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四年级的时候和哥哥被留在家和外婆过，父母去打工，一开始外婆只在我家忙活。

外婆在如今的我看来是一个可怜的妇人，早年丧父，独自拉扯四个孩子，然后继续拉扯孩子的孩子，老了以后又被孩子嫌弃（各有原因）

但在幼年的我看来她泼辣蛮横不讲理，一心只想累死我和哥哥，不知疲倦的只知道让我们帮忙埋头干活，尖锐的嗓音一喊一叫，不管说的是什么话都感觉是在骂骂咧咧的。

她应该是一个很要强的女子，能够带着几个孙辈把两家田亩粮食都种的很好，只是苦了她的孙辈。

她用着过去带子女的方式带外孙，只要在家就领着一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四年级就能跟着下地，栽秧、挖苕、拔草、背作物……

同村的婆婆经常看见兄妹两个背着两个大背篓，里面背的是苕、土豆、玉米、萝卜、花生、大豆、猪草……

也经常调笑说：“背这么多，以后还能长高嘛！”

能长高嘛？

反正我现在不高。

从五年级以后，哥哥高中一个月回来一次，我又学会了做饭，洗碗，清衣服，每天跟着天不亮起来去干活，背着满满一筐回来做饭，洗碗，然后去干活，中午不吃饭，也许能休息，也许干到下午回来做饭。

记忆中已经没有在家做作业的场景。

所以五年级的那一年，很不开心。

因为开始懂得了很多事情，就承受了很多事情。

由此，告别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后来为什么讨厌我的外婆呢？

因为一回家就开始干活、因为总是被骂被吼、因为自己本来就不开心、因为总是自己一个人、因为哥哥哭了……

哥哥哭了，他都上高中了，但他也受不了外婆安排的工作，他用家里的座机给爸爸妈妈打电话，诉说着平常都被安排着干了些什么，然后就哭了。

他声音哽咽，又好像有好多好多的委屈，不情愿，愤怒。

妹妹在一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那时候好像才真正意识到，外婆是一个讨厌的人。

还小一点的时候，只要外婆来家里做客，还没进门就一定会扑去她怀里。

现在没日没夜的干活，已经消磨完了，那天开始正式讨厌外婆。

哥哥抱怨完毕，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一个月反正也只回来一两天。

但妹妹不同，她讨厌外婆，开始忤逆，外婆气急了，说了一句：“你以为我想管你们，还不是你爸妈要我来的，我大可以不来，你以为我喜欢你家吗！？”

尖锐的嗓音就像是一把刀使劲的割着玻璃，难听。

好，她终于说出真心话了，她也讨厌这里。

这句话磨灭了内心仅存的愧疚和依恋。

从那天开始，放学回家再也没有和外婆说过一句话，做完作业，自己吃完饭，想干什么干什么，两个人同在屋檐下，形同陌路。

同时妹妹在家一句话不说，来客人也会跑回自己房间，哥哥在家的话才会有话说，除了一个月哥哥在家的那几天，其他时候都不说话了。

而且妹妹也有些不喜欢哥哥，他对着不喜欢的外婆还要言听计从，他总以哥哥的身份让她做外婆让她做的事情，他还试图用强者的姿态让妹妹服软。

他很重的把一块木柴烧火的铁圈锤去，怒目圆睁的看着妹妹，但妹妹不服软的盯着他，丝毫不害怕。

结果就是那个铁圈裂开不好用了，哥哥的威望也不重了。

但妹妹对哥哥的喜欢和依赖还是多一些的，他总归是比妹妹见多识广，比妹妹懂事，他能说好多妹妹不知道的事情，四大名著的英雄人物故事和相关典故到动画片的剧情走向他好像都了如指掌。

也是承蒙哥哥的口授，从小能够对文学相关的东西了解的比较多，跟同龄人相比多了些墨水。

六年级，父母回家了，看见都不怎么说话又怕生的女儿，打算第二年留在家里不出门。

后来母亲跟女儿说，当时回到家看见你不认识妈妈也不爱说话，心疼的都快哭了。

父母在家之后，妹妹依旧毫不掩饰对外婆的恨，也不再叫她。

开始的时候父母是严肃的说不应该这样，妹妹不听，后来遇见之后还念叨，妹妹依然沉默。

再后来就不说了，亲戚朋友也都知道，偶尔聚在一起还会打趣妹妹，她依旧不回答。

她知道和人说这些是没有意义的，她想的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想什么。

她宁愿自说自话，在内心排戏，在脑子里表演。

这也造就了她丰富的内心世界，注定她会是一个心事重重又细腻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