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宾主共筹操旧业 弟兄合力建新宅
魏小姐送别云杉，返回方总办公室，告知方总云杉已经离开，方总摇了摇头说：“小夏有点太幼稚了，太容易相信别人，他这样的性格以后很容易吃亏，但愿他今后顺利吧！”
云杉离开粤深以后，去找了云松，兄弟两人再次照面。云松问云杉下一步怎么办，云杉告知明早会跟迈克联系再看看如何处理。云杉问云松近来如何，云松说一切安好，现在当上了制版小组的师傅，手下还有个女徒弟跟着他学习制版。云杉鼓励他好好赚钱，以后他们俩要多存点钱，争取在乐神村建一处新宅，让父母二老将来能有个舒适的住处。有了这个话题，两人彻夜未眠，相谈甚欢，直至黎明破晓。云松稍事休息，吃了早餐直接去上班了。云杉有些疲惫，在云松的住处睡了一会，早上9点多醒来，他洗漱完毕，便用手机打了个电话给迈克。
迈克接到电话以后，知道云杉已经辞职，非常高兴。他留下云杉的手机号码，告知云杉他会跟史蒂芬商量，然后给云杉回电话。云杉也告知迈克让他们尽快，因为他只领了一个月的工资，支撑不了很长的时间。迈克让云杉放心，时间一定不会耽误很久。下午三点，迈克即回电告知他们今晚六点左右要来特区，约云杉到口岸跟他们会合，然后一起打车去岭南。
云杉晚上六点准时来到口岸，打过最后一通电话后，云杉发现手机已经快没电了，只能在口岸出口处找了个空位落座，等待迈克二人的到来。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之后，只见迈克和另一位金发碧眼，身高中等的外国人一起，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迈克看见云杉，远远地挥了挥手，云杉也兴奋地招手示意。
“This is Mr. Xia. This is Mr. Stephen. My boss.”迈克向斯蒂芬和云杉介绍。
“Ah...Mr. Xia! Nice to meet you！”斯蒂芬文质彬彬地伸出手，跟云杉伸出的手握在一处。
“Nice to meet you！ Mr. Stephen.”云杉有些紧张，脸有些微红。
“Let's go to Ling Nan city & discuss.”斯蒂芬微笑着告诉云杉，先去岭南再行商议。
云杉大量了一下斯蒂芬，这是位40岁左右的中年人，虽然没有迈克的身高，但也是高大的身躯，双目炯炯有神，目光坚定，洁白的衬衫上打着一条整洁的领带，头上架着一副随时下拉的休闲变光深色太阳镜，极有西方人的绅士风度。三人见面后一起走出口岸，在候车区有序排队，打了一辆的士车，随即直接奔赴岭南。
再一次行驶在上次去交易会的高速公路上，云杉的思想开始游离，毕业才一年，却数次在岭南和特区兜兜转转，到底什么时候是个终点？前途若何，没有答案，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他只能奋力勇敢地向前奔跑，就像汪国真的诗说的那样：我不想是否能够成功，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我不去想身后会不会袭来寒风冷雨，既然目标是地平线，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
蓦然之间，他看见了灯火明亮的台市园，他的心怦然跳动了起来。赵总、王姐、刘师傅、小英还有那个可恶的笑面虎的脸庞，在他的面前犹如幻灯片般地旋转起来。赵总的谆谆教诲他还记忆犹新，回响耳边！他好怀念在制衣厂那短暂的岁月，虽然工资微薄，但赵总的重视和关怀，使得每个人都很尊敬他，这对于飘泊在外、居无定所、饱受歧视的外乡打工人来说，是多么多么得珍贵呀！为什么生活中往往很多事情失去了，不复存在了，你才会痛惜它的弥足珍贵呢？云杉想起他最后离开制衣厂之时，都没有和赵总道别，此刻他好想用力地捶打和撕扯自己，他只能忏悔并由衷地在心底问一句，“赵总，您还好吗？还好吗？”云杉眼圈又一次发红...
“Are you okay？Mr. Xia!”迈克回头看见云杉的表情问道。
“I'm fine.”云杉赶紧撇开脸庞。
“Did you regret？”迈克担心地追问。
“No， I didn't！”云杉给出坚定的答案。
他不会后悔，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只有不断地汲取经验和教训，指导自己今后的人生，才是正确的策略，他的思想从现在开始慢慢地走向成熟！的士车最终停靠在岭南国际大酒店的门口，这是一家更为高级的五星级涉外宾馆，云杉却失去了上次住酒店的热情，这次他抛弃了毛头小子的好奇和懵懂，自信从容地跟着迈克和史蒂芬走进了大厅。还是似曾相识的香水味沁人心脾，但在没有热烈心情的烘托下，它变得平淡无奇，只是一种诱人的香味而已...
入住以后，云杉、迈克和斯蒂芬三人一起碰头，开了一次小型会议。斯蒂芬问云杉需要多少薪酬，云杉告知需要3000元，斯蒂芬满口答应，说工资对他来说完全没有问题，并会给云杉买一部新手机方便联络，费用完全由他们公司承担。但是，他提出云杉在他的公司工作，必须遵守两项规定：诚实和忠诚。斯蒂芬认为这两点至关重要，诚实才能保证他的订单验货结果不会被诓骗和造假，而忠诚则能保证他的公司商业机密不会被泄露。云杉表示完全接受，一定会完全遵循这两项规定。斯蒂芬还问云杉有没有什么困难，云杉说出了自己的工资被方总克扣，斯蒂芬听后，认为这个结果是由他们造成的，云杉被克扣的工资应该由他们支付，且当即指示迈克回公司以后立即安排，切勿拖延！云杉心悦诚服。
接下来，就是筹措办事处这个棘手的问题，两位外国人既不熟悉中国的法律，又不熟悉岭南的地理，重任自然落到了云杉的肩头，而且他们提出了三个要求：
一、必须是高档写字楼，处在商业中心地带。
二、地理位置非常优越，交通便利，邻近地铁站，便捷去车站或机场。
三、确保写字楼附近必须有五星级宾馆。
云杉认为办事处还在初创阶段，如果按照这三点要求，费用会惊人，建议他们降低要求，节省经费，两位老外并不介意，坚持己见。
“Xia，我告诉过你，我们以前开过这样的办事处，开在偏僻的地方是完全没有效果的。”迈克先开口。
“Xia，我们既然这样的要求，自然有我们的目的。”斯蒂芬接过话题，“商业中心高档的写字楼可以让我们的供应商和客户有信心跟我们合作，既有面子，也有作用。对于客户来说，他们会觉得我们实力非凡，对于工厂来说，他们愿意提供最优惠的价格！”
“地理位置和交通便利自然不言而喻，不论是供应商还是客户，下了飞机或者高速，他们最希望的事情就是能立刻赶到目的地，这样可以大量地节约他们的时间。处在商业中心的位置，对他们来说，非常好找。没人希望耗费坐飞机或者开高速相等的时间，在市区寻找你的办事处。所以，如果这些条件都不具备的话，他们就会失去信心，觉得是浪费时间，没有人愿意跟你合作！如果是那样的话，还不如不要这个办事处，直接去酒店洽谈，效果还更好。至于为什么附近要有五星级宾馆，你应该清楚，我不用解释了吧！”斯蒂芬经验丰富，滔滔不绝，展露出一位成功商人的睿智与成熟。
“现在你明白了吧？”迈克让云杉确认。
“明白了，”云杉鸡啄米般地点头，“旁边有五星级宾馆的话，既方便你们入住，又节省你们来办事处的时间。在需要的时候，还可以作为开会地点的第二个选择。”
“对，对，说得非常好！”迈克和斯蒂芬异口同声，高兴地点头。
云杉顿悟了，难怪有人会说，如果交朋友，一定要跟有能力的人在一起，如果选公司，一定要先选老板。他们的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都能让你受益匪浅，受教终身！
云杉认同后，便着手按照要求开始寻找合适的写字楼。有了初次找工作的经历，他很快想到咨询中介，他们有丰富的信息资源，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中介提出了另外一个说法--办事处必须注册。云杉又向两位外商汇报，这回两位外商却坚决不同意！注册费跟租金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云杉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注册费多少的问题，是合理避税的问题！中介他们当然愿意我们注册，这样对他们来说，更安全更合法，因为他们不会支付注册费。归根到底，这是必要和不必要的问题。支付昂贵的租金是必要的，注册是完全没必要的，现在只有你一个人而已，以后再说！”斯蒂芬给出了充分的理由。
云杉只得转告中介斯蒂芬的要求，出乎意料的是，中介一听这话，见风转舵，他们猜到云杉背后有高人指点，不得不作罢，惺惺作态地说能注册最好，不能注册也行，云杉折服于斯蒂芬的高明。经过一番挑选，岭南国贸大厦进入视线，云杉呈交资料，两位外商研究后颇为满意，连声称赞云杉办事给力！尔后，中介带着三人查看了选好的房间，跟房东谈妥了租金，签署了租房合同，办事处终于圆满告一段落。
三十余层的国贸大厦巍峨矗立在岭南市中心，一楼二楼是商业购物中心，大厦街边人声鼎沸，喧闹嘈杂，但只要关闭窗户，坐在办事处内却可以静谧无声！回忆这几天的经历，他强烈感悟到了自己的幼稚与无知！经验呀经验，它如此重要，可以避免损失，可以少走弯路，可以让人智慧，更可以让人自信！无怪乎人才市场绝大部分企业，都会挂出那条让大学新毕业生望而生畏的条款“本公司只招聘有经验者，无经验者勿扰！”社会不一定是大染缸，它也是一所大学，一所没有挂牌的大学，一所包容万象、无奇不有的大学，是唯一的区别于其他实体大学，没有门槛，但又精妙绝伦、无与伦比、充满冒险和机会之旅的大众学府！
云杉买好桌椅，布置妥当，好一间精致的办公室！明亮的落地玻璃窗位于房间的两侧，与豪华酒店无异，坐在靠外的窗边，岭南城景一览无余。四个正方形的格力空调悬挂在铝扣板吊顶之上，安静地散发出阵阵清凉，平坦的灰黑色地毯铺陈地表，六张仅留通道、近乎全包围的连体办公桌置于中央，每张办公桌都形成一个私密的办公区。前面是一片隔墙，隔墙后是并排着的样品陈列室和总经理室，大块的玻璃窗镶嵌在隔墙上，办公桌可以和样品间、总经理室相互对望。房间出口处有个小型的弧形接待桌，上面放着打印机，微波炉，咖啡机，饮水机等必备办公生活器具，一切窗明几净，自然温馨，早晚还有大楼工作阿姨定时进行保洁。
看着眼前的一切，云杉倍感幸福和满足。一年，也就是一年，他就从一个颠沛流离的毕业大学生坐进了岭南市中心高级写字楼的办公室，这是对他这一年奋斗、痛苦经历最好的褒奖，从此他步入了相对稳定的工作。验货工作是单调枯燥的，遵循着一成不变的程序检验着不同的产品，每天不停地赶各种车，公交车、的士车、客车、火车、飞机成了他的伴侣。但令他欣慰的是，他渐渐有了一笔不小的积蓄，他很想完成和云松之前讨论的那个建宅任务。
云杉联系好父母去找当地政府批地，又联系云松准备好他自己的存款，请设计公司画好了新宅图纸后，云杉和云松联合起来，将建宅所有的钱和图纸分次寄给了父母。夏铁成老汉拿着新宅的图纸和儿子们寄来的钱，欣喜万分，他和何慧莲到处托关系，四处奔走，终于批复了宅基地。破土动工了一段时间，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极大地破坏了他们美好的心情！
他们的邻居们不乐意了，纷纷找到他们家里，这个说他们的新宅屋顶设计太高，会挡住别人家太阳光，那个说屋顶太高会遮住烟囱，烟排不出去，还有的说他们家的台阶比邻居家高太多，已经到了别人家房子的半腰处，影响别人家的风水，更有甚者，说他们家的房子太宽，占用了通道，以后别人家的老人死了抬都抬不出去...
各种指责，各种阻拦，弄得夏铁成家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何慧莲忍不住了，她气炸连肝肺、锉碎口中牙，叉起腰来站在门口对着邻居们大喊：
“以前我们家穷的时候，房子那么矮，那么差，都让你们占尽了我们的便宜，我们说过一句话吗？”
“现在我们好起来了，有钱建房，你们就开始眼红了！这个问题，那个问题，是不是看我们家好欺负呀？告诉你们，我们家也不是吃素的，这个房子我们一定要造，你们不满意，也可以自己花钱改造，不要在这里磨磨唧唧的！”何慧莲平日里老实巴交，可这回被逼到了死胡同里，她不得不奋力反击。
要知道，在农村，房子可是他们的命根子呀！既是他们安身立命之所，也是他们的面子和荣耀的象征！不知道有多少农村人为了建一套新房，举债甚至是耗尽夫妻俩一生的积蓄！二老为了工程进展顺利，不得已联系云松，让他请假回乐神村帮忙，同时也为了抵抗周边的闹事者。
周围的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有些并不是完全无理，二老合计着尽量改变图纸设计，平衡自己家和邻居们的矛盾关系。云松不愿意修改过多，时常和二老争吵，尽量维持原先的设计。危机终于爆发了，在地基砌出土之时，旁边的长根叔率先发难，他发现地基线没有精确地划在两家中间，向他家方向偏离了几厘米，他要求地基线向云松家退后，不能过界一分。
“长根呀！这地基已经建好了，你看看能不能算了？”夏铁成递了根烟给长根叔，心平气和地问“你看这总不能打掉重新再砌吧？你帮帮忙好了!”
“那不行，我已经都跟你说过了。你打不打掉我不管，反正不能过界，不然我会帮你打掉。”长根叔收下烟，照样不予理会地反驳。
“老家伙，你说什么呀？我今天偏要过界，我看你能怎样？”云松推开父亲，站到长根叔跟前。
“那你就试试看！”长根叔睁大眼睛，瞪着云松说。
“好呀！”云松拿起一块砖，当着长根叔的面用水泥砌起来。
长根叔立马站到云松的跟前，用脚踢飞砖头，阻挡云松继续砌墙。云松大怒，操起身边的铁锤，照着长根叔的脚狠命地砸了下去，长根叔慌忙缩回脚，云松紧跟着又是几锤，长根叔连蹦带跳地后退了几米开外。他感到无比羞辱，就拎起另外一只铁锤，朝着云松家的水管也用力地砸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啪”的一声，水管瞬间崩裂，内部的水喷涌而出，溅起一米多高。夏铁成和何慧莲急忙到处找来破布填补，浑身湿透。
“你个老王八蛋！”云松暴跳起来，冲到长根叔面前，揪起衣领，大嘴巴扇起耳光来。邻居们跑来，连忙将他们扯开，云松一边拉扯，一边嘴里还大骂着“老东西，你不要以为我还像当年那样好欺负！”
真是造化弄人呀！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多年前的一幕再次上演，只不过这回挨耳光的换成了长根叔他自己！
长根叔又气又急，忽然间，他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嘴里吐着白沫，浑身颤抖...众人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其中有位有经验的村民立刻大呼，赶紧打120！不一会，救护车拉着尖锐的警报声呼啸而来，护士们跳下车来，用担架抬起长根叔，送入车内，呼啸而去。
又过了一会，不知是谁打了110，警车也扯着尖锐的警报声随后赶到，里面多名警察手拿着警棍蜂拥而下，挤进看热闹的人群，大声呵斥道：哪个是夏云松？哪个是夏云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