣已从刑部那首出来。

挑哥儿继续扮演他的老叟吃了最后一口馄饨,后去付账,把向阳那碗米酒的钱也给付了。

关珣来到他们坐的位子时,就听见挑哥儿说道:“听阿伯一句劝,别喝什么酒了。姑娘家身子得养好,落下毛病就不好喽!”佝偻着背,慢悠悠地走了。

向阳觉得挑哥儿是皮痒欠的,知道她这会儿不敢动手。他们鬼窟里哪个不是酒缸子,这时候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她蹙眉盯着挑哥儿离开的方向,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关珣扫过远去的挑哥儿,转而问她:“你认识的?”

向阳有些赌气地哼声:“谁认识多管闲事的老头子!”

“我看那老伯也是出于好意,你别往心里去。”关珣语气带着歉意,觉得向阳喝酒许是冷的,也可能是吓的。她今日从早到晚都跟着自己倒霉,也是无奈。“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向阳摇头,她这会儿回去要被挑哥儿笑,那个破庙也没什么看头。她还想多看关珣几眼,与其躲着看,还不如光明正大地看,便提议道:“我看你也兴致不高,要不我们走走?”

关珣不置可否,但向阳已经走在前头。

前面的运河上是烟火红通的几艘花船,岸边有画舫,也有三三两两靠岸的船只。

关珣见一艘船正好没人,便找船家付了铜板租下。

小船的两端都挂着灯笼,船头有装饰的团花,船里放了垫子。向阳不会水,只得由关珣扶着,船只摇晃起来,她便抓得更紧。

难得见她有害怕的事,关珣忍住笑意带着她慢慢蹲下,终于让她坐好,才稍微松了手。“别怕,你坐着赏景,我来摇橹。”

晚风拂过河面,泛起微微涟漪。风中传来画舫里洋洋盈耳的歌乐与嬉笑。

向阳伸过手去扯关珣的斗篷。“把斗篷借我。”

小姑娘背着光,夜色中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得见那双杏眼里映着光影朝自己看来。关珣取下斗篷给她,慢慢地将船摇进了河中央。

画舫大多靠近州桥和码头那段,他们这首靠着园林,反倒没什么人。关珣摇着摇着,只觉得心也跟着水声平复下来。

这时,便听见向阳问他:“方才你脸色不对,那两人是不是死了?”

关珣嗯了一声。他交给刑部的人,还没审过,里面就有人来报那两人自尽了。他问出的东西没了用处,因为死无对证。

向阳又说:“死了就死了吧,免得反咬一口,比这时更麻烦。他们是不是怕了?”

关珣道:“也许吧。”

向阳道:“既然这样,我们得让他们多怕几天。”

“我们?”关珣咬着这两字,觉得有趣。

向阳道:“当然呀,要不这一天我不是白费了吗?那幅画其实也不必看了,肯定就是金轮佛顶画!”

关珣奇怪:“你知道那幅画?”

向阳嗯了一声:“我家里就有一幅祖上留下的,好像是西边的东西。九曜就是画里跟在炽盛光佛身边的那九个。”

关珣沉默了一会儿:“佛经记载中似乎没有九曜这一说。”他抄过一段经文,其中提及道家五曜,后是十一曜星,却从没听过九曜跟佛陀扯上关系。

向阳道:“没有吗?我见过几回这样的佛像,许是这里的人只信如来,却不知他有轮身吧。那画中的便是释迦牟尼的教令轮身,降九曜戏百鬼,领星宿平息反叛,驱散灾邪。”

关珣不信神佛,于这些自然不懂。他喃喃念着诗句,还是没法联系后面两句。“寒山可是经中的什么地方?”

向阳摇头,她也没想明白那是什么意思。“鸿毛是什么,红色的吗?”

关珣道:“那倒不是,一般提起鸿毛,是指浅少量轻。不如这样,你说说这九曜有何特别之处,或是各有一长,又或是各为一方?”

向阳试着回想起来,金轮洞里有九鬼像,所以每一代都由族人筛选代表一方。九鬼身上的腰带和狼牙链子的颜色不一样,管的事情也不一样。

“日月火,水木金,土罗计。红炫血绿黄,白晚寒山灰。啊,寒山!”

关珣没说话,怕打断她思绪,当下只觉得前面一句像五行加了什么,后面的听着像颜色。

向阳像背书一样慢慢地念着:“土曜罗睺带蓝,两个都属风象。金银铜锌金,银铁白金汞……土曜带铁,罗睺带白金。”

她念到这儿,不禁挠了挠头,越发想不明白。

关珣却问:“金铜五行属什么?”

向阳道:“属火。”

关珣分作几组来回分析,蓝和铁对上风,金铜对上火,但他若是什么都不会,他更愿意将最后一句理解为打铁。

生铁不就是在火下百炼成钢么?

关珣茅塞顿开,虽不知解得对不对,但至少不再像早前一样停在第一句。

‘晨钟不醒人,杯酒见梦长。

金轮佛顶炽,九曜星不凡。

业果抱寒山,可比鸿毛量。

谁得金铜臂,百炼也成钢。’

这首诗是魏明安给一个叫冰姐的,找陈御史藏在京师的‘压岁钱’。如果这首诗是为了指引方向,那边说得通了。

大相国寺里,先找金轮佛顶画寻得九曜,再找相对五行和属系,想必便能找到‘压岁钱’所在。

关珣兀自沉思,再抬头却见向阳看着水面发呆。远处水浪动荡,烟波浩渺,却似心湖涟漪在暗中若隐若现。

向阳忽然回神,四目相望,谁也没说话。

画舫上的歌乐已经听不见了,入耳的只有秋风飒飒和流水泙湃。

终于,还是关珣先开了口:“此事一了,我带你玩遍京师,可好?”

向阳顿了顿,转瞬一笑,笑得十分灿烂:“好啊,一言为定,到时候大人不可反悔。我要吃遍京师美食,喝全最好的酒,看完所有名戏歌舞,还要去看最美的花魁娘子!”

关珣嘴边勾起一抹笑,心中苦涩难当。他自己也没有胜算,想必这姑娘也是知道的。不答应有些残忍了,答应了好歹有个盼头。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