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是因为我的爱少了,而是我的爱转移到了行动上。之前我也并不是一名老师,而是报社的,经常写新闻稿,也写一些自己的文章发表到报刊上,数量不多,但其中的爱未曾少过。”柳哥没有再说,而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沉默了,对于他们二人的故事,我不曾怀疑。可是,当时的我,至少是被领养之后的我,从未感受到过爱与被爱,不知道其中的滋味。
“其实写小说也不错,来,吃个橘子。”梅姐又递给我一个橘子。“你们先聊着,我看电视剧去了。”说完,梅姐便离开了书房。
“这世上的很多事并不是绝对的,你还太小,没经历过事儿,所以有些事情你只能看到表面,却看不到实质。我也曾像你一样,冲动过,疯狂过,最后也痛哭过。那些都是成长的助燃剂,而青春时代的你,只是燃点比较高罢了。”柳哥宽慰的话并没有改变我的思想,反而使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问你个问题啊,你说什么样的人最可怕呢?”柳哥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我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有权有势的人。”
“不对,那群人被权益和地位蒙蔽了双眼,如果抓了他权势的把柄,那么他们也就不足为惧了。”
“不怕死的人?”
“不对,那些人确实不畏惧死亡,但是不代表他们不畏惧苦痛他们珍视的人不畏惧死亡。相反,他们更多的是想以自己的死,来换取他人的生。”
“那倒底是什么人呢?”我被这个话题勾起了兴趣。”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为什么?”我对于这个答案十分不满。
“对,一般人的反应和你一样,都是愤怒和不解。为什么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最可怕呢?再举个例子,如果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得知这个答案,他们的反应将会如何?”
我再一次沉默了。
“判断一个人情绪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询问,另一种就是察言观色。而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的情绪判断就只能用前者了,可是那样的人会是一个笨蛋吗?会是三两句话就台人套出话来的傻子吗?很显然不是的。”
“谢谢老师。”
听到这儿,我就已经清楚了柳哥的用意。之前的宽慰是想劝我放宽心,多感悟身边的美好,多接纳身边的人。而眼下提出的问题则是为我铺路。写小说显然不能总写小孩子之间的事儿,还是要有大人的存在的,而大人们的为人处事的方式我并不了解。柳哥先提出的问题就是成年人思考问题的方式,也是他们为人处事的态度。而我那浮于表面的情绪变化太过年轻,很不冷静。
“哈哈哈,谢我干什么?不用谢,天还早,陪我下盘棋再走吧!”说着,柳哥从一旁的书架上取下一个围棋盘和两个装满黑白子的木质棋盒。围棋盘的材料质是阳春木的,这种木的质感很脆,甚到比松木还要脆,但对于围棋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阳春木的颜色十分柔和,温和的淡黄色即使在强光之下,眼睛也会好受几分。
棋盒是梨木的,开口处有着一个简朴的金属搭扣,小巧,显得十分秀气。
柳哥将果盘推到一边,摆好棋盘,打开棋盒。我顺势取出一黑一白两颗棋子。黑棋黑如墨,深邃宛若渊潭。我将黑棋举过头顶,让它接受阳光的照射,发现黑棋其实不是黑色,而是墨绿,极不张扬的墨绿,通透、不带瑕疵。
而白棋则是沼润如玉,犹如软玉温香入手,细腻的触感使人爱不释手。
“好棋。”我虽然不懂棋,但是做工的优劣还是判断得出来的。“不过,柳哥,这么好的棋被我这样不懂棋的人所操纵,岂不是失了身份?”说完,我又讪讪地放了回去。
“哈哈哈!没事没事,围棋我也不是太懂,也确实太白搭这么好的棋了。不过两个臭棋篓子之间的对弈,想必乐趣也会不少。哈哈哈!”听着柳哥熟悉的爽朗的笑声,我也拿起了棋子,下在了棋盘的正中央。
“看来你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懂啊。黑棋先手,你怎么白棋先落子了呢?而且你下的这个地方名叫天元,目前来看你还不适合下在这儿,除非你的实力高出我很多,一般第一手都是下在小目,或者是星位……”
柳哥一边说着,一边给我指那些落子的具体位置,然后教导我围棋的规则以及一些常用对弈手段如挡、吃、点等。我记得很快,而且理解能力也不差,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就已经掌握的差多不了。当然这差不多自然是相对而言的。
“你也学得差不多了,我们这回可以来一局了吧?说吧,执黑执自?”
“执白。”
“哈哈哈……”柳歌爽朗地笑起来。
六月。
这是高一下半年的最后两个月,六月和七月。距离肖阁的第二轮比赛正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他也进入到了冲刺阶段,如果这次的成绩还能同上次一样的话,保送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所以肖阁必须把握好这次机会,不能松懈。
从上个月开始,肖阁和徐年年就很少在一块了,倒不肖阁的意思,余年年自己不想打扰肖阁的复习而故意不出现的。甚至有一天还特意找到我,让我转告肖阁要好好复习,不要想其它的事儿,还有就是考好了的话,奖励翻倍。
肖图虽然到不能见面之后有些郁闷,但是在听到“奖励翻倍”之后又兴奋了起来,就好像刚打完兴奋剂一样。
对于他这样大条的神经,我也没什么办法,只希望肖阁不要乐极生悲了才好。
而我从上次离开柳哥家开始,就一直在写一部小说。我心里不清楚这部小说什么时候完结,但是我明白这是我系统地写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之前也写过小说,不过都是几千字的小小说,也只是闲时自己的娱乐而已,不成体系。
这部小说的名字叫作《荷叶》。写的一个名叫何叶的男孩在高中时期的所见,所闻所感,以及在他发现世界其实并不如他想象那般美好之后仍能热爱这个世界,并自我救赠的故事。我也启用了自己第一个如此随意的笔名——叶苛。因为全篇大部分都在写高中生活,这也是我最熟悉,也是最不熟悉的方面,所以我不得不开始留意身边的人和事,发现一些能深刻反应一些道理的事情。
我从这时也发现自己的观察力极强,细节和人物神态的追踪十分到位。同时,对于察言观色这一词语的理解更加深刻,比如在人家注意到我的时候及时礼貌地离开,以免招人厌恶。
有事件当然也得人物,名字又是另一个令人头疼的事情。没办法,为了省事儿,我只好记住同学的名字然后加以修改,最后化为己用。而这也是我记人名记得最快的一次,一个月的时间记往五十八个名字。
其实这样对于我来说也有坏处,就是“隐身娃”的身份没了。他们只是知道我有时在有意听他们的谈话,不会说什么,也不会插嘴,更会在不适时宜的时候离开,对于他们自己虽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但是他们总是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们,以至于不敢有太大的动静。
我也意识到了自己行为上的不妥,所以一个月之后,也就是记全人名之后,我便不再这么干了,一切都让他自己发展下去吧。至于其它方面的素材,就只能多读多听了。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似乎是又忘记了我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又开始唠起了八卦和见闻,我却不像第一次那样执着于全貌和细臻,而是选择时不时的听一下,一切随心。
说回肖阁。我认为比赛前几天还紧绷着对他不好,尤其是心态上的,所以我决定带他逃自习,再次回到之前的“仙境”放松。
当我找到他时,发现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精神也有一些萎靡。“咋了?又熬夜刷题的?”
“可不嘛,杨老头…杨老师说官方那边又新增几个新题型,他手头上又恰好有几套对后的卷子,让我做完。那卷子既恶心又恶心亏我晚上没吃饭,不然全得吐出来。消息倒是灵,我都怀意是他出的题,他主动要求加的题型。”一见面有阁就开始抱怨,不过说着说着就拿起几道他认为比较适合我的题给我讲了起来,同时也精神了几分。
“你先等会儿再讲,我有事儿要跟你说。”听了这话,肖阁立马就不说了,放下笔,听我说话。
“老是这么绷着脑子里那根弦也不好,我打算带你去仙境放松放松,想问问你带不带徐年年。你放心,杨老师那里我说好了,没问题。”
“不了,那丫头可爱哭了,也不容易哄。她也懂事,怕我压力大,躲着不见我,怕我分心,考不好。如果她见了我这样子,估计又得心疼地哭,我看她哭,心里也不好受。”
我应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晚上来一班找我。”
一晚,一班。
我习惯性地向后门望,发现肖阁已经来了。我向柳哥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往直走出教室,和肖阁一起离开了教学楼。
我们不知道的是,就在我们离开不久,徐年年也跟了上来。也正是因为她的行为,使我们三个人的一生都发生了不可逆的改变。
“今晚挺凉快啊,还是你会挑时候。”肖阁懒洋洋地说道。我能从他的语调中听出他的放松,以及学习一天的疲惫。
“舒服就好。学会放松和享受也是一种本事,不是吗?”
“对,没错,你可是懒的没边了。要比起偷懒摸鱼,好像也就柳哥能跟你比比了,估计他也讨不了好。哈哈哈!”我也跟着肖阁的调侃笑了起来。
我们又一起坐在了石台阶上,您闲惬意地找着身边的合心意的石子。我们也不扔,也不打水漂,就只是找。有目的又漫无目的地找。忽然我找到了一块十分像柳哥家里的那盒围棋中黑棋子的石头。圆润、细腻但是没有光泽。
“你还记得上次咱俩一起坐在这里时,我问你的问题吗?”肖阁突然饶有兴致地问道。
“记得。你问我,长大以后想干什么,目标是什么?我也记得我当时的回答。我说,我要离开这里,去一个遥远的,平静的,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安稳惬意地生活下去。现在,我要再加一条,我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作者。更准确来说,是一名优秀的小说家。”
“这回的志向还算高远的嘛,不像上次,跟个无头苍蝇似的。”肖阁习惯性地对了一句。
“其实,我所为的‘优秀’的标准就是我在乎的人喜欢读,其它人,我不在乎。”我很有必要地补充一句。
“算了,当我没说。”肖阁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
“那么,汪大作家最近有什么佳作可以让我仰慕吗?”
我没有理他的阴阳怪气,一本正经道:“目前写《荷叶》,也开始正式使用了自己的第一个笔名——叶苛。如果你有兴趣,随时欢迎。”
“正在写…这么说是长篇小说咯?”肖阁也起了兴趣。我点了点头。
“什么类型的?言情还是什么?”肖阁对小说不了解,所以在他口中能够说出的也只有言情了。
“是校园生活型的,现实主义题材。具体讲的是一名高中男生何叶在高中的所见所闻所感,以及在得知黑暗真相后自我救赎的故事。目前已经写了十七章,主要内容和情景还都是在校园内,具体什么时候完结,我也说不准,毕竟是第一次写。”
“说实话,汪哥,我确实对这本小说起了兴趣,可是你这半天说得全是梗概啊,一句实例也没有啊。你这让我怎么办?”肖阁一脸无奈地道。
我也发现了自己所说内容的不便,可是因为内容全都是身边同学的亲身经历,我也不好说出去,只能含糊道:“没事没事,你读完之后不就知道了?反正有十七章呢,句多你看得了。”
“也行。”肖阁一脸疑惑地答应了。
为了终止眼下这个话题,我也反问了他同样的问题。“你呢?答案和上次一样吗?”
“说一样也一样,说不一样也不一样。”
“别卖关子了,快说,咱俩之间你还跟藏着掖着呢?我怎么没发现你以前这墨迹呢?”看着他一脸贱兮兮地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未来的规划里有了她。”肖阁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皎洁明亮的月亮。
“你认真的?”我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他。其实我对高中的感情从不抱有任何幻想,因为高中的情感就是两个恰好相互找到依靠的人的自我安慰罢了。与其说那是爱,倒不如说是一份有偿的陪伴,一段不长的旅途,一对不相配但又恰好合脚的鞋子。仅此而矣。
“嗯。”肖阁又重新低下头,双手摆弄着自己的鞋带。“我猜你一定认为我疯了,对我认定了这份感情表示不解。我不是傻子,我能看出来她对我的好,我也能感觉得出她对我的情。是的,我和你一样,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喜欢我这样一个人。但是,我们几乎每天都在一起,那一点一滴的喜欢加之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