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暗时代到古希腊城邦
所谓的“黑暗”世纪对应于从迈锡尼王国灭亡到古希腊城邦(polis)出现之间的400年。这一时期的特点是几乎完全没有历史痕迹。然而,这些黑暗时代绝非无足轻重,而是出现了许多构成古典时期希腊世界框架的元素。
文字的消失、纪念性建筑的缺失和具象艺术的衰落构成了一个不言而喻的背景,尽管如此,这样的背景在希腊的演变中仍具有决定性的意义。迈锡尼社会崩溃与古希腊城邦出现之间的400年,登场了一系列深刻的地理、政治、社会和文化变革。
这些转变在《伊利亚特》和《奥德赛》等作品中留下了印记。一些考古遗迹,例如,埃维亚岛上的勒夫坎第(Lefkandi)村庄遗迹,也为这段文献空白带来了一些知识元素。一方面,它们证明希腊人采用了另一种社区生活组织;另一方面,它们流露出对过去的强烈眷恋,表现在对英雄的崇拜,在城邦的构成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科林斯的阿波罗神庙
科林斯是黑暗时代及随后时期较有影响力的希腊城市之一。根据传说,西绪福斯创建了该城,取名埃菲尔,并成为第一位君主。这个城邦的领土超过880平方公里。这一时期的庙宇是典型的多立克柱式。
正如荷马和赫西俄德在诗歌中所描述的那样,在公元前8世纪左右,继古老的社区之后,一种催生了希腊城邦的新的社会关系模式出现了。必须从其机理构型和社会组织的角度来理解它,因为很早以前,各个希腊城市都采用了自己的价值观和法律体系。
尽管它们渴望独立,但它们总是被一种共同文化的归属感、共同的神灵、可敬的荷马的教义,以及德尔斐神谕和其他泛希腊圣地的频繁出现联系在一起,以稳固城邦的未来。因此,很大一部分的决定性文化元素是在希腊世界被组织起来的这4个世纪的漫长时间跨度中形成的。
穿越黑暗时代
在伟大的迈锡尼堡垒被毁之后,400多年来,希腊土地上再也没有建造过纪念性的石头建筑。在此期间,物质文化似乎已沦为无足轻重的表现形式。然而,足以表明希腊是入侵和人口流动的受害者,这导致了一种极其不稳定和半定居的生活方式。由于缺乏青铜时代结束后关于希腊生活的史料,历史学家将这段从公元前12世纪到公元前8世纪的时期称为“黑暗时代”。
在这段时期,告诉过我们很多关于迈锡尼社会的文字不再使用。它没有以另一种字母系统的形式再现,直到4个世纪后因海上贸易才重新出现。事实上,地中海的商业贸易已经少之又少,同时也导致了迈锡尼辉煌的终结。从前王室墓葬里有丰富的青铜、金、银或象牙物件,而黑暗时代只有粗制滥造的陶器(被称为“亚迈锡尼陶瓷”),部分样本已在公元前11世纪的墓葬中发现。
这段困难时期的特点是运动。不是各民族之间思想和文化交流的流动性运动,而是由必然性驱动的残酷的移民潮。移民潮(多利安移民是前一个世界消失的结果,而不是其原因)驱散了希腊人。
这种分散导致权力去中心化,使得希腊人无法聚集起来,协力开展大型建筑工程。这是史料缺乏的主要原因,在考古学中,史料是繁荣程度的标志。在希腊的大部分地区,人口下降了50%以上,在某些地方,这一下降甚至达到了不可思议的90%。
修昔底德在《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对这些人口迁移进行了如下分析:“现在所称为希腊的地区,在古时候显然没有定居的人民;相反地,移民运动频频发生,各部落在受到那些比他们更为强大的部落的压迫时,他们总是准备放弃自己的家园……;这样,他们相信在别处也和在这里一样,可以获得他们每日的必需品,所以他们对于离开他们的家乡也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因此,他们既没有建筑任何或大或小的城市,也没有取得任何重要的资源……
“因此,阿提卡因土地贫瘠,自古以来就没有内部纷争,这里的居民也从未发生改变。……希腊其他地方因战争或内讧而被驱逐的那些最有势力的人,求助于雅典人,把阿提卡作为一个安全的避难所。在早期时代,他们归化入籍,使原本众多的城邦人口迅速膨胀,后来以致阿提卡面积太小,容纳不下这么多人,最终不得不派遣移民到伊奥尼亚去了。”(《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第一卷,第二章)
铁器的统治
考古发掘证实了这位雅典历史学家的著作。阿提卡一直处于系统性破坏浪潮的边缘,并没有经历与其他地区一样的剧烈破裂。由于它对大海的开放,它与外界保持着联系。这也是在希腊世界产生巨大反响的现象的起源:“第一次殖民化。”也就是说,公元前1050年左右,希腊人在爱琴海岛屿和小亚细亚西海岸定居。修昔底德将这片领土称为伊奥尼亚,是整个希腊历史中发挥重要作用的领土之一。
荷马所说的“锻铁”技术的采用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社会的发展。由于铁很容易从地下开采,掌握了这项技术,希腊人就可以制造各种武器和工具。这种新金属将成为一个新时代的基本材料:大约在公元前950年,希腊进入铁器时代。
尽管《伊利亚特》主要吟唱了对早期时代的怀旧之情,但它仍然强调了铁的重要性。如果与久负盛名的青铜武器相比,铁器总是处于次要地位,那么在荷马创作史诗的时代就已然不能忽视铁的主导地位。
由阿喀琉斯为纪念帕特洛克罗斯而举行的葬礼赛会的段落证实了这一点。当时给予获胜者的奖品是一大块铁。“即使他的肥田沃地离家宅很远,有了这块铁,他5年不用担心缺铁。如果他的牧人或耕夫需要铁,他们用不着进城去取,就贮在手边。”(《伊利亚特》,第二十三章)
按理说,这种技术进步伴随着更高质量的艺术作品。于是,拙劣的亚迈锡尼陶瓷证明了公元前11世纪的颓废,而公元前1050年至公元前900年制作的花瓶比例高雅、精致对称,证明了当时巨大的文化和物质财富。由于这些作品的抽象装饰,这一时期被称为“原始几何”:水平线、横条纹、半圆形,以及用圆规而不是徒手绘制的圆。因此,这些物品反映了整个希腊领土本身对秩序的品位和对意义的追求。
当时,像科林斯或雅典这样的城市有超过1000名居民。正是在雅典,重生的道路上产生了决定性的冲动。大约在公元前900年,主要出现在陶瓷上的装饰圆圈演变成随后时期著名的回纹饰和之字形,更为精细,被称为“几何”。这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值此,手工艺人开始为当地市场和出口生产奢侈品。诞生于雅典的几何风格迅速传遍了整个希腊。
勒夫坎第出土的半人马陶俑
在埃维亚岛上的勒夫坎第考古遗址发现,这件赤土陶器(约公元前900年)是黑暗时代留给我们的少数作品之一(现藏于埃雷特里亚考古博物馆)。
也有具象的表现形式,主要是马和鹿,甚至还有以三角形躯干为特征的简易人物。尽管几乎没留下历史痕迹,但生命在黑暗的几个世纪中延续着。在某种程度上,对于希腊文明来说,这个时期等同于黎明之前的不确定时刻。
荷马式的社区
紧随宫殿社会崩溃的衰落期之后,农村社区的生活逐渐恢复。在农村社区的生活中,精致和繁华的痕迹并没有完全消失。实际上,我们在勒夫坎第(在埃维亚岛上,该地区可能对应于埃雷特里亚)发现了一座建于公元前1000年左右的建筑,长约50米(也就是说,它是在黑暗时代建造并保存至今的最大建筑),这座建筑用于存放当地著名精英成员“巴赛勒斯”的遗骸,埋在他身边的武器和其他贵重物品也证实了这一点。
挖掘发现了一名40多岁男子的火化遗骸。骨头被保存在裹尸布中,裹尸布被放置在可能是塞浦路斯出产的青铜瓮中(这表明存在长途贸易往来)。墓葬中还有一具女性的遗骸,可能是他的妻子。她约莫30岁,戴着项链和金戒指。与遗体一起发现的带有象牙柄的铁刀表明她是因献祭而死。在附近的一个墓坑里还发现了4匹马,肯定是在他们的主人身边被烧死献祭的。
这座墓葬可能是英雄的圣地(hérôon),而埋葬在那里的人物在死后无疑获得了应得的荣誉。根据“英雄”(hêrôs)一词的词源意义,这名“半神”或“军事首领”因其在战斗中的杰出贡献而获得了“社区领导者”这一荣誉称号。
在《伊利亚特》中,阿喀琉斯以类似的方式为英雄帕特洛克罗斯举行了葬礼:在将他火化后,他将他的遗骸放在一个骨灰盒中并献祭了几匹马。此外,他实施了荷马所谴责的野蛮行径,他将12名年轻的特洛伊贵族战士绑在火刑柱上实行了人祭。
“阿特柔斯之子和阿开奥斯全军众首领,你们首先用暗红色的酒浆把焚尸堆所有的余烬浇灭,然后我们收殓莫诺提奥斯之子帕特洛克罗斯的骨骸,大家要仔细辨认,不过也很容易识别:帕特洛克罗斯的尸体安放在火葬堆中央,其他的人和马混杂地堆放在火葬堆边沿。我们把他的所有骨骸装进黄金罐,用双层脂肪封紧,等待我自己沉入死亡的那一天。”(《伊利亚特》,第二十三卷)
荷马的时代错误
很显然,荷马史诗更大程度上是诗歌文学,而非历史史实。尽管《伊利亚特》和《奥德赛》美化了青铜时代的记忆,但诗人有时会忘乎所以地介绍他所处时代的细节,即公元前8世纪。因此,除了少数例外,荷马时期的杰作——青铜是卓越的作战金属。诗人将铁与不太知名的工具归在一起。然而,考古发现表明,铁在当时的军事领域及日常生活中已经取代了青铜。
同样,荷马也将他那个时代的制度投射到过去:他笔下的英雄们的生活和行为都像青铜时代的军事首领,但死去后,他们就不会像施里曼认为他认出的阿伽门农国王那样被埋葬。就像我们刚刚提到的帕特洛克罗斯一样,他们是按照诗人当时的习俗火化的。
在权力领域也存在时代错误。宫殿制度的崩溃导致迈锡尼国王倒台,他们位于社会金字塔的顶端,统治着大片地区。现在轮到他们以前的附庸“巴赛勒斯”(最常被认为是荷马英雄的头衔)来管理新的农村社会。
正如荷马史诗所反映的那样,在战时和和平时期,“巴赛勒斯”是领导人民的地方权贵,带领着伙友骑兵(hetairoi)。他们在任何情况下保持权威的能力都取决于他们的权力。否则,他们就有可能被取代。
这种权力关系揭示了《奥德赛》的背景:奥德修斯未归,其父亲拉埃尔特斯年迈力衰,退居乡间,其间,年轻的贵族子弟觊觎奥德修斯之妻珀涅罗珀和他所拥有的地方权力、宫殿和家产。奥德修斯的独子忒勒玛科斯无力与之抗衡,因为缺乏作战经验和忠诚的同伴的支持(因为所有人都与他的父亲在一起)。
他感叹道:“众求婚人纠缠着我母亲,虽然她不愿意,那些人都是这里的贵族们的亲爱子弟……他们自己却每天聚集在我的家里,宰杀许多壮牛、绵羊和肥美的山羊,无所顾忌地饮宴,大喝闪光的美酒,家产将会被耗尽,只因为没有人能像奥德修斯那样,把这些祸害从家门赶走。我们也无法像豪强的人们那样自卫,即使勉强地行事,也会是软弱无力的。如果我能力所及,我定会回敬他们。事情已忍无可忍,我的家已被他们糟蹋得不成样子。你们应心怀义愤,愧对其他邻人和居住在周围地区的人们。”(《奥德赛》,第二卷)
事实上,“巴赛勒斯”并不拥有“瓦纳克斯”一样绝对和无可争辩的权威。“巴赛勒斯”只是在同辈之中身份尊贵。在《伊利亚特》中,即使不会招致祸害,阿伽门农也不能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阿喀琉斯。他也不能反对军队,全军集体表达了返回希腊的愿望:他只能以好言相劝的方式说服他的军队。同样,当他回到伊萨卡时,奥德修斯重新夺回该岛的领导权,不是因为他的政治地位,而是通过屠杀他的对手得来的。
荷马与伟大的希腊史诗《伊利亚特》与《奥德赛》
西方文学诞生于荷马的诗歌作品《伊利亚特》和《奥德赛》,文学传统向我们展示了一位可敬的盲人吟游诗人的形象。诗篇创作于公元前7世纪至公元前6世纪,讲述了特洛伊战争时期的两段故事。故事的主角是迈锡尼希腊人的神话化身。
因特洛伊城又名伊利昂,故名《伊利亚特》。史诗以阿喀琉斯的愤怒为主题,希腊联军统帅阿伽门农和将领阿喀琉斯因为一个女俘起了纷争,阿喀琉斯愤而退出战场。他的退出导致希腊方面连连溃败,情况危急。阿喀琉斯的好友帕特洛克罗斯代其出战战死,以此为契机阿喀琉斯重返战场为好友报仇,最终杀死了特洛伊统帅赫克托尔。《奥德赛》讲述了希腊最伟大的英雄奥德修斯回到家乡的故事。在归途中,他必须面对无数的危险,比如,遭遇海妖塞壬、智斗独眼巨人。这些情节反映出希腊人回归与大海接触的时代。当奥德修斯最终夺回他的伊萨卡王国时,他必须面对觊觎其权力、垂涎其妻珀涅罗珀的贵族子弟——这一主题反映了诗歌创作时影响深远的紧张局势和冲突。
荷马半身像(现藏于那不勒斯考古博物馆)。
石棺上的浅浮雕,绘有公元前6世纪特洛伊国王之女波吕克塞娜被皮洛士献祭的场景(现藏于恰纳卡莱考古博物馆)。
个人只有通过其社会地位、口才、个人魅力和实力才能产生影响。在《伊利亚特》中,特洛伊国王普里阿摩斯恳求阿喀琉斯归还他的儿子赫克托耳的尸体,他的苦苦哀求唤起了阿喀琉斯的同情,还用非常雄辩的言辞讲述了对于一个“巴赛勒斯”来说,维持他作为“特殊人物”的身份是多么困难。荷马笔下的“巴赛勒斯”,平时是其领土上的首领,战时则与平民处于相对来说更为平等的地位。《伊利亚特》描绘了众人齐聚在战争委员会,每个决定都需要得到所有人的同意。随着“瓦纳克斯”的崩溃,一种平等主义精神在军队中蔓延,随后发展为社会生活的一个突出特点。从某种意义上说,权力不再由一个领导者垄断,而是被置于中心地位,平等共享。
从“瓦纳克斯”到氏族
正如拥有广袤疆域的“瓦纳克斯”让位于各地王公一样,宫殿和围绕它的社会组织也被私人领域(oikos,即家庭及其领地)所取代,归结为家庭核心或氏族(genos,即父亲、母亲、孩子、仆人和奴隶)。一个氏族专注于放牧和耕种他们的份地(kleros,即耕地的地块),努力在一个更广泛的社群,即平民中保持他们的独立性。
荷马笔下的氏族包括一家之主、他的妻子、成年儿子和他们各自的妻子,以及其他亲密的家庭成员。父亲去世后,遗产由每个儿子抽签决定,平均分配(包括私生子,总的来说,私生子分得的财产会少一些)。拥有份地后,每个人定居下来,建立自己的家园。“akleros”,即没有可耕之地的人,可以占有一块贫瘠的无主之地,甚至可以为他人提供服务,而无须支付每日薪水。他当即便成为一名雇工(thète)。
“巴赛勒斯”在奴隶的帮助下开拓领地,这些奴隶有时是贵族出身。典型如《奥德赛》中忠诚的猪倌欧迈俄斯,他被腓尼基商人绑架并出售。作为开拓领地的领导者,奴隶可以组建自己的家庭。因此,奴隶的社会地位高于上述的雇工。
在一段著名的段落中,奥德修斯到访了冥府,在那里他遇到了阿喀琉斯。他选择以短暂的生命换取永恒的荣耀。他向奥德修斯发出悲伤的哀叹:“请不要安慰我亡故,光辉的奥德修斯!……我宁愿为他人当牛做马,在贫农家中被雇受役使,纵然他无祖传地产,家财微薄度日难,也好过统治这些所有故去者的亡灵!现在请说说我那个高贵的儿子的情形:他是继我参战身先士卒了吗?……也请说说你所知道的高贵的佩琉斯。他在米尔弥冬人的各城邦继续受尊敬吗?还是在赫拉斯和佛提亚已无人敬重他,因为他年事已高,双手双脚已不灵便。”(《奥德赛》,第十一卷)
这段话证实了这里强调的两点:一方面,实力——老者的力量无可避免会减弱——构成了一位“巴赛勒斯”的主要品质之一;另一方面,雇工的状态实在是不值得羡慕——这是阿喀琉斯所能想象到的最糟糕的情况。
在荷马的希腊语境中,雇工的生活不仅比奴隶的生活还要糟糕,而且在某些方面比乞丐的生活还要悲惨。奴隶,不幸的受害者,失去了自由。雇工仍然是自由的,但他已经失去了在社会上的地位。像乞丐一样,雇工也依赖慈善,只是乞丐和旅行者一样,受益于宙斯的保护,宙斯确保他们生存。
赫西俄德与大地的美德
如果说《奥德赛》描绘了古代社会的下层阶级,那么强大和卑微的平民之间的冲突总是到此结束,迅速以强者得益告终。诚然,平民的世界不仅在荷马的笔下展开,还属于另一位伟大的史诗诗人:赫西俄德。
在精神截然不同的两部作品《神谱》和《工作与时日》中,他揭示了一种不同于荷马的思想。《神谱》讲述了众神的诞生以及由宙斯统治的奥林匹克秩序的建立,以确保宇宙间的正义。《工作与时日》描绘了农活和从事不同工作的时令。
《工作与时日》远非一本简单的实用手册,而是承载着一种哲学之思,赋予劳作以道德价值。赫西俄德认为,任何人,无论身份地位,都可以选择按照正义女神狄刻的原则生活,或者按照狂妄(Hubris)、过度或不公正的原则生活。这是他按照众神建立的世界秩序得到的启迪。
赫西俄德的作品突出了正义女神狄刻授意的农作的美德和必要,批评了权势者滥用职权,表现为邪恶国王的狂妄自大。在歌颂众神诞生的诗篇中,他表达了一种普遍的正义理念,在《工作与时日》中,他主张将正义应用于日常生活。
荷马的作品没有透露作者的存在和个性,与之相反,赫西俄德根据他自己的经验,或者至少遵从他对诗意的感觉来写作,这取决于他的自传注释的可信度。因此,他在《工作与时日》中透露,在维奥蒂亚,“在赫利孔山附近的一个贫穷村落阿斯克拉,这地方冬季寒冷,夏季酷热,从无风和日丽之日”,他与他的兄弟佩耳塞斯发生冲突。佩耳塞斯通过贿赂“爱受贿赂”的“巴赛勒斯”,一举夺得了他父亲遗赠的份地,而“巴赛勒斯”本应在这场争端中扮演调解人的角色。
新的葬礼仪式
在后迈锡尼时代的希腊,个人葬礼成为惯例。右图描绘的场景可以证明,这幅画绘于一个作为葬品的几何风格的双耳罐上(约公元前750年),双耳罐出土自陶瓷陵墓(现藏于雅典国家考古博物馆)。
祭器和竖坑式墓穴在迈锡尼时期早已有之,到了原始几何和几何时期更为普遍,即使集体墓葬仍然在室墓中或以圆形墓圈的形式进行。以前占主导地位的土葬,让位于已经部分普及的火葬。在一些地方,所有成年人都实行火化,但孩童仍然被葬在祭器或瓦罐里。与丧葬仪式有关的英雄崇拜出现在几何时期:墓地里的祭品,有些没有个人色彩(主要是陶瓷物件),有些则放置了私人物品(主要是当圣所献给特定的英雄时)。
赫菲斯托斯
他是铁匠的守护神,火与锻造之神。他在青铜时代和铁器时代的文明宗教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因为他瘸腿,人们塑造他的形象时会加一根棍杖。据传说,由于赫菲斯托斯长相丑陋,于是赫拉将他丢到奥林匹斯山下(现藏于麦塔庞顿考古博物馆)。
鹞鹰和夜莺
在著名的《鹞鹰和夜莺》这则寓言中,赫西俄德巧妙地道出了强者与卑微者之间的差距。国王,“尽管他们心里明白”,以鹞鹰为代表,鹞鹰用利爪生擒了夜莺。夜莺因鹰爪的刺戮而痛苦地呻吟着。这时,鹞鹰轻蔑地对她说道:“现在你落入了比你强得多的人之手,你得去我带你去的任何地方,尽管你是一个歌手。”鹞鹰用这句富含深意的话结束了他的一通说辞:“与强者抗争是傻瓜,因为他不能获胜,凌辱之外还要遭受痛苦。”(《工作与时日》)
如此说后,诗人告诫他的读者和他的兄弟,不公正的决定,来自强者和卑微者的狂妄,可能会破坏一整个社群的生活。但除了苍穹中高居宝座“无所不见”的宙斯,以及唯一能够维护世界秩序的正义女神,赫西俄德没有提供任何补救措施。
赫西俄德并不反对有权有势之人,但不赞成他们可能通过背离正义女神来行使权力的方式。宣布“错误审判”的“巴赛勒斯”的过失,正如那些挥霍财产而不努力工作的人的疏忽(如他的兄弟佩耳塞斯),都会给他们的城市带来不幸(“往往有甚至因一个坏人作恶和犯罪而使整个城市遭受惩罚的。”)。并在中期内对本人造成灾难性后果。
在整篇诗中,赫西俄德还断言,相比血统或社会地位,财富更易成为傲慢之源,决定个人对公共事务的影响力。通过研究权力形式的演变,我们将看到,这将在整个古风时期得到证实。
黑暗时代的结束与新希腊的出现融为一体。公元前8世纪,希腊领土的许多地方见证了政治权力的集中化以及对外开放。对外开放即与地中海的各个贸易站建立完全有益的关系。
自公元前1000年以来一直在显现的积极迹象突然增加,原因是出现了标志着古希腊发展的政治和社会框架:城邦。
在迈锡尼王国崩溃之后的4个世纪的物质文化黑暗中,新的社会模式得以发展。从中产生出一种新型组织:城邦(polis),该词是“政治”(politique)一词的来源,是所有现代语言通用的。
城邦:公民的国家
随着人口增长、权力逐渐集中在日益强大的贵族手中,以及具有共同和可识别特征(特别是对某些神灵和英雄的崇拜)的集体身份的巩固,被称为“城邦”或——正如其他人所提倡的——“公民国家”在公元前8世纪左右形成。
这些“城邦”的出现解释了为什么在古代,“希腊”这个名字并非指一个主权国家,而是一个公民社群(在此期间整个领土有上千个)的集合,社群的规模和自治程度各不相同。
城邦的概念确实是希腊文明的显著标志之一,这就是为什么确定其出现的时间和方式很重要。正如上文已经指出的那样,考古学在公元前8世纪中叶证实了这一点,由于社会政治发展,发生了一系列物质转变。其中包括建造神殿等纪念性建筑,以及重新出现在青铜时代末期已被废弃的工艺。
看看荷马诗歌中城邦的含义也很有趣,尤其是在《奥德赛》中。如果在《伊利亚特》中,“polis”一词似乎指的是一座堡垒或延伸到卫城脚下的城市社群或“高地城堡”,那么在《奥德赛》中,城邦确实出现在它所有的城市特点中。
在第六卷中,荷马的作品中最可爱的人物瑙西卡娅公主这样描述费埃克斯人所在的斯刻里亚(群岛):“这样直到我们快要进城的时候,城市有高垣环绕,两侧是美好的港湾,入口狭窄,通道有无数翘尾船守卫,所有的船只都有自己的停泊埠位。华美的波塞冬神庙附近有一座会场,用巨大的石块建成,深深埋在土里。人们在那里制作黑壳船需要的器具,绞合缆绳,缝制船帆,磨光船桨,我们费埃克斯人不好弯弓和箭矢,却通晓桅杆、船桨和船只的性能,欣悦地驾着它们航行在灰色的大海上!”
神秘而神话般的费埃克斯人,半人半神,几乎是一个乌托邦式的社群,生活在充满怪物的奇妙世界和真正的人类土地之间。但可以肯定的是,荷马的典故很容易被他那个时代的公众识别出来。
即使很难知道荷马笔下的原型是哪座城市,但这段文字可能是诗人创作《奥德赛》时真实城市的反映,也就是公元前8世纪末和公元前7世纪初。这座城市的特点是它的城墙、精心铺砌的广场、供奉神灵的神庙,最好的情况是有港口,港口是城邦繁荣的决定性因素,当时希腊人与海洋关系密切。
广场:城市的心脏
正如荷马在诗中所提到的,在士麦那(在古代被认为是诗人的摇篮,诗人可能受此启发勾画出了瑙西卡娅所描述的城市),考古学已经证实存在一座由城墙围绕的城市。一段建于公元前1000年的坚固城墙和100年后的翻修情况得见天日。然而,很少有考古发现表明这些城市在公元前800年以前就有城墙。
相反,直到相对较晚的时期(公元前6世纪),城墙才成为希腊景观的典型。但是,如果认为城邦仅限于由我们刚才描述的元素组成的城市核心,那就错了。事实上,城邦也包括一片农村地区(chôra),有时包括许多村庄。
城市的神经中枢是广场。人们在广场进行各种交易,处理城市事务。因此,广场被认为是古典城邦较容易识别的元素之一。
希腊首批城邦的地主、雇工和奴隶
在迈锡尼希腊的政治和经济结构崩溃之后,出现了一个新的社会组织。宫殿权力中心让位于贵族庄园或私人领地。很快,统治这些领地的贵族家庭与农民、工匠和船员等平民阶层建立了保护和义务的纽带,从而建立并巩固了他们的权力。
即使第一批城邦的社会不平等不如迈锡尼时期的城市那么明显,但是也不应该被低估。农业土地所有权当然是社会分层的主要标准。奴隶在大农场干活,他们作为战利品被掠夺或从商人那里购买。有意思的是,许多农民的生活条件可能不如一些奴隶的生活条件。奴隶可以积累财富,而农民几乎被剥夺了权利。毫无疑问,在自由人的状态和奴隶的状态之间存在着许多中间状态。由于提高土地生产力的压力,这些弱势群体的命运随着贵族财富的增加而恶化。
一个人和一群牛的陶俑,公元前7世纪至公元前6世纪(现藏于巴黎卢浮宫博物馆)。
但是,“agora”这个词,最初的意思是“会议”或“集会”(如在《伊利亚特》中的意思),是什么时候用来指定一个地方的呢?对此,考古学家无据可考,因为它原本是一个简单的开放空间。只有在古典时期,这个空间才被纪念性建筑完美地划定出来,例如柱廊(stoa)和神庙。这就是为什么几乎不可能确定古风时期广场的外观的原因。
广场不仅是城市的中心,还是这种新政治模式的象征,也是演讲的场所。城邦制度实际上暗示了话语比任何其他权力工具都具有优越性。话语的力量,以拥有说服的力量的劝说女神珀托(Peitho)为象征,起源于宣读法令的皇家的旨意,或神谕中表达的神灵的话语。但它在本质上随着城邦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变成了公开演讲、辩论、争论。话语以辩论的形式展开,是任何集体决策的最终手段。因此,就像广场一样,话语被置于中间位置,属于所有公民。
赫西俄德:希腊宗教的第一位解读者
赫西俄德生于公元前8世纪,被认为是继荷马之后最古老的希腊诗人。人们对他几乎一无所知,以至于到了19世纪,还在怀疑他的存在。如今人们知道,他的父亲出生于库迈,定居在赫西俄德出生和生活的维奥蒂亚城市阿斯克拉。由于父系传统,这位诗人似乎对他的兄弟保持了长期的敌意,这一主题反映在他的一部作品《工作与时日》中。在一次著名的旅行中,他去圣城参加了为纪念一位贵族而组织的丧葬赛会。赫西俄德对其后的诗人产生了显著的影响。
赫拉克勒斯和阿波罗在阿尔忒弥斯的眼皮底下争夺刻律涅牝鹿。该双耳瓶可追溯到公元前560年(现藏于牛津阿什莫尔博物馆)。
与荷马的诗歌不同,赫西俄德的诗歌更多地旨在指导而不是提升。他的《神谱》,一部讲述宇宙起源和众神家谱的著作,以及《赫拉克勒斯之盾》的前54行(通常认为由赫西俄德所作)都是权威之作。与荷马的著作一起,这两部作品确实是希腊文化基础著作的一部分。赫西俄德致力于重写从过去继承下来的神话,并用他自己的道德和实践解释来丰富它们。这些神话和宗教观念构成了希腊传统的隐秘而复杂的部分。赫西俄德的作品与荷马史诗一道,成为希腊的年轻人语言和文化学习的较早文本之一。然而,如果赫西俄德成为重建神话语料库的权威,他的解释有时会被驳回。
向大海开放
这是第一批城邦的基本特点之一。
纳克索斯阿波罗神庙的大门,建于公元前6世纪。
以弗所非凡的阿尔忒弥斯神庙
阿尔忒弥斯神庙位于以弗所,在今天的土耳其,其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8世纪。神庙包括几座建筑物,其中最重要的一座建于公元前560年左右,宏伟壮丽,以至于西顿的安提帕特将其列为世界七大奇迹之一。他说,阿尔忒弥斯神庙的辉煌使其他六大奇迹黯然失色。公元前356年的一场大火将其付之一炬。巴洛克建筑师约翰·伯恩哈德·菲舍尔·冯·埃尔拉赫(Johann Bernhard Fischer von Erlach)在1720年左右制作了右图所示的版画。
根据老普林尼的证词,他详细描述了阿尔忒弥斯神庙,称其为希腊世界最大的神殿。然而,一些考古学家质疑他的判断。1 尺寸 根据老普林尼的说法,神庙主要由大理石建造,面积为115米×55米。2 立柱 神庙共有117根立柱,高18米,是其基座直径的12倍。西立面有三排立柱。双排立柱将巨大的神庙分成三部分。3 内饰 神庙收藏了许多艺术作品,包括著名艺术家创作的绘画、雕塑,多描绘希腊神话中的女战士,以及镀金和银的圆柱,比如帕罗斯岛的斯科帕斯的作品。4 崇拜 在这个与东方的十字路口,希腊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的崇拜与本土和东方神灵的崇拜融合在一起。5 崇拜者 阿尔忒弥斯神庙处于战略位置,是旅行者和商人的必经之地,有利于成千上万来自最偏远地区的人们来此朝拜。
另外,公元前8世纪的神庙位置优越。在古希腊,宗教实践的唯一基本要素是位于神圣空间中的祭坛。并非所有神社都有神庙。原则上,这个被认为是神的居所是没有必要的。这种古代建筑的存在,是新生政治共同体自我肯定的标志。确实,它假设整个城邦都坚持对其守护神的崇拜,并愿意为其建造家园。
戴面纱的女人
这尊象牙雕像出土自以弗所的阿尔忒弥斯神庙遗址。公元前6世纪(现藏于伊斯坦布尔考古博物馆)。
修建神庙
崇拜神像的重要性似乎在古风时期最重要的宗教古迹中得到了证实:以弗所的阿尔忒弥斯神庙。此处发现了泪珠状的小琥珀颗粒,应该是女神所佩戴的饰品的一部分。这表明早在公元前8世纪就建造了圣所,安置阿尔忒弥斯雕像。
第一批这种类型的建筑还包括萨摩斯岛的赫拉神庙。其平面呈矩形,长100英尺(约30米),是后来希腊神庙的模板。这是第一次采用一根中央立柱支撑屋顶,一条柱廊(当时是用木头做的一排柱子)环绕建筑物的形式。
没有其他元素能比神庙更好地编织城邦的身份。一些理论认为,在城市地区范围之外建造的圣殿用于划定其领土(例如萨摩斯岛的赫拉神庙,或者更恰当的是,距离城市13公里的阿尔戈斯神庙)。在那里举行的仪式增强了社群作为一个政治和社会单位的凝聚力。
在这方面,对神话英雄的崇拜发挥了重要作用,因为他们中的许多人是城市的创始人或与城市有着特殊的联系。比如底比斯的卡德摩斯。著名的传说讲述了德尔斐神谕授意他跟随一头母牛,直到它停下来。卡德摩斯长途跋涉,寻找他的妹妹腓尼基公主欧罗巴,抵达了维奥蒂亚。他在那里找到了母牛并遵照神示跟随着它。在母牛躺下的地方,卡德摩斯将她献给众神,并在未来的底比斯城址上建立了卡德摩亚堡。
同样,希腊人认为,英雄会守护他们被安葬的城市。神话中的雅典国王忒修斯的形象说明了这种信念。古典雅典人在这种信念的驱使下,在客蒙的指导下,前往斯基罗斯岛寻找他们守护英雄的骸骨——并以此为借口宣示他们对该岛的主权。
一个政治共同体
对英雄墓葬的崇拜建立了过去权力与特定地点之间的联系。因此,它可以被理解为一种领土合法化的战略。它也有利于公民在特定地方扎根定居。
这一点在雅典尤为明显,忒修斯对雅典城邦的形成起到了重要作用。修昔底德在《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描述了这座城市的建立过程。在这段文字中,修昔底德解释说,从前的雅典人是自治的,周围的一些城邦甚至向统治他们的国王宣战。
书中写道:“到了忒修斯当国王的时候……在他改革国家的计划中,最重要的就是取消各市镇的议事会和政府,使他们都团结在雅典的下面,创造一个共有的民众会议和唯一政府机构……忒修斯所遗留给后代的,的确是一个伟大的城市。”(《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第二卷)
事实上,城邦可能由多个村落联合而成,这一过程被称为城市的建立(syn oecisme)。这个希腊词是由介词“syn”与“oikos”构成的,“syn”表示整体的概念,“oikos”即在早期构建社会的适度范围的社群。
城市的建立不是均匀发生的。在某些地方,它诉诸武力,例如在斯巴达,它吸收了阿米克赖城。在维奥蒂亚等其他重要地区,并未完成村落的联合。这就是底比斯只对其周边地区行使统治权的原因。
因此,每个城邦的领土各不相同。虽然大多数都很小,但有些地方,如雅典或斯巴达,面积超过了1000平方公里(斯巴达为8400平方公里,是拥有22个城镇的福基斯等地区的5倍之大)。
尽管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最终的“城邦”概念不仅指一个物理空间,还指其公民社群(politai)。古典时期亚里士多德在其著作《政治学》中证实了这种解释。作者强调,人在本质上是一种政治动物(zoon politikón),人所生存的环境就是城邦。应该指出的是,“城邦”一词并非指代任意一座城市中心,而只指那些将政治社群聚集在一起的城市。因此,只有拥有城市中心的政治社群才有资格成为城邦。
公民及其妻儿一起生活在城市中心和邻近的土地上,他们与自由的外国人(他们被称为外国侨民)以及奴隶共享这些土地。这种生活方式证实了古老的希腊格言,即城邦不是由城墙定义的,而是由其公民定义的。因此,我们谈论的是科林斯人、雅典人或斯巴达人的城邦,而不是科林斯、雅典或斯巴达城邦。
换句话说,城邦就是其公民所在的地方。事实上,约公元前4世纪,当时的萨摩斯主要由雅典人占领和居住,土著居民在他们44年的流放生涯中继续以萨摩斯人的身份自处,这太具有启发性了。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可以肯定,凯奥斯岛(Céos)诗人西蒙尼德斯所谓的城邦是“男人的情妇”,是一种真正的生活方式。对于城邦的居民来说,城邦确实不只是一个居住地,更是共同命运的宝库。每座城市都有自己的价值观和法律体系(autonomia),还有自给自足的能力(autarkeia)以及相对于其他城邦对独立和自由(eleutheria)的坚定向往。各城邦在城市和政治规划上的组织方式也各不相同。
阿波罗雕像
这件青铜器来自公元前7世纪,是“三神”雕像中的一尊,另两尊是阿尔忒弥斯和勒托。发现于克里特岛德雷罗斯(Dréros)的阿波罗神庙(现藏于伊拉克利翁考古博物馆)。
古希腊的主要城邦
古风时期,在雅典和斯巴达确立主导地位之前,科林斯、阿尔戈斯和米利都等城市(伊奥尼亚的富饶领土)引领着希腊的命运。
小亚细亚伊奥尼亚地区的城市是古希腊世界的文化引擎。在这片土地上,抒情诗歌蓬勃发展,其两位最伟大的诗人阿尔凯奥斯和萨福生活在莱斯沃斯岛。1 米利都是希腊科学和哲学的摇篮,是泰勒斯、阿那克西美尼、阿那克西曼德等人物的出生地。他们是苏格拉底之前希腊主要的哲学家。2 科林斯位于伊奥尼亚领土之外,见证了这一时期最伟大的艺术(人们认为多立克建筑风格诞生于此)和商业活力。它也是较重要的殖民城市之一。3 在黑暗时代,阿尔戈斯将其统治范围扩大到伯罗奔尼撒半岛北部。在美塞尼亚战争期间,它与斯巴达的竞争达到了顶峰。战败后,这座城市将半岛霸权拱手让给了对手。
民族家系
在这一点上,应该指出的是,城邦与一种比城邦更开放的政治组织形式共存:民族(ethnos)。在希腊的不同地区——特别是伯罗奔尼撒半岛北部、希腊中部和西北部——以及整个古风时期,对定居在特定领土上的民族的归属感与归属于城邦的感觉一样强烈。
这种“民族”的感觉通常是由围绕共同祖先的神话或统一的历史事件,甚至是特定崇拜的集体实践所滋养的。民族不受城市框架的定义,意味着一个比城邦更开放的组织。它还扩展到更广阔的领土,例如,埃托利亚人、洛克里亚人(Locriens)、阿卡迪亚人或维奥蒂亚人的领土。
在维奥蒂亚人的领土上,各个城市的利益差异和维奥蒂亚人的共同身份之间的分歧导致了该地区城邦之间的冲突。因此,在古典时期,当希腊世界在斯巴达或雅典的旗帜下联合起来时,普拉提亚与雅典、底比斯和斯巴达结为同盟。
事实上,在城邦的独立感之上,徘徊着属于某种“超国家”实体的理念。公元前5世纪,希罗多德将其定义为“古希腊文化”(tò hellenikón)。超越城邦甚至民族的界限,希腊人意识到他们的共同点,例如语言、对万神殿的信仰,以及荷马和赫西俄德在诗歌中描述的仪式习俗。
斯芬克司陶俑
这件作品来自公元前7世纪的戈提那(Gortyne),反映了东方对希腊宗教的影响(现藏于伊拉克利翁考古博物馆)。
城邦的独特性(或对社群的归属感)与泛希腊主义(或对更大的希腊世界的归属感)之间的拉扯是希腊历史这一阶段的基本特征。尤其是在泛希腊宗教节日期间,共享同一遗产的感觉得到了加强。
在很大程度上,荷马和赫西俄德列入希腊万神殿中的众神在青铜时代就已经受到崇拜,崇拜形式或多或少因无法破译的迈锡尼文字所掩盖。“Atana”出现在皮洛斯发现的线形文字B中,显然对应于雅典娜。“Posedao”就是波塞冬。“Pajawone”是阿波罗神在战歌中的称谓。开战前,迈锡尼军事首领会祭拜“Enuwarijo”,即阿瑞斯,又叫“Ényalios”。狄俄尼索斯是葡萄酒之神,也许就是当时被称为“Diwonuso”的神明,后来的希腊人坚信其来自遥远的东方。
希腊万神殿
迈锡尼世界的崩溃并没有导致神圣的万神殿崩溃。神话,在其最初的意义上仅仅意味着“叙事”,延续了神和英雄故事的丰富复杂性——正是他们在一个更加遥远和声望更高的时代,将希腊人所知晓的样子赋予了世界。
众所周知,希腊宗教是多神论的。希腊万神殿有十二主神。希腊人以拟人化的方式对其展开想象,尽管他们具有非凡的美丽和身材。(在《伊利亚特》中,为了帮助战役中的亚该亚人,雅典娜登上战车,不是用自身重量将其压碎了吗?)但最重要的是,诸神不朽。
根据赫西俄德在《神谱》中的描述,诸神远非那种可怕的、显然是受东方影响的超自然力量,这些力量在混沌之初主宰着宇宙,不时还会袭击奥林匹斯诸神的驻地。除了诸神和奥林匹斯的居民之外,还有许多地位次等的神灵。然而,人们认可他们在自然秩序中的力量和存在。因此,宗教现象在希腊人的思想中占据了很大的位置。
因此,宗教通过建造神庙,在城邦内发挥了社会凝聚力的作用。仪式包括向众神致敬,希望他们能听到向他们发出的祈祷。祈祷必须没有丝毫瑕疵,这就是信徒净化自己的原因。
然后,在认真恭敬地念出神的头衔和司掌,并告知神已经为纪念他而完成献祭之后,人们说出自己的祈求。然而,这带有某种互惠的感觉——交换条件(quid pro quo)——但不能保证神会回应祈祷。此外,任何让众神见证的承诺,尤其是在冥界的守誓之河斯提克斯河边许下的承诺,如果不兑现,便会受到诅咒。
祭品与献祭
这种仪式在西方文学的起源中得到了证实。在《伊利亚特》的开头,被希腊人激怒的特洛伊祭司克律塞斯向阿波罗祈求。他称阿波罗为“史鸣修斯”(sminthien),这个词的含义尚未得到确定的阐述,但可能是指老鼠的毁灭者(sminthes),因为这位神有能力传播和阻止鼠疫。阿波罗将鼠疫精准传播到亚该亚的营地,并用箭将其摧毁。
献祭场景
这件古老的陶器描绘了供奉祭品的信徒和炉灶旁的祭司。鹰象征着宙斯(现藏于塔兰托考古博物馆)。
克律塞斯接着如此说道:“银弓之神,克律塞斯和神圣的基拉的保卫者,特涅多斯的强大领主,灭鼠神,请听我祈祷,如果我曾经盖庙顶,讨得你的欢心,或是为你焚烧牛羊的肥美大腿,请听我祈祷,使我的愿望成为现实,让达那奥斯人在你的箭下偿还我的眼泪。”(《伊利亚特》,第一卷)
祈祷结束后,人们将糕饼、葡萄酒或蜂蜜酒作为祭品献给神灵。但是,对于祭司来说,最好还是宰杀牲畜,通常是一只绵羊或山羊,为了配得上供奉神灵,必须没有任何瑕疵。在某些情况下,人们会举行一场百牛大祭(hécatombe),该词在我们的现代语言中具有邪恶的意味,但在当时它意味着宰杀100头牛,在大多数情况下,它和献祭就是一个意思。
还是在《伊利亚特》中,当亚该亚人想知道为什么阿波罗在他们的营地里播种死亡时,阿喀琉斯让他们去询问先知、祭司或解梦者。或许神是因为一个未兑现的诺言或一场未实现的祭祀而发怒?阿喀琉斯建议为其举办一场百牲祭:“但愿他接受绵羊或纯色的山羊的香气,有心为我们阻挡这一场凶恶的瘟疫。”(《伊利亚特》,第一卷)
泛希腊圣地
每个城邦的宗教节日各不相同。通过献祭,社群体现了人与神的区分。仪式之后是一场宴会,凡人品尝着祭祀的动物,众神享受着烤肉升腾的香气。这种仪式活动显然有利于人类,但在著名的普罗米修斯神话中找了一个借口,欺骗了众神,正如赫西俄德在《神谱》中所描述的那样。
与神产生关联的不只有社群;个人也可以建立与众神的联系。除了共同崇拜,个体(oikos)也可以有效地与众神沟通。此外,个体向众神提出请求可以有不同的方式。在前文引用的一个例子中,克律塞斯便以个人名义告知阿波罗,他为纪念他建造了宏伟的神庙。事实上,除了动物祭品之外,人们还可以竖立雕像或神龛,并在此供奉许愿祭品。
从公元前8世纪开始,即在圣所建造神庙的同时,祭品急剧增加。这种变化不仅反映在数量上,也反映在质量上:宗教场所不仅吸引着附近的居民,还吸引着远道而来的游客。考古学无法解释这种演变的原因,也许奥林匹亚的宙斯神庙除外,因为它接纳了大量前来参加体育比赛的游客。于是,我们可以猜想参赛者前来向神祈祷,希望神赐予他们力量以获得胜利。
在所有希腊人都认可的朝圣场所组织体育(和政治)性质的比赛是一种明智之举,可以缓解各地特殊性带来的紧张关系,并增强更广泛的希腊归属感。回想一下,传统上公认的奥运会创建日期是公元前776年,直到最近才被认为是希腊历史的开端。
希腊神庙的演变
在公元前7世纪,神庙通常被认为是供奉神像的居所,人们在神庙中朝拜神灵。随着时间的推移,神庙不断演变。结构变得更加多样化(右侧图中列举了一些平面图,在古典时期的神庙变得更加精致和复杂)。
在古希腊世界中,德尔斐和奥林匹亚是圣殿存放祭品较奢华的两座城市。在这方面,它们与强大的家族或殖民地竞争,包括最近成立的那些。德尔斐最初是牧羊人的圣地,建于一处古老的迈锡尼遗址。德尔斐神谕变得更加重要,这个信仰之地的追随者也越来越多。德尔斐位于陡峭的斜坡上,不同纪念性建筑物相继建造,一争高下。其中之一是雅典娜神庙。由于地震而受损,它很可能经历了重建,将不同时期的相同柱段聚集在一起。然而,重建保留了原本的建筑方案。正如照片所示,其特点是呈圆形,这种情况很少见。这种类型的神庙被称为圆形庙宇(tholos)。
德尔斐神谕
如果说有一个泛希腊圣殿在整个古风时期发生的事件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那么毫无疑问,它就是位于德尔斐的阿波罗神庙——一个卓越的神示所。正如我们将看到的,人与神之间的交流是双向的:一方面是通过祈求和祭祀,另一方面是通过“先知或祭司或解梦者”的传递,正如阿喀琉斯在《伊利亚特》中所提出的那样。
希腊人关心个人问题(比如组织婚礼、旅行计划、生育困难)并将他们的问题提交给神,神通过神谕回答这些问题。神谕言简意赅地传达神性的声音,由祭司进行解读。“神谕”一词也指神示的发生地。
希腊最古老的神示所位于伊庇鲁斯的多多纳,是献给宙斯的。据说,祭司们赤脚走路是为了感知大地,他们根据神圣橡树树叶的沙沙声来解释神的旨意。最负盛名的圣地还有位于希腊医学主要中心埃皮达鲁斯的阿斯克勒庇俄斯神庙。病人到此请示阿斯克勒庇俄斯神,神在他们睡觉的时候托梦告知他们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希腊音乐与抒情诗的诞生
在希腊,音乐艺术与诗歌艺术密切相关。朗诵诗歌总是伴随着诸如长笛、齐特拉琴及新月形的福尔明克斯琴(phorminx)等乐器的伴奏——尤其是里拉琴(lyre)、抒情诗(lyric)即得名于此。
史诗用音乐颂扬并叙述神话英雄事迹,抒情诗则旨在表达感情。早在著名的基克拉迪小雕像和迈锡尼绘画中,已有竖琴演奏者。也有证据表明自古就有抒情诗的存在。然而,现存最早的抒情诗只有非常简短的片段,可追溯到公元前730年左右,其作者是科林斯诗人欧墨洛斯(Eumélos)。抒情诗的摇篮位于莱斯沃斯岛,音乐家俄耳甫斯将头枕在竖琴上飘浮至此。提尔泰奥斯、阿尔基洛科斯、萨福和阿尔凯奥斯的作品是当时抒情诗的典范:在他们的诗句中,语言表达的活力和最细腻的情感融合在一起。他们用时而好战、时而感伤的情绪,描绘了当代政治事件以及他们自己的生活环境。
萨摩斯长笛手,青铜雕像,公元前5世纪(现藏于雅典国家考古博物馆)。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阿波罗神的德尔斐神庙成为希腊的精神中心。据传说,宙斯之子阿波罗想要占有一个原本献给盖亚(地母)的神示所,位于世界的肚脐——岩石嶙峋的德尔斐城下。为达目的,他只好用箭矢刺穿巨蟒——一个长期以来被赋予先知美德的动物——名叫皮同(Python),是德尔斐的守护者。然后,阿波罗将他新获得的占卜能力赐给了一位女祭司——著名的皮提亚。
从这一时期开始,圣殿在文学作品中闪现。《伊利亚特》中已经提到了“多石的皮托(Pythô)”。然而,在《奥德赛》中,德尔斐神庙第一次作为神示所出现。在下面这段文字中,国王阿伽门农在宴会上看见阿喀琉斯和奥德修斯之间的争执,满心欢喜。这是特洛伊战争临近的征兆,“因为看到阿开奥斯的两个国王在争吵,阿特柔斯再次想起了在神圣的皮托,福玻斯·阿波罗曾经向他作启示,有一天他跨过石门槛去求问神谕”。(《奥德赛》,第八卷)
支持殖民化
这个典故本身仿佛就具有预言的价值,阿波罗的神谕成了希腊世界的神经中枢。支配一个民族的宗教就是控制其精神:因此,德尔斐教派被召唤来影响整个希腊世界。普通人和政治人物都会前往圣所。个人和一家之主询问的是日常生活的问题,而他们所在城市的政治精英或政要则向神询问城邦的发展情况。
事实上,德尔斐神谕在当时所有杰出的领域都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殖民化、权力合法化和城邦政府。在启航建立殖民地之前,必须询问神谕。不遵守神谕会带来很大的风险。灾难不仅会降临到殖民地,还会降临在大都市。
我们也可以认为,大都市的统治者在德尔斐寻求的不仅是关于殖民者将要居住领土的信息,而且是神谕对殖民这项活动的认可和绝对权威,因为他们知道大多数殖民者都是迫不得已去面临这样一场冒险。
人们通常认为,通过调节过剩的人口,建立殖民地充当城市的阀门。在某些情况下,建立殖民地还可以将出于某种原因令城邦置于危险之中的人群驱逐出去。阿波罗的神谕将这些麻烦制造者间接地变成了殖民地真正的先驱。
因此,塔兰托殖民地是斯巴达建立的唯一一块殖民地,由“处女之子”(partheniai)创建。斯特拉波在其《地理学》中提到,人们求问神谕后将“处女之子”送到塔兰托。他们出生于斯巴达战士与迈锡尼作战时期——因此他们的绰号为“处女之子”——他们被剥夺了权利。他们的不幸煽动了起义的怒火。为了阻止这场起义,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让他们远离城邦。
埃勾斯求问女预言者
传说中的雅典国王前来请示德尔斐神谕,因为尽管有过几段婚姻,他却始终没有一儿半女。按规矩解读神谕后,埃勾斯和特洛伊西纳(Trézène)国王之女埃特拉生下一子——忒修斯。公元前6世纪至公元前5世纪绘有红色人物的基里克斯陶杯(kylix)碎片(现藏于柏林国家博物馆)。
权力合法化
在僭主时代,德尔斐神谕多次证实了其政治作用。它特别加强了某些家庭的权力或使统治者的更迭合法化。希罗多德在其《历史》中讲述了皮提亚向科林斯的第一位僭主库普塞洛斯预言,如果他的儿子们能继承他的城邦统治权,那么他的孙子们则无法延续这一继承:“到此的人是幸运之人啊,库普塞洛斯,厄提翁之子,杰出的科林斯国王,他和他的孩子们是幸运之人,但他的孩子们的孩子们不是。”
同样,庇西特拉图和他的儿子们依靠神谕来维持雅典的权力。不过他们的政治对手,当时流亡在德尔斐的阿克密尼德家族(les Alcméonides)资助了被大火烧毁的阿波罗神庙的重建工作。阿克密尼德家族的慷慨得到了一系列神谕,敦促斯巴达人将庇西特拉图的儿子们驱逐出雅典。阿克密尼德家族便利用德尔斐的威望将神谕传播开来。
事实上,使权力合法化是神谕的主要功能之一。只要看看使斯巴达和雅典变得伟大的法律和法规如何受到皮提亚神秘话语的启发就足够了:“大公约”(Grande Rhêtra)——新斯巴达的创始文本,以及梭伦的立法诗——它在雅典的平民和贵族之间发挥了调解作用,根据阿波罗的神谕找到了在城邦建立新秩序的必要权威。
档案:众神时期
太阳神赫利俄斯 是第一代希腊神之一,也是当时自然力量的一部分。
希腊诸神是按照人的形象创造的,是丰富的希腊神话的核心。希腊神话在荷马和赫西奥德的作品中记录下来,其中的神话叙事传至今日。
整个西方文化的历史都浸润在希腊神话中。没有哪个文明能够以如此强大的叙事力量培养出如此深刻和丰富的神话。通过古老的“部落故事”,希腊人试图为人类自古以来一直在追问的问题寻找答案。通过这种方式,他们试图了解自己的起源和宇宙的秩序,为自己在不断受到未知力量影响的存在赋予意义。
我们无从得知希腊人的神话传统可以追溯到多久远。特洛伊战争等故事提及了与青铜时代希腊密切相关的场景和地名。由于当前情况缺乏直接证据,许多发生在克里特岛的其他情节(例如牛头怪的传说)表明,该岛在希腊神话的构成中发挥了作用。
无论如何,第一批直接证据可以追溯到古风时期,并见于荷马和赫西俄德的诗歌中,这些证据的存在——仍有争议——可以追溯到公元前8世纪和公元前7世纪。诗人重新创作了这些故事,在此之前,这些故事一直通过口耳相传(“mythos”只是意味着“叙事”)。史诗将赋予传奇剧目中的某些情节以艺术形式。因此,荷马和赫西俄德是百年传统的继承者,百年传统在他们的笔下达到巅峰。
公元前8世纪在克里特岛伊达(Ida)山上发现的青铜圆盘上绘有宙斯的原始形象(现藏于伊拉克利翁考古博物馆)。
众神,正义的保证者
在荷马和赫西俄德的作品中,众神扮演着正义保证者的角色,抵消了两位诗人因人性产生的悲观主义。众神的社会组织与为纪念他们而进行祭祀仪式的战士贵族的社会组织相同,这绝非巧合。从在奥林匹斯山上的特权地位来看,宙斯表现得像一位“神和人之父”,就像贵族氏族中的“巴赛勒斯”一样。因此,众神使人类世界充满正义,并确保凡人遵守他们的誓言。他们的高度保护赋予朝圣者和乞丐不可侵犯的权利。
因此,正如希罗多德所指出的那样,可以说荷马和赫西俄德塑造了希腊人民的想象力,在整个古代都是如此。在《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中,荷马描述了一个完整的神圣宇宙,由各司其职的众神组成。在《神谱》中,赫西俄德回答了世界诞生的基本问题——“宇宙起源说”,并且介绍了主要神明——严格来说是“神谱”。
从混沌到秩序
根据赫西俄德的说法,“cosmos”(希腊语义为“宇宙”,但最初的意思是“秩序”)是由无形的物质——混沌创造出来的。从混沌(卡俄斯)之中诞生了盖亚(大地女神)和厄洛斯(爱神)。厄洛斯是世界之初创造万物的基本动力,从而产生了原始的神力。接着就出现了乌拉诺斯(天神)、倪克斯(黑夜女神)、厄瑞玻斯(黑暗之神)、蓬托斯(海神)、山神等第一代神祇。它们代表了自然界的原始力量,尚未具有人类形态。
第一个统治宇宙的是乌拉诺斯,他与盖亚一起创造了第二代神:泰坦十二神、独眼巨人和赫卡同克瑞斯(百臂巨人),他们早于已知的人类秩序,相互之间为争夺权力而战。乌拉诺斯禁止他们见天日。但是,最年幼的泰坦神克洛诺斯按照盖亚的计划,最终诞生出来。他用镰刀阉割了他的父亲,把他的生殖器扔进了海里。
从海里产生的泡沫(希腊语为“aphros”)中诞生了爱神阿佛洛狄忒。而从落在盖亚身上的乌拉诺斯之血中,诞生了厄里倪斯,她们是对家族内部所犯罪行的复仇女神。成为宇宙之王后,克洛诺斯与姐姐瑞亚生下了第三代神,被称为“奥林匹斯神族”,因为他们住在奥林匹斯山上。在希腊人的眼中,他们已经有了人类的外表:赫斯提亚、德墨忒尔、赫拉、波塞冬、哈迪斯,以及最重要的宙斯。
就像上一代的乌拉诺斯一样,克洛诺斯害怕被他的儿子们推翻。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一出生就被克洛诺斯吃掉了。但是瑞亚设法隐藏了他们中的最后一个儿子——宙斯。成年后,他迫使其父吐出吞噬的兄弟姐妹。他们一起与他们的父亲以及其他泰坦神作战。宙斯在这一系列被称为泰坦之战的战斗中取得了胜利。在秩序与混沌的斗争中,宙斯谴责泰坦神族居于塔尔塔洛斯的黑暗中,这是一个由原始混沌产生的深渊。然后,他建立了一个正义统治的宇宙。
神族
希腊众神群体显然是父权制的社会形态。其成员之间的关系构成了一个完美的系统。宙斯掌管着天空,扮演着族长的角色,他的兄弟波塞冬(海洋和陆地的主宰)和黑暗的哈迪斯(冥界之王)对此没有异议。女神赫斯提亚守护着炉灶与圣火,而强大的赫拉则承担起了女主人的职责。赫拉是宙斯的姐姐和妻子,司掌婚姻关系,同时作为“母亲”角色司掌生育,丰收的职责则移交给农业女神德墨忒尔。
对于第一代和第二代奥林匹亚诸神,这种权力分配也有明确的规定。第二代主要包括宙斯、赫菲斯托斯和阿瑞斯(宙斯和赫拉之子)、阿波罗及其孪生姐姐阿尔忒弥斯,以及阿佛洛狄忒、狄俄尼索斯和雅典娜的后代。酒神狄俄尼索斯是万神殿中唯一由凡人女性所生的成员。这些家庭关系和这种角色分配并不是希腊神话独有的。另外,神祇数量有限(根据传统的列举在12到15位之间)是希腊宗教的特征。虽然神祇数量很少,但这座万神殿足以为希腊人周围的现实和人类存在的奥秘提供丰富多彩的解释,而这,自古风时期便已有之。
雅典娜从宙斯的头颅中诞生,绘于公元前5世纪阿提卡的双耳瓶上(现藏于巴黎卢浮宫)。根据神话,雅典娜女神出生时从头到脚全副武装。
宙斯孕育了新一代的神,从而齐集了奥林匹斯众神:雅典娜(从宙斯的头颅中诞生)、狄俄尼索斯、阿波罗、阿尔忒弥斯、赫尔墨斯、阿瑞斯,还有赫菲斯托斯。奥林匹斯诸神不得不面对盖亚之子们新的攻击,他们想要恢复之前的秩序。首先是巨人对奥林匹斯众神的猛烈进攻,随后是可怕的提丰大战奥林匹斯众神,提丰也是大地之母盖亚之子,外形为蛇形巨人,拥有破坏自然的神力。经过一段时间的剧烈动荡,奥林匹斯秩序最终获胜。
从东方到赫西俄德
正如赫西俄德所描述的,世界的起源受到东方的强烈影响。因此,在《神谱》记载的“继承神话”中,我们清楚地观察到了巴比伦神话的不同方面。例如,在公元前13世纪左右被毁的赫梯帝国首都哈图沙的王室文献中讲述的神话就是这种情况:安努(天神,同乌拉诺斯)与库马尔比(Kumarbi,同克洛诺斯)作战。库马尔比用牙齿咬下安努的生殖器并吞下,从而诞生了三位神。吐出两位神之后,他吞下一块石头,主神从石头中诞生,并将他推翻。随后,前众神之王通过他自己所生的巨人密谋反对他的儿子们。
赫西俄德笔下的继承神话与赫梯帝国文献记录的神话之间的相似之处是显而易见的。但是,神祇的起源是什么时候引入希腊神话的呢?当迈锡尼王国向强大的赫梯帝国派遣大使时,是否发生过这种情况?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意味着宇宙力量之争的故事将跨越黑暗时代,直到古风时代之初大放异彩。
神祇起源的故事也可以追溯到公元前8世纪,当时来自维奥蒂亚和埃维亚岛(赫西俄德的故乡)的水手开始接触东方(如今叙利亚的阿尔米纳等地)的商人。在这个假设中,这些来自遥远东方的丰富故事在荷马创作史诗的年代,或者可能还要稍早一些,就已经为瑰丽的希腊神话提供了素材。
在荷马史诗中,众神已经具有神性,更重要的是,他们具有和人类一样的行为和情感。为了更好地理解周围的世界并更好地接受神圣的存在,希腊人觉得有必要以他们的形象来构思这些超自然的力量。这就是为什么说是他们的想象力锻造了拟人化的神灵。
阿波罗与阿尔忒弥斯 巨人与神的战斗场景,绘于锡弗诺斯宝库的楣板(公元前525年,现藏于德尔斐考古博物馆)。
荷马笔下的诸神具有人的身体和精神。他们处于更高维度,但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的欲望与人类是相同的。然而,与“可怜”的凡人不同,“幸福”的诸神更加强大和俊美。最重要的是,他们既不会老去,也不会死亡。
诸神摆脱了必死命运的桎梏,他们的幸福与人类的短暂和局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人类甚至无法用在阴暗的地狱之外还有来世的想法来安慰自己。然而,也有一些神秘的信仰,比如厄琉息斯秘仪,其信徒可获得死后重生的启示。
奥林匹斯万神殿的主神
阿佛洛狄忒 爱与性欲的女神。根据赫西俄德的说法,她是在被儿子克洛诺斯阉割的乌拉诺斯的生殖器落入海中所化的泡沫中诞生的。与此同时,荷马将她写作宙斯和鲜为人知的女神狄俄涅的女儿。与赫菲斯托斯结婚后,她与其他神发生过关系,比如阿瑞斯、赫尔墨斯和波塞冬。阿佛洛狄忒传统上等同于东方的自然和生育女神,比如阿卡迪亚的伊什塔尔。
阿波罗 宙斯与勒托之子,阿尔忒弥斯的孪生弟弟,他无疑是继父亲之后最强大的神。在荷马的笔下,他具有卓越的战士个性,在此之后他的其他能力也显现出来:缪斯的向导,还有照顾病人和宣读神谕的天赋。他杀死了守护它的巨蟒,从而成为德尔斐神谕圣地的主人。提洛岛上的圣所也是为他而建。他的形象通常是一位年轻人。
阿尔忒弥斯 宙斯之女,阿波罗的孪生姐姐,卓越的处女女神和“野兽的女主人”,她穿越林莽和山野,热爱野外生活,并参加女性入教仪式。正如阿波罗取代赫利俄斯成为太阳神一样,阿尔忒弥斯取代了月亮女神塞勒涅。这就是为什么她不仅像她的兄弟一样手持弓箭,而且还带着一弯新月。
阿瑞斯 宙斯与赫拉之子。战神之名并非由于其战术而得,而因他的残暴表现,司掌恐怖、恐慌和不和谐。在荷马的笔下,他是阿佛洛狄忒的情人,统治着色雷斯的敌对地区。在《荷马史诗》中,“阿瑞斯”是“战争”的代名词。根据希腊人的宗教敏感性,这不是文学等式,而是对神的真实感知。
雅典娜 智慧和战争女神,宙斯和墨提斯(原始智慧女神)之女。天神宙斯趁墨提斯还怀着雅典娜时,便将母女俩吞入腹中,因为根据预言,墨提斯生下的孩子将推翻他。这就是雅典娜从她父亲的头颅中诞生的原因,她一出生便已成年并且全副武装。她是一位处女女神(párthenos),象征物是猫头鹰和橄榄枝。
德墨忒尔和赫斯提亚 她们是泰坦之王克洛诺斯和瑞亚的女儿。德墨忒尔司管耕地,耕地上结出的果实让人类得以生存。在厄琉息斯,人们崇拜她,但这不属于正统的奥林匹斯宗教。她通常头戴用金色麦穗编织而成的环形冠冕,提着果篮。她的象征物还有火炬和蛇。赫斯提亚是火焰女神。和阿尔忒弥斯和雅典娜一样,她也是处女女神。圣火伴随着移民者,因此她象征着殖民地和母城之间的联系。
哈迪斯与狄俄尼索斯 掌管凡人和其他神的鬼魂,哈迪斯与其妻子珀尔塞福涅一起统治着冥界。他唯一的象征物是戴在头上就可以全身隐形的隐身头盔。狄俄尼索斯,植物之神,宙斯与凡人塞墨勒之子。塞墨勒受到蛊惑要求宙斯以神的面目出现,当见到伴随宙斯出现的雷电时,塞墨勒瞬间死去。宙斯救出她身体中的婴儿狄俄尼索斯,将他缝在大腿里,足月后降生。由此得来一句俗语“从朱庇特(罗马神话中对应宙斯的神祇)的大腿里出来”,意即高人一等。
赫菲斯托斯 宙斯与赫拉之子。他是工匠之神,金属锻造和火神(赫斯提亚司掌灶火,宙斯司掌天火)。他的畸形和跛足象征着火的运动,也反映了希腊人对体力劳动的钦佩和蔑视交杂。尽管他相貌丑陋,为其他神努力工作(他为他们锻造武器以及宙斯的雷电),但他与美丽和诱惑的化身阿佛洛狄忒结婚。
赫拉 克洛诺斯之女,宙斯的姐姐和妻子(故为天后),她是第一代奥林匹斯神祇之一。她还具有维护婚姻和家庭秩序的职责。这就是为什么她迫害宙斯的情妇及其私生子,比如赫拉克勒斯。她还是生育女神,通常伴有孔雀和奶牛等献祭给她的动物。
赫尔墨斯 宙斯与迈亚之子,他在众神与宙斯之间、神与人之间、统治阶层与人民之间、敌对的城市或派系之间、生者与死者之间扮演着信使的角色。因此,他履行了护送死者的幽灵去往冥界的预报者、使者和接引者的职能。他也是道路之神和旅行者的保护者。他穿有飞翅的凉鞋,手持魔杖(两条蛇缠绕在一起的手杖),这是他的象征。
波塞冬 克洛诺斯之子,宙斯的兄弟。在将宇宙分为天空、海洋和冥界的权力划分中,作为奥林匹斯秩序的创始神祇之一,他获得了对海洋的统治权。他还是马匹和地震之神:荷马称其为“大地的震撼者”。他是多位英雄之父,传说中的多朝先祖。他手执三叉戟,通常伴有海豚和马匹等献祭给他的动物。
宙斯 印欧血统的神,他的名字与一个词有关,意思是“天上的光辉”。宙斯在推翻父亲克洛诺斯后成为至高无上的神。他基于正义的理想创造了一个新的宇宙秩序。在荷马的笔下,他表现得像是一位真正的“巴赛勒斯”,就像史诗中的伟大国王一样。这就是为什么宙斯被称为“神和人之父”,不是词源上的意思,而是其具有“族长”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