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最佳良药
曾许一行人在当天几乎始终没停下来,不是在游乐就是在游了的路上。宋词捡拾了很多漂亮的小贝壳,又坐了一趟游船,还在魅城最繁华的中心街看了中华文化的表演,也吃遍了那条街。整整一天下来,天已经完全黑下去,三人也累得双腿发软。
在酒店里,三人买了第二天一早回苏城的航班。尽管宋词还想在外面好好地游玩,可曾许见她憔悴的模样,说什么都不同意继续呆在魅城。他想让宋词陪在她父母身边。
宋词拗不过曾许,只好跟着回来了。虽然有些失落,但来魅城的这两天,却真真切切让她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快乐。
如果余生每天都能这么度过就好了。
2018年,10月6日。
把宋词安全地送回了家,曾许和任涧也决定各自回去了。临走之前,曾许特意叮咛宋词爸爸,要时刻关注宋词的状态。宋词爸爸面色沉重,也猜到了些许,连连道谢。
告别之后,走进电梯内,任涧发现曾许额头大汗淋漓。
“你……”任涧刚想说话,却被曾许捂住嘴。
“老毛病。”曾许龇牙咧嘴,“刚刚完全是硬挺着的。”
“也是,都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了。”任涧撇撇嘴,“可药不多了啊……”
“不,不能再吃了。”曾许咬着牙,“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吃了。”
“怎么了?”宋词看他疼得都弯了腰。
“我必须戒掉药,我要迎接完美的人生。”曾许语出惊人,“这么下去,我永远都是被操纵的傀儡。我必须摆脱它。”
“怎么突然这么想?”任涧问。
“自从见到了你自杀未遂,又见到了宋词距离开越来越近……我越发觉得生命的可贵,也不想让我的生命就这样被控制一辈子。”曾许仰起头,“昨天宋词说,让我们两个一起热爱生活。这句话我真的很有感触,我在想,我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我虽然成绩不好,但家庭美满,有一帮兄弟,能一起吃饭打球,我也不会抽烟,不打架,不赌博,不小偷小摸,也不被药物支配,每天不会浑身疼痛,我是堂堂正正的曾许。自从堕落以后,我本以为我的一生不过如此了,可认识了你和宋词以后,我现在,想要找回我的曾经,想要……热爱生活。”
“叮。”电梯门开了。
曾许看着射进光芒的楼道,走出电梯。任涧直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电梯门关上的时候才摁下按钮走出来。
“可是……”任涧揪起衣摆,折成尖角,轻轻摩擦着手指肚,“这东西像戒毒一样,之前也试过几次了,哪有那么容易成功……”
曾许走到楼外,望着太阳下玫瑰小区的楼栋,深深吸了一口气。
迈着沉重的步子上了楼,曾许的双膝已经咯吱作响,仿佛要碎掉了。打开门,曾铁依旧不在家,他才放心地把任涧领了进来。
“感觉要来了。”曾许平静地说了一句话,在任涧耳朵里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还会像上次那样吗?”任涧问了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因为曾许的脸色惨白之度已经比上次更甚。
“哪里疼啊?”任涧抓住他的手臂,担忧地盯着他颤抖的双瞳。
“头,头最疼……然后还有眼珠,眼角,耳膜,牙齿,呼吸道……心脏,五脏六腑都疼……还有骨头,感觉骨头要碎了……”曾许站不稳了,蹲下来抱着双膝,“全身上下,就没有不疼的位置……”
“到底为什么……”任涧也蹲下来,双手抓着他的胳膊不放,“这种情况到底持续多久了啊?”
“我自己也不知道,以前只要有一点痛感,我就会服药镇痛,所以从未没有过这种感觉。”曾许说话有些吃力了,似乎即将发狂。
任涧盯着曾许充血的双眼,害怕地呼吸都停了。那个疯狂的曾许,像恶犬一样的曾许,又要来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曾许完全倒在地上,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任涧,已经说不出话了。任涧就一直蹲坐在他身边,寸步不离,默默陪伴着他。
“受不了了……疼死了……”曾许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任涧痛楚地看着他,自身也共情地隐隐作痛。
曾许疼得满地打滚,一会儿用拳头重重砸着地板,一会儿掐着自己的大腿,试图转移疼痛,可最后他终是徒劳。他盯着任涧,再一次说出了那个请求:“把我绑起来……”
任涧不忍,可面对越来越狂躁的曾许她只好重新找来麻绳,把曾许的手脚绑起来。曾许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样,完全没有了抵抗能力。
疼痛感已经深入骨髓,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挖空了,是每动一下都疼得钻心的。每一次心脏的收缩舒张都成了一种疼痛,每一次呼吸的呼气吸气也都相当煎熬。
活不了了……根本就是生不如死……
曾许再也难以忍受,不由自主发出嘶吼声。任涧面对着恐怖如斯的曾许,这一次没有选择胆怯。
她就静静地陪在曾许身边,握着他的手,希望哪怕给他一丝丝安心。
可疼痛感太过强烈了,让曾许大脑一片空白。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衣服,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曾许不断地低嘶着,扭动着,死死地咬着牙,都快要咬碎了。
“曾许……要不你咬着我……”任涧把手送到曾许嘴边,“那样能好一点……”
谁知曾许摇摇头,用尽力气说:“别拿走……握着我的手……”
任涧一听,连忙重新攥住他的手。她能够感受到曾许在奋力挣扎,麻绳都快要困不住他了。
但即便这样,曾许却始终没有如同上次那样发疯似的狂吼着索取药。他自始至终在克制着情绪,与惨无人寰的苦楚坚决抗争,痛苦的咆哮就是他宁死不屈的宣誓词。
可任涧却比他更加忍受不了了。她一看到曾许经受着这样非人的疼痛,她的心窝窝也刀剐一般。她含着泪,无数次想要拿出药来,但又一次次忍住了。
曾许斜视着任涧,看到她的泪,曾许彻底失控,身体不听使唤地扭曲着,好似再不得到药就要命丧黄泉一般。
直到曾许挣扎到手腕都被麻绳磨出了血,简直冲击着任涧的视觉。下一秒,曾许挣脱了麻绳,她打的结瞬间崩开。曾许抓狂地跪在地上,口水止不住地流出来,痛入骨髓,快要丧失意志了。
任涧看到他行尸走肉似的模样,再也忍不住地落泪,再也看不下去了。她涕泪交加,肝胆俱碎,连忙掏出药来递给曾许,以求立刻解除曾许的痛苦。
“给……曾许……给你药……”
曾许瞪着眼睛,死死盯着药瓶,仿佛想要连同瓶子一起吞入腹中一般。
但令任涧意想不到的是,曾许居然不假思索,一巴掌打飞了药瓶。任涧不可思议地看着红色的药瓶掉在地板上滚向远方,越来越远。再回过眸时,她忽然感到一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而后一只燥热的唇吻住了自己的嘴。
“唔……”任涧被死死地吻住,想要推开曾许却无法挣脱。曾许滚烫的鼻子扑在脸上,她顿时大脑空白,心跳加速,呼吸停止,什么都无法思考了,后续也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就静静地被曾许捧着脸吻着。
狂躁的曾许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久,曾许才缓缓离开任涧的唇,用发红的眼瞳看着任涧梨花带雨的面颊,意识似乎重新回到了他的体内。曾许依旧托着任涧的脸,用嘶哑微弱、但坚不可摧的语气说道:
“你才是我最好的药……”
任涧瞳孔一缩,随后眼泪从眼眶中爆发。曾许轻轻抱住任涧,急促的呼吸不断平缓,额头暴起的青筋也消退下去。任涧被紧紧抱着,舔了舔嘴唇,带着一抹咸。
“曾许,我讨厌你……”任涧嘟囔着。
“但我喜欢你。”曾许在任涧耳边轻语,后者颅内嗡嗡响。
不知抱了多久,曾许缓缓松开任涧。后者顺势接住他的手,看着恢复正常的曾许,想到刚刚的吻,她没有脸红,只是红了眼眶。
“你怎么……突然平静下来了?”任涧抹了抹曾许的嘴角。
“最疼的时段捱过去了,就像是轻舟已过万重山。”曾许声线也不颤抖了,“虽然现在还是有痛觉,但与刚才相比,已经没那么强烈了。痛觉正在不断减轻。”
“以后还会再复发么。”任涧担心地问。
“不知道,不过……”曾许抬起任涧的手,“就算复发,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怕。”
任涧看着二人紧握一起的手,黑胡桃的眼仁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