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宋之穆之
黄昏已经谢去,夜幕早已铺开。
后堂北院的房间之中,田令孜在侍女的伺候下褪去厚重的外衣,一旁的桌案整齐摆放着酒水菜肴。
“启禀阿父,王长史求见。”
刚刚坐下正打算大快朵颐的田令孜,默默抬头看了下方来人一眼。
“传他进来。”
田令孜点点头,随后又道:“再拿副碗筷过来。”
“唯!”
身旁俏丽的侍女弯腰一礼,从一侧食盒中取出一副碗筷,两侧的宦官见状将原本呈一字横放的桌案呈竖型摆放。
不多时,王仲先低着头颅走了进来,一副恭敬之色俯身下拜。
“卑职拜过中尉。”
“嗯…”
田令孜拉了一个长音,皱着眉头转头看着王仲先,语气不冷不热道:“你叫咱什么?”
啊…
王仲先抬起头颅,心中顿时一紧,不明所以。
田令孜斜眼看着王仲先片刻,又道:“出了此门,你叫咱中尉无事,进了这个门,你说你叫咱什么?”
王仲先眼睛滴溜一转,喜笑颜开道:“干爹,阿父。”
“哈哈!”
田令孜仰头一笑,又道:“如此看来,你小子不是个榆木脑袋。”
王仲先一脸欣喜之色,如果说以前他是田令孜心腹,那现在便是心腹中的心腹。
“儿子拜过干爹。”王仲先两个头嗑在地上。
“好,好,好。”
田令孜连说三个好字,指着对面的位置说道:“咱的儿,快来与为父一同进膳。”
“多谢干爹。”
王仲先道谢一声,连忙拾起身子坐在田令孜对面。
田令孜夹起几块肉放在王仲先碗中,如今逃到兴元的官吏越来越多,不能再向以前一样一盘散沙。
再者要不了几天就要前往成都,该敲打的要敲打,该赏赐自然不能吝啬。
王仲先一副受宠若惊模样,言语中接连道谢,如今有了这个身份,咱可是正儿八经的知心人。
你刘季述自以为跟随田令孜多年,到头来还不是咱登先一步。
这人啊,有时候能力真的不能太强,必要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还是少不了。
王仲先端起一杯酒水,一脸笑意道:“干爹,儿子敬您。”
“嗯…”
田令孜端起酒水抿了一口,开口说道:“寻常日子你已下值,今日来找咱何事?”
“干爹!”
王仲先拱手一礼,想了想道:“儿子今日来此有一事请教,今日晚间儿子领着从长安逃出来的官吏,正巧碰见了寿、吉二王。
干爹,儿子觉得这位寿王不可不防,颇具收买人心之心。”
田令孜闻言一愣,饶有兴趣问道:“怎么?他如何个收买人心?”
王仲先将发生的事情合盘托出,说到要紧之处,还顺带说出自己的看法。
“咱才夸你不是榆木脑袋,怎么一会便如此愚蠢。”
田令孜听王仲先说完,瞪着眼睛又道:“这有何稀奇,不过是人之常情,再者他收买的不过几个小官小吏,大多数都是像你我父子一般无萍根之人。”
“原来如此!”
王仲先恍然大悟,拱手又道:“儿子多谢干爹教导。”
田令孜点点头,吃了两口饭菜又道:“不过所言倒是有理,以后要多多注意。”
“唯!”
王仲先拱手应答,紧接着又道:“干爹,儿子还有一事禀报,今日又有六百将士到了兴元,儿子已编入军中。
不过其中有三百甲士乃是寿王府亲卫,儿想着寿王有收买人心之故,因此私自扣下没有交还。”
“此事办的不错。”
田令孜满意点头,又道:“扣下便扣了,一个亲王要那么多护卫干什么?
将其分散编入军中,寿王那边父亲自会言明。”
整整三百亲卫,目前除去山南西道节度使牛勖手下的藩镇兵马,他手底下也不过七八百人,怎么可能将着三百人给到李杰手中。
姑且就算是要给,也得是自己来安排才对,兵马不是谁想要就能要的。
“唯!”
田令孜这对假父子两人的想法,李杰此时肯定是不知道。
满桌子的膳食被陈远大快朵颐吃完,李杰便让其出去打听张承业的住所,大概两盏茶的时间,陈远便打听好了地址。
当下主仆二人便出了节帅府,张承业的住所是王仲先统一安排的,距离不是很远,与节帅府后门仅隔着一条街。
不过主仆二人并没有直接找寻张承业,统一的住所自然是人多眼杂,而是转道进了节帅府右侧两条街之外的和归里。
这里是何芫差人给陈远找的府邸,府邸一进一出,按照李杰和陈远事前的商量,是由陈远去引张承业前来。
刚到陈远府邸的时候,在下人的口中得知其母王氏已经入睡,老人家一路辛劳,李杰便没有过多打扰,转而进了左厢房等待。
约莫半个时辰,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之声,正在闭目养神的李杰睁开眼睛,整理整理衣物拾身站起。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陈远和张承业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张承业率先怔住。
李杰面色一笑,微微拱手说道:“继元先生。”
“奴婢拜过寿王殿下。”
瞧见李杰的动作,张承业顿时反应过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旋即就被李杰虚伸手扶起来。
“此次虎口脱险,听元康说起皆赖先生之谋,唐突引先生至此,望先生勿怪。”
李杰笑吟吟上下打量着张承业,三十四五多岁的年纪,但见其人慈眉善目,身材略显消瘦,眉宇间透着一股文气。
“不敢不敢,殿下真折煞奴婢了。”
张承业连忙拱手,堂堂亲王对自己这种态度,还是深夜相会,若没有所图张承业是断然不相信的。
李杰让开身子,指着旁边的位置说道:“待客不周,先生先行入座。”
陈远将菜肴从食盒拿出,热气腾腾,显然是刚刚加热的,自家殿下对继元兄很重视啊。
张承业与李杰相对而坐,陈远则坐在李杰的右手斟起了酒。
“不知殿下深夜引奴婢到此,有何见教?”
张承业拱手再次一礼,这种情景真的让他很不适应,自己在宫中左右不过一个谒者,官不过七品,实在是想不通自己有什么能力来帮堂堂亲王的忙。
“见教不敢,小王来此特意请求先生一事。”
李杰说着端起酒杯,挺起身子,脸色郑重又道:“先生满腹良谋,如汉张良,宋穆之,小王不才,愿请先生委身在侧,好早日聆听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