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巴巴的移动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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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他们看见了什么

阿里巴巴宅邸内的仆人们大约在晚上九点左右结束工作,之后,除了门房与管家伯都西奥先生,其他的仆人都要回房睡觉,因为他们每天天还没亮就得起来工作。

至于伯都西奥先生,这位身材瘦削的中年人似乎既做着管家的活儿,又干着贴身男仆的工作,他总是睡得比老爷晚、起得比老爷早,脸上却从没有任何疲惫之色,真叫人感到惊奇。

但今天,老爷出去赴宴,不知何时回来,整座宅邸便早早地熄了灯火,只留门房那一盏;所有仆人都回到寝室,就连一向辛勤的管家先生也不例外。

在仆人们陷入酣眠之后,道格、地格、达格,这三位不怀好意的水手悄悄睁开了眼睛。

他们与其他的男仆一起睡在仆人房里,一共七个人,挤一间二十平左右的小房间,这拥挤的环境让人感到逼仄。不过三兄弟在海上讨生活的时候也惯于睡在狭小的船舱中,至少高大的平滑的石砖不比木头,没有海上那么潮湿,因此并没有让人难以忍受。

他们几乎是同一刻醒来的,或者说一直都没睡。

三人从床上坐起来,两个人睡在上铺,一个人睡在下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轻手轻脚地走下床。

他们的动作很快,不一时已经穿好衣服,走出寝室。

仆人房在一楼东南角,正对着一间厕所,左转就有一扇通往后院的小门,往右穿过走廊就是宽阔的客厅。

三人聚在一起。这些天他们已经摸清楚了,整个宅子里除了那富豪身边的女人没有一个正紧护卫。有钱人大抵是怕死的,他们猜测那女人很可能不好惹,甚至说不准那富翁也有两手。但没关系,现在他们不在家,院子里也没养狗,门房老头可能有点把式,但关照不到他们。换句话说,宅子里只有他们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下仆。

“我去上面找。”道格对两位年纪比他小的双胞胎说道,“你们在下面找。记着,只拿值钱的东西。比金麦还贱的都不要。”

另外两人脸上显出不忿的神色,反问道:“你只顾着自己捞钱?”

他们虽然没敢在屋子里大肆调查,但起码知道那讨厌的商人明面上把钱都藏在二楼的书房里。所以这样的怀疑是合情合理的。但道格马上沉下脸来低声呵斥道:“两个傻瓜!那些钱又不是我们的,你们不想活了?”

两人并没把兄长的告诫放在心上,反而小声嘀咕了一句:“都捞不到钱,看来信哪个都一样……”

道格瞪了他们一眼,叹了口气:“好吧,那你们上二楼去,别忘了瞅一眼阁楼。”

“好嘞大哥。”得令的两人喜不自胜,嬉皮笑脸得跑上楼。道格忽然感到有些庆幸。他们这吊儿郎当的态度说不定真能把下面的人都吵醒了。他倒是不怕这些仆人,但是周边的宅子都是富户,但凡他们吼一嗓子惊动一条街,跑起来就麻烦了。毕竟只是偷点钱,没必要搞这么大阵仗。

他看着那两个傻瓜上了二楼,然后走到客厅中。

没有灯,但客厅的西边正是大门,中间有一段挑空,黯淡的星光从窗户内斜斜射入,勉强能看清家具的轮廓。想要翻箱倒柜,这么点光肯定是不够的,他走向客厅里的橱柜,从里面拿出一盏蜡烛点上。

微弱的火光照得他身上微微发红。

道格端着蜡烛,在橱柜里找了一圈,拿走一对镶了宝石的金马——就是金子做的小雕塑,入手还挺沉。他又在客厅里翻箱倒柜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值钱又好带走的东西,于是便向厨房走去。

宅子的厨房就在东北角,比他们的卧室大,厨师和几位帮厨就睡在旁边。他不紧不慢地拉开厨房门,没发出一点声响。

他当然不觉得厨房里会有什么好东西,只是那个吝啬的商人会不会把一部分钱藏在这种地方也未可知,而且他知道厨房底下应该还有个地窖,那地方往往是掩人耳目的好去处。

如他所料,厨房里除了些精美的餐具外没有其他值钱的玩意,可惜这些这些东西都不好拿。他没费多少力就找到了地窖,端着蜡烛走下去。地窖里黑漆漆得,只能看见腌肉和酒桶,他稍微喝了几口以前看都看不到的好酒,粗略地搜索了一遍地窖里就爬了上来。

他们的时间并不多,谁知道那两个家伙会不会回来?谁知道管家先生会不会忽然爬起来视察客厅?谁知道门房会不会进来上厕所?他当然不是怕他们,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只是弄点钱而已。

道格刚从厨房里走出来,就看见面带喜色、迎面而来的双胞胎。他们手里都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

“到手了?”

“嘿,都是宝石和金子。”两人眉飞色舞地举起钱袋,“大哥你呢?”

“没多少。”他不想多说,摆摆手,“既然这样就走吧。”

一楼的几间屋子几乎都是给人住的,里头肯定没什么好东西。他们穿过带着点微光的走廊,准备从后院出去。就在这时,位于走廊中段的管家房内忽然传出脚步声。

三人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放缓脚步。

若是偷盗的熟手,就知道现在该当机立断跑走;或者三人若再凶狠一些,就会想到埋伏在管家房的门外,等那人出来了就给他“抹脖子”。这么做保准又快又稳,反正他们不可能继续待下去。

但经验不足的三人却选择了最坏的路子。楼梯间下边摆了两盆茂盛的铁苏,他们一溜烟躲到那后边去。

这时,管家先生的房门那边的门把手已经微微转动,随后,雕花木门被缓缓拉开,伯都西奥从里头走出来。

他穿着宽松的睡袍,手里端着一盏银烛,烛台的火光照亮了他那略显苍白的面容,两撇八字胡匀称得舒展在嘴唇上,自然打着卷,一如往常得优雅。

他轻轻带上房门,嘴巴小幅度地一张,似乎打了个呵欠,随后拿着烛台,在客厅内转了几圈。他似乎有点迷糊,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好一会儿才找到沙发,坐在上面。

沙发侧面对着玄关,而三人藏身的楼梯位于沙发后面,相对来说是个比较安全的位置。从铁苏那蒲扇般的叶片缝隙间,能望见管家先生梳理整齐的头发被枕头压得向一边倾斜,几根不听话的硬毛翘了起来,像狗尾巴草那样垂在头顶上。

这在平时注重仪容的伯都西奥身上几乎不可能发生,但现在,在这宁静孤独的夜晚,在这空无一人的客厅中,一直紧绷着的他似乎也放松了下来,贪享着这难得的闲暇。

当然,在他眼睛所看不见的角落,三兄弟却紧张得大气不敢喘,生怕他一时兴起回过头来。

他们听见沙发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听见木头摩擦一声,那边火光一闪,大概是在点火柴。又过了一会儿,一股烟草的香味在客厅里弥漫开来。

烟叶在宅子里几乎是禁品,只有门房老头儿能抽,据说是因为主人特别讨厌烟味。现在看来私自藏烟斗的不单是他们一伙儿。在这危急时刻,道格心里头竟还因此有些感同身受。

管家先生吸了几口,头靠在椅背上,往天花板上吐了口烟。他拿烟斗的右手也搭在椅背上,火星子在黑夜中暗暗发红。

他这样靠了一会儿,忽然用左手攒了攒头发,就像抓虱子那样,把自己的头发拉起来又放下,揉松之后又使劲地扣了几下。大概是觉得这样还不够,他把烟斗叼在嘴里,双手托住自己的下巴,用力往上一推。

啵——

在一声清脆得、仿佛软木塞从热水瓶口拔出那样的声音中,伯都西奥把头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