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你就是暴躁
或许是翎上的嗓音清透引人,或许是她不自觉流下的眼泪真挚,忧郁气质让人动容,
不断有人往她身前的小圆盆里丢硬币,丢纸币,钱越来越多,
孔翎上也越来越兴奋,擦干泪,晚风吹得她越来越清醒,被抢了麦克的街头歌手开始给她伴奏。也深陷入她的歌声之中。
一切都配合的如此默契。
街头上越来越多的人聚在一起,孔翎上唱的正欢,声音却戛然而止,她忽然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是已经近一月未见面的晓棠。
她站在人群中,豆豆却不在身边。
她看到晓棠的眼中也满是泪水,在这么多欢笑的人群中,只有晓棠与她一样,痛苦不堪,想要大哭一场。
她们都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彼此。
一曲终了,孔翎上把麦克扔回给那位街头歌手,她慢悠悠的往人群中的晓棠跟前走去,有些路人见她不唱了,便也纷纷转身走人。
翎上走到晓棠跟前,为她抹去掉下的眼泪,“你为什么哭?”
这问话让晓棠哭的更凶,她一边哭一边看翎上的脸颊,“你都骨折了,怎么还在打架,这次又是谁。”
“一个老混蛋。”
姐妹俩坐在街边吃甜甜的冰淇淋,晓棠说,她是想出来走走。
“大半夜,从郊区走到城中心来?”
晓棠心不在焉的舔舔冰淇淋,“我在找工作,想看看办公地点到底有多远。”
“找工作?!”
晓棠点点头,她跟贺嘉礼过了半个月浓情蜜意,宛如仙侣的甜蜜日子,他对她的陪伴很感激,当初婚礼上,那些不离不弃的山盟海誓好像又回来了。
贺嘉礼也发生了些改变,变得珍惜生命,日日与晓棠和儿子待在一起,他们做了几次检查,结果都差不多,但贺嘉礼的体征似乎在渐渐变化。
变得好了些。
他说,这是因为有晓棠的陪伴,真爱在治愈他,他一定会发生奇迹的。
晓棠也这么想,他们终究有缘分,注定要走到一起。
晓棠这次信了他会好,可是谁能想得到呢,贺嘉礼在送晓棠上下班的时候,与一位女富婆打得火热。
女富婆年轻貌美有学识,几乎是洛洛的翻版,她本是晓棠的客户,正要买下晓棠卖的一套别墅,两个人很聊得来,像是亲姐妹一般。
可就是这样要好的关系,女富婆还是对贺嘉礼一见钟情了,并且不打算让步,尤其是在得知贺嘉礼的绝症后,本着不能让自己遗憾的决心,女富婆对他展开了热烈追求。
势头凶猛,无可抵挡。
贺嘉礼狗改不了吃屎,在年轻的女富婆跟前,立即妥协了,几乎只对晓棠勉强忠诚了一周。
便与女富婆暗通款曲。
女富婆对豆豆也非常好,好吃的好玩的通通买来,为了做好后妈倾尽全力,几乎与过去的豪哥一般,完全有取代晓棠位置的意思。
贺嘉礼沉迷在女富婆的世界里,对晓棠与他相守的感动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月,就认定自己应该在人生的最后享尽荣华富贵,而不是与孟晓棠一起缩在狭窄的一居室里相濡以沫。
毕竟,相濡以沫没有须尽欢让他痛快。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与晓棠摊牌了,声明自己要搬去与女富婆同住,他希望晓棠可以理解,这可能是他生命最后的缘分。
今天早些时候,富婆开车来接贺嘉礼搬家,她站在门口,打量他们不大的一居室,神色很得意。
晓棠发愣的看她竟然有勇气找上门来,或许是财富给了她底气,富婆大言不惭,笑盈盈的对晓棠说,
“晓棠,你有这么好的前夫,怎么不珍惜呢,还有豆豆这么可爱好看的儿子,你好有福气的。你也别生我的气,爱情来了,谁能把持的住?何况他对我也有情,我们两情相悦,只能请你成全咯~”
晓棠面露嗤笑,一句话都没回应,冷笑着看着他们搬走,心底把贺嘉礼从头到脚骂个遍,实则在想,贺嘉礼那些甜言蜜语,她早能倒背如流,谁跟他都能两情相悦!
什么爱情来了?
贺嘉礼跟谁没有爱情?他看母兔子都能眼含柔情。
晓棠砰地关上了门,看着空落落的家,忽然想起孔翎上,在她走后,翎上也一定这样无数次望着空旷的住所。
被一切抛弃的感觉,她又是怎么吞咽回去的呢。
在生命的最后,贺嘉礼想与豆豆尽可能的待在一起,豆豆也毫不犹豫的在父亲与母亲之间,选择了更能让他开怀的父亲。
可女富婆很忌讳晓棠的美貌,害怕他们因为儿子藕断丝连,便以一个荒唐的借口——业务不精、虚报价格举报了晓棠,让她失去了工作。
人们嘴脸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快,让孟晓棠挨了两记重拳。
中介主管对晓棠也没有维护,只有些许歉意。
他不得不开掉晓棠,因为女富婆已经承诺,先前看好的那套别墅,可以算成主管的单,额外还可以介绍小姐妹过来看房。
这让晓棠毫无优势。
不过这次晓棠很长脸面,面对贺嘉礼的抛弃,没哭没闹,他承诺晓棠会在他死后把孩子还给她,现在,他希望晓棠可以尽可能给他们父子一个相处空间。
郊区的房子还没到期,她当初一口气租了三个月,现在那间房子,可以时刻嘲讽她的人生。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屡次在男人身上摔跟头的人。”
晓棠看着漫天星辰,一月之间,眼神已经变得成熟。
孔翎上对此并不意外,把自己与父亲的经历告诉了她。当然,她隐瞒了自己寻短见的那部分。
“我可能是个遗传暴力狂,你以后还敢跟我住吗?”
谁料晓棠闻言却是笑了出来,“我只恨,你没早点把我狠狠打醒。”
到这儿,姐妹俩那几个巴掌的心结才算正式过去。
“蔡康生说我们晦气,运气差,所以总是遇人不淑。”
“你听他那屁话?”晓棠眼里没了泪,变得有些泼辣,“他运气还不如我们呢,晦气的人,当然会遇到晦气的人。你忘了,就是他当初把我搞失业。”
“你说得对。”翎上真心认同,“他也不咋地,但是他吉他弹得不错。”
“切,”晓棠冷冷一笑,“再不错,也混不下去,当年勇哪有手里饭来的好。”
孟晓棠已经对生活全无幻想,现在想问题全以事实情况考量。
翎上打量晓棠的冷漠,继续说,“老家的房子正式被抵押,已经在走流程了。”
晓棠愣了下,苦笑出来,黑暗里的美貌有几分鬼魅气质,“我们没家了?”
“你本来也没怎么住过老房,是我没有家了。”孔翎上为此寻死过一次,现在表现的非常淡定。
“我小时候很喜欢跟奶奶睡,或许是不常见面的缘故,每次回去,她都喜欢搂着我,对我百依百顺,遇到点事,我就喜欢往她身边蹭。”那是晓棠少有的幸福来源。
姐妹二人齐齐叹口气。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晓棠看向翎上,翎上也在认真的看向她。
姐妹俩的手不自觉的握在了一起,她们注视着这平凡的黑夜。
“我们在一起,也算是家,以后,豆豆还回来,我们仨一起过,不分开。”孔翎上平静的说,“他淘气,我就打他的屁股。”
孟晓棠无声的笑笑,“你下手轻一点,那是我最宝贝的儿子。”
“比豪哥的财产还宝贵?”翎上不合时宜的打趣。
晓棠当即翻白眼,“那是当然,现在谁都没有我儿子重要!”
翎上笑了一会,笑容又渐渐失去,“我没工作,不知道以后要怎么生活。”
孟晓棠认真提议。
“你就没想过,你可以去唱歌?”
“我?”翎上指指自己。
孟晓棠指指前方街头歌手那里寥寥几人在围观,“至少在我心里,你比他更适合做歌手。”
“我真的行吗?”
先前蔡康生也提议过,可是孔翎上认为自己完全没机会。
现在晓棠这么一说,似乎比蔡康生更有说服力。
晓棠微微歪头,“你现在这副样子肯定不行,捯饬捯饬,换个精神状态,我支持你试试看。”
孔翎上眼神微微的闪烁,夜色下,她对这份工作心动了。
“你想想看,现在你手不能做重活,很多工作做不下去,用嗓子赚钱,或许是新生?”
孟晓棠的鼓励在翎上的心底种下了种子。
“新生”二字让她憧憬。
人是希望的动物,若没希望,迟早会凋零死去。
孟晓棠很快把东西搬回了杨宁家,郊区的房子转租了出去。
仅仅一月之间,她的搬家费就花了双份,让人肉疼。
孔翎上在孟晓棠的持续劝说之下,决定去蔡康生工作的夜场试试驻场,
主管看她没经验,薪资给的很低,但是再低也比颗粒无收强,哪怕一点点钱,也能救赎翎上坍塌的生活信念。
就是乌烟瘴气的环境,让她喜欢不起来,但翎上却在驻场的第一晚,便得到了不菲的小费打赏。
这倒让人欣喜,隐隐有前途无量的错觉。
夜场氛围杂乱,总有醉酒客人胡言乱语,挑衅孔翎上,随手把百元大钞扔在她脸上,要做土财主点歌,在行动上时刻凌迟着孔翎上本来就不多的自尊心。
可是为了钱,房租,还有日后豆豆可能需要的生活费,翎上不得不把怒气咽回去,蹲下身把钱捡起来,再强撑冷静的问客人,您要听什么歌?
生活磨练人,可以让桀骜的人低下头。
不过更过分的事情还在发生,有心情不好的买醉者把痰吐在翎上衣服上,还指着她的鼻子,当做怨气发泄对象,破口大骂。
要不是有蔡康生几次拦着,她怕要再生事端,殴打客人。
还好几次都忍住了。
但蔡康生不可能永远待在她身边,孔翎上知道自己一定会有控制不住的那一天。
为了保住这份来之不易、收入有些潜力的工作,
晓棠打算要孔翎上去心里诊所看看,就是杨宁先前去的那家,
“我需要的不是心理医生!”翎上在夜店受了委屈,回家后会把不少怨气发泄在妹妹头上,“我需要的是作为人的尊严!”
她大半夜不睡觉,坐在晓棠的床头边,自怨自艾,“他们欺负到我头上了,在我身上吐痰,毫无缘故的骂我!我还得忍?你竟然觉得这是我身体里的暴力基因作祟?孟晓棠!你到底懂不懂我?!”
孟晓棠哈欠连天,对孔翎上下夜班回来把她从床上拽起来吐槽的行径忍无可忍,但她还不得不耐着性子,安抚孔翎上脆弱的心态,
“蔡康生挨过骂没?”她没精打采的问,打开了床头小灯,看着孔翎上那张暴怒的脸。
翎上愣了下,“当然,那些酒鬼哪里分得清楚我们,找到人就骂。”
“那他动手打人了吗,张嘴骂过吗?”
孔翎上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蔡康生都没打人,一直忍耐着,那你孔翎上为什么不能忍?
我看你就是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