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无所有
每到这时,金百禄就像个榆木疙瘩,他永远沉默。
就像阿西曾经做出的雕像,身材那么完美,却永远一言不发。
孔翎上反复问他,我们的问题到底在哪里,她知道自己不是有魅力的女人,可是他们彼此对待对方都是非常真心的,难道这还不够吗?
她现在很想结婚,想与人建立密切不可分割的联系,她搞不懂,孟晓棠结婚总是那么容易,为什么她就这么难。
这个问题没谈拢,两个人相处起来总是别扭。
他们暂时分开了,也不是分手,就是暂时不见面,也不联系了。
孔翎上心底期待着金百禄回头找自己,可是金百禄在孔翎上说自己要仔细想想以后,便彻底退出了她的生活。
这让孔翎上心神不定,几度怀疑自己也患上了失恋焦虑。
她跑去寺庙找杨宁,把手心摊开给他看。
“你干什么?”杨宁已经是个光头和尚了,坐在轮椅上,手持佛珠,很有几分威严。
“给我看看手相,看看我这辈子能不能结婚生子?”
“我不是算卦的。”
“那把我的八字给你,你仔细看看?”
“我不是算卦的。”杨宁咬牙第二次重申。
“那你会什么?”孔翎上眼神里的失望毫不遮掩。
“你想听佛法吗?”
“不想。”
“那你的问题,我没什么办法解决。”
“我就想知道我的未来,我能不能跟金百禄结婚。”
“没有人可以窥探未来,谁都不可以,那是天机,泄漏天机是要遭天谴的。”
“也就是说天机是可以泄漏的?”孔翎上眼神里迸发出期待,“我不怕雷劈,你能不能替我看看?”
“….如果是我在主观泄漏的,雷当然是劈我。”
“就是说,你可以看到未来。”孔翎上的眼神更加真诚。
“我不能。”
“你怎么还没学会。”
“…再说一次,我们不是学这个的。”
“你们怎么什么都不会。”
“如果我送你一句话,可以让你看开一切,不再执着,你听不听我的。”
孔翎上抬抬眉,示意他说。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你感受到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你们的爱情也是,那只是你们之间缘分与业障的牵引,并不是真实的。”
“什么是业障。”
“你可以理解为缘分。”
“什么是缘分。”
“你我能够相见,便是一种缘分,我若带给你好事,便是好的缘分,你若在我身上受苦,便是亏欠我,是虐缘,你必然要还清对我的亏欠,我们的缘分才能终止。”
“金百禄让我难受也让我幸福,这算什么缘分?好的还是坏的?”
“...我不清楚你们。”
孔翎上叹气,“如果我现在走了,再也不来,是不是跟你就没缘分了?”
“有缘分的人,肯定是会相见的。”
“如果我宁死不来呢,谁能逼我?”
“….”
孔翎上直起腰身,感觉人生的一切果然还是握在自己手里的。
“我说的对你有点启发没有?”杨宁打量她,企图寻找她开悟的迹象。
“谢谢你,但没有。”
“一点都没有?”
孔翎上点头。
杨宁看着午后太阳,神色凝重,严肃的说,“看来还是我修行不够,没办法渡人。”
“怎么能怪你呢,你又不会看相,自然解答不了我的疑惑。”
“…..”
“是我投石问路,问错了人,不怪你,你不要自责。”
“…..”
“你回去好好想想我说的话,也许会有感悟。”杨宁不死心,势必要渡了孔翎上。
“算啦。”孔大气的摆摆手,“也许我跟这句话也没啥缘分。”
这话让杨宁愣了下,幡然醒悟,
人与人,事与人,又或是经文与人,大多也是要讲究缘分的,
他懂得的,她未必懂得,这大概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区别,
她永远没办法懂得他琢磨的那些事,所以他们会有鸿沟,瞧对方都不正经,像精神病。
尽管孔翎上是第一次恋爱,但是她却表现出了极度理智,除了开始与金百禄断联的几天有些难耐外,她很快回到了玩命开车拉客人的状态,这让孟晓棠把原本准备好的一连串安慰说辞憋了回去,毫无用武之地。
“我算是明白了,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除了金百禄,身边没有其他男人。”孟晓棠正坐在沙发上给豆豆剪指甲。
“为什么?”
孟晓棠收起指甲刀,睿智的笑了笑,“因为你对情感过分的理智与冷淡。我初恋的时候,恨不得整天与对方黏在一起,可是看看你。我看你对金百禄好像也没那么喜欢嘛。”
晓棠凑近在扫地的孔翎上,“你还想不想跟他了?”
孔翎上直起身,没什么表情的说,“我跟他求婚了。”
“什么?!”孟晓棠震惊不已,立即拽住孔翎上的手,“你你你说了什么?就…我想跟你结婚?”
翎上摇头,“这么说太直白了,我说,我想跟你要个孩子。”
孟晓棠的动作几秒钟都没动,“然,然后呢?”
“他说他要想想,我们就现在这个样子了。”
“你怎么能这么直白呢?!”
孟晓棠追着孔翎上扫地的身影,“是个男人都被你吓跑了!哎呀,你要说这些倒是提前问问我呀。”
“为什么会被吓跑?既然谈恋爱了,不就是为了有个结果吗,难道我每天跟他亲亲热热是为了耍流氓?”孔翎上对此嗤之以鼻,“我表达了我的想法,他犹豫,那我也没必要继续缠着他,是不是。”
孟晓棠平复了内心的震惊,堪堪比划了个大拇指,“尽管在我看来你对男女关系毫无天赋,但是你也很通透了。”
孔翎上看着孟晓棠,拍拍她的肩膀,转而把地上的灰尘扫走,“我只希望,我们的未来安定又幸福。”
晓棠靠在门边,“现在不就很安定嘛!”
“嗯,希望你不要一激动在本年度内完成三婚就好。”
孟晓棠立马翻脸,抱着豆豆进了房间哄午睡。
但其实,姐妹俩的安静日子都没过满月,便生出了事端。
那天孔翎上刚刚送完一个客人,在路边小卖铺买了瓶冰水喝,这时候电话响起,她一看,竟然是卡一来电,是在老家用的电话卡,这张卡前些日子被孔翎上设置为拦截一切电话短信,只偶尔看看有没有李慧芳找她,但始终没有。
那些催债人的电话打了几个月也都停止了。
最近她重新启用了这张卡,现在这通电话看起来有些眼熟,接起来一听,竟然是她舅妈的电话,也就是孟晓棠的养母。
“你总算接我电话,现在有天大的事情都找不到你们。我还以为你们俩发了大财,连家里人都不认得了。”电话一通,舅妈的数落便没完没了,一句话都没问孟晓棠和豆豆好不好,只在数落几分钟后说,李慧芳的老房子被人拿去抵押了。
孔翎上愣了好一会,讷讷的问,你说什么。
舅妈没好气的把事情原委又复述了一遍,
被李慧芳诈骗的那家人,也就是在孔翎上离开老家那晚找上门的几个男人,
在孔翎上与李慧芳通通失联后,报了警,走了几个月程序,现在警方强制执行,要李慧芳的老房子做抵押,赔给对方。
舅妈被声讨的无处可藏,不得不代替她们先签字,事后孔翎上若出现,还需要补签其他繁琐手续,至少目前,这老房子现在不属于债主也不属于李慧芳,而是由警方保管,予以六个月期限腾出房屋以供抵押还债,在她们露面出现之前,这套房子暂时平息了债主们被诈骗的愤怒。
孔翎上气血上涌,喉咙里好像堵着一块石头一般,眼睛酸酸的。
那是她与李慧芳拥有的全部,是李慧芳与外公当年拼了命才拥有的一套小房,尽管又破又旧,但也为她们遮风挡雨了好多年。
以后李慧芳要是回来了,她们又能在哪里栖息呢。
孔翎上买了一张车票,连孟晓棠都没告诉,回到了老家,直接去了警局,可是警方这边却没什么好说的,他们已经立案,李慧芳诈骗证据确凿,只差找到她本人。
孔翎上不得不去找债主求情,正是那晚把他追出了老家的男人。
男人对她毫不留情,在他看来,这个女人欠债跑路,毫无信用可言,她写欠条又能怎么样,还不如要套房子来的靠谱,那房子虽然老旧,但卖个八九万不成问题,小城房价已经跌得离谱。
孔翎上没跟对方说上几句话,彼此都忿忿不耐,对方认为自己明明是好意借了钱,却被人欺骗,本来已经吃了不少亏,幸好现在有警方主持公道,孔翎上凭什么找上门来拒绝抵押?
孔翎上也是真的很委屈,诈骗的人不是她,是她姥姥,她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拖拽下水的,现在连栖息之地都被人抢走,不得不背井离乡去打工,在庆城虽然看到了繁华,也遭遇了不少委屈,想想孟晓棠还嫁给了下手狠毒的豪哥,险些葬身火海,这一桩桩事让她脑袋发胀。
他们很快动起手来,孔翎上给了他一拳,男人用了力气,翎上没讨到什么便宜,挨了几下,但是她找到机会,转手便把男人推下了楼,男人摔中了头,昏迷不醒。
孔翎上被警局拘留处理,面临不菲的医药赔偿。
孟晓棠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接待要买房的客人,双方已经聊得非常愉快,警局这通电话坏了她的生意,因为她毫不犹豫的扔下了客户,去幼儿园接回了豆豆,抱着孩子,在第二天清早,便出现在老家,冲入当地警局,看到了脸上还有淤青的孔翎上,她头发油腻腻的,黑眼圈挂在脸上,瘦瘦小小的蹲在地上,还有她手上被扣起的手铐。
孟晓棠顷刻哭了出来,六神无主蹲在地上,抱怨孔翎上,“你知道你让我损失了多少钱吗!我马上就要拿下一笔大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