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相跟踪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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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世道艰难

勾月道,“到处都在发大水,你们既逃到这里,便安心留着,怎么还乱跑呢?”

莲踌哭个不停,“若是可以,我明日陪你一起干活儿去。”

勾月看着她雪白的脖颈和纤细的手腕,道,“还是罢了。”

“你能干的活儿,我也能干,你瞧不上我?”

“莲踌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若你们两个是庄稼女子,我肯定不这样说,只是你看你们柔弱,这体力活比日常下地还要累人,强壮的男子干一日都腰酸背痛,更不用说你们。”

瑶台道是,“是莲踌给姑娘找麻烦了,我们明日便离开。”

“欸,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不必干自己干不动的活儿,这山上有很多百姓是逃难的时候受了伤,明日大夫诊治,你们帮着熬药送水便是。要是有那孩子乱跑进山林深处,你们帮着寻一寻,这样力所能及的,总能做吧?”

“不是我们不想做,而是……”瑶台吞吞吐吐,“恐怕他们厌恶我们,不肯叫我们插手。”

莲踌不再哭了,道,“你可知我方才为何哭泣?”

勾月说不知,“我说起家中,是勾起你什么伤心事了?”

瑶台道正是呢,“莲踌妹妹从前跟你一样受家中宠爱,不过一朝失足才落入风尘。”

勾月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宝大娘说的是这个意思。

“那瑶台你也是烟花之地而来?”

她不遮掩,道是,“姑娘若是不想与我们同寝了,我们这就可以离去。”

莲踌解释道,“我和姐姐这身衣服都是临走时拿的新衣裳,是没有见过客的,干干净净。”

勾月见她手忙脚乱地撑着衣服给她看,心里扎了根刺一样,叹息着将她按下来继续躺着,“你不必如此,干净不干净的,身子和衣服对我来说也没有,心是干净的就好。”

“那是呢,我和姐姐都没有恶意,若他们愿意,我们留在这里一日便帮他们干一日的活儿。”莲踌道。

勾月道这样也好,“要是有人欺负你们,你们就告诉我。”

“姑娘真是菩萨心肠.”

勾月不当一回事,“嗐,这世道艰难,前些年燕楚打仗,宦官作乱,百姓起义,再往前楚枝交战,也就这几年开始安稳下来,咱们老百姓过得艰难,又为何要彼此为难呢?男子尚对这世道头疼,女子又怎么能过得安稳呢?”

瑶台道,“确实如此,现在是楚人当家,更欺辱得我们燕人难以忍受。”

勾月无奈,“天下姓啥实在不是咱们能插手的,能活一天就活一天吧。”

话说了一圈,瑶台才道,“方才姑娘不是问莲踌为何要哭泣吗?”

“莲踌姑娘是为何失足落入这道里面?”勾月见她们不甚忌讳,便直接问道。

莲踌接过话头,“还是我自己说吧,若姑娘不觉得我絮叨得心烦。”

“自然不会,离天明还有很久,你说吧,我喜欢跟别人叙话。”

“小时候我家中富裕,良田十数顷,有一个二伯还在朝中为官。后来楚人来了,二伯便辞官告老回来。那一年我正好十五岁。二伯有个朝中后辈,在良渚为官,听说二伯辞官后,特来探望他。吟诗作对无一不精,又温文儒雅,叫元清虬。

我在家中荡秋千,那一日鸢尾花开得很好,紫色的花瓣如落雨一般,我荡着秋千,不知他看了我多久。

我从未见过那样好看的男子,既有少年意气,又有中年男子的稳重。故此往后只要他来我们家中拜访,我就一定会在秋千架那儿等着他。

要是收到他的信,我就欢呼雀跃,收不到我便一夜辗转无眠。听说他早已娶妻,我心里丧气极了。他知道此事便来安慰我,说他心中只有我一人。”

勾月皱了眉,“你还信了?”

莲踌道,“我那时愚蠢极了,他说什么,我都信他。他说她妻子温和贤淑,又无大错,他很想娶我,只是他也不能负了她。我哭了好几日,将眼睛都险些哭瞎了。他对我说即日他便要启程返回良渚。我狠了心,要他以平妻之礼迎娶我。”

“他愿意这样做?”勾月似乎已经能猜出了后面的走向。

“他答应了,写信给他的母亲说了此事。”

“我猜,他母亲必然阻拦。”

“正是如此,他母亲道,若我这个人是贪图他这个人,便不该如此为难他,跟他走了就是,若我贪图他的东西,就该早早舍了我这样不堪的女子。元清虬问我到底是贪他这个人,还是贪他的东西。我那时不知世道险恶,按着心里的声音说,自然是要你这个人。于是什么都没有要,便跟他偷偷跑到了良渚,家中人也不知道。到了良渚,他纳我为妾,替我做了几身衣服。他说,平常女子有的东西,我日后也会有,只需耐心等待。”

“唉,真是个笨姑娘,你就这样什么都信?”

“我信了,结果不到两个月,我家人还没找到我之时,他同我说要去某地调任一年,他不在家要我处处听从大夫人的话,免得她为难我。我都答应了。他走第二日,有个家丁忽在我洗澡之时闯入进来,我还没穿好衣服,大夫人便带人来了。说是小妾私通家丁,坏了家中颜面。

她拿那烙衣服的铁棍烧热了来烫我,没往脸上烫,往后背前胸上烫。我痛了数日,他才回来,大夫人便告状说我与人私通,弄了一声疮病。

他一开始还不信,待看了我满身的伤疤后,他便信了他夫人的话。叫人捆了我,要发卖了我。我对他夫人恨之入骨,愿化为厉鬼去索这毒妇的命。可夜晚我挣脱绳索,来到他们房外,却听得元清虬说,多谢夫人替我处理了她,要是夫人不冤她,我还不知怎么去做个恶人发卖了她呢。”

“什么?是那男子叫他夫人这样做的?”勾月掀开毯子便道,“他住在哪里,你和我说,我替你杀了他。”

莲踌让她睡下,“我被发卖不久,便听说他们家起了火,多行不义的下场吧,也不必姑娘替我报仇了。”

“元清虬死了?”

“虽没死,可那张能骗人的脸却是毁了。”莲踌快意道。

“可惜,若不是他,你也不会堕入风尘。”勾月不平道。

“事情都发生了,可见是命中该有的劫难,勾月姑娘不必为我难过。”

瑶台也来劝道,“我们这样的女子还有很多呢,姑娘要是太心软,瞧了我们过的日子,怕是一日都睡不安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