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来就在身边
哼妈
重庆的朝天门,长江和嘉陵江的交汇处——一边是浑浊的黄色,一边是盈盈的青色,它们在这里相遇,然后融合,流向远方。
这是我和哈爸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那是一个傍晚,早已过了下班时间,同事们却依旧在等待新教育研究中心原内刊主编的到来。我在出于商务礼节出去迎接时,脑子里想的却是晚上回家吃我妈妈做的好吃的酸菜鱼——工作之外,我不觉得自己会跟眼前这个人有半毛钱的关系。
作为同事,我很快便发现,这是个“不好招惹”的家伙——杂志社派他出差采访一圈回来,等着他交稿时,他居然两肩往椅背上一靠:“我不写!”原因很简单:“写不出来。”我的内心有一万匹马奔腾而过,总编却点了点头,居然接受了他的理由!有没有搞错!记者可以这么任性吗?!那我过去几年累得像狗一般的采写人生算什么?!
我决定离这个家伙远点儿:一个没有章法的媒体人,是有可能摧毁另一个媒体人的职业观的。
然而,事与愿违。
几天后,总编留给我几句简单的叮嘱,就登上了飞往国外的航班。独留一个草创才几个月的杂志社,一群不甚相熟的同事,以及一个毫无管理经验的我。
半个月后的总编室。
“这批编辑记者都不错,除了——”我报出了哈爸的名字。理由是“我觉得他不太适合做采编”,建议是“辞退”——我受够了!
这个肆意妄为的家伙,我在台上讲,他永远在台下反对;我要求大家向东,他永远说要往西。更有甚者,在摄影培训时,他公然将我作为“点评”对象:“没有S形曲线美”——都算得上人身攻击了!这是对我的权威的极度碾轧与蔑视——而没有管理经验的我,除了在总编归来时“告黑状”,别无“高招”。
我真的非常讨厌他。
然而,总编却微笑着为他开脱,说什么他是不可多得之才,常有一些很好的想法……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直到结婚后我才知道,当年的他其实是把刁难与攻击作为吸引我的注意力的一种方式——这是他发现的最有效的方式,即使产生的是负面效果。
有一天,总编把我叫进办公室,一本正经地问我:“你有没有考虑个人问题啊?要不要考虑一下公司的同事?”
我的脑子蒙了一下:总编是从不在工作时间谈工作以外的事情的,那么这一定不是一个私人问题,而是一个工作问题。
我很快表态:“我是个生活和工作分得很开的人,所以我是不会支持办公室恋情的。生活就是生活,工作就是工作,两者不要掺和在一块儿。”
我至今都记得总编当时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停顿半晌,最后只幽幽说了一句:“其实,同事之间谈谈恋爱也没关系。”——老大,你到底是要闹哪样?我狐疑而去。
我并不知道,总编其实是在帮他当“说客”;我也并不知道,除了总编,他还告知了所有同事:这个女生,他在追。
日子一天天“滑”过,26岁的我,带着对眼前这一位的排斥,以及对未来那一位的期望,以为自己将要沦为“大龄剩女”。于是,我将自己的择偶标准简化成三条:男的,活的,有信仰的!
»男的
知道我的三条择偶标准后,有一次,他故意拍着自己的皮带扣说:“我就是个男的,你要不要检查一下?”同事们轰地笑开了,我却气坏了:这是公然的调侃。我板着脸说:“这种玩笑,以后不要再开了!”
»活的
臧克家说,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而我的信仰,却让我看到了许多赤诚的生命,那种带着原色的纯粹与美好的生命。
那时,我每周都会跟几个朋友一起聚会,刚好他和另外几位同事也在,我们几个便常常一路走一路聊。就这样走来走去,聊来聊去,我渐渐发现,身边这个男生,也有不那么令我讨厌的一面。
有一次,我们聊起童年往事,有人聊吃过的零食、自制的玩具,有人聊调过的皮、挨过的打,他却聊自己家有多穷——他说小时候家里没什么菜吃,桌上总有豆豉汤,就是豆豉加水调点盐的那种;他说小时候饭也不够,米饭里总混着红薯丝;他说羡慕别人家的电视羡慕得不得了;他说他会偷米去小卖部换零食……
他的表情不夸张,不掩饰,也不自卑,我在旁边却听得脑中一片轰鸣:我没办法将“穷”表达得如此坦荡!
我们开始渐渐熟识起来。
后来有一次,他临时起意,邀请我和几位同事去他的住处吃饭。我看到他一个人住的房间居然整洁清爽,了解到他每餐还一本正经地自己做饭,于是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这个人,有活的气息。
»有信仰的
梁启超先生曾说过:“一个人没有信仰,就会感到孤独和寒冷。”
在人生的前25年里,我不相信一切超出“常识”的东西。后来,我慢慢意识到:人活着,还是要有信仰的。一切奇迹,都发生在敢于相信它的人身上。我希望自己可以有信仰地去爱身边的人和世界。因此,我对另一半的期待,就是希望他也是一个有信仰的人。我相信:婚姻中的双方若能彼此信赖和坚守,就可以克服人生路上的一切艰难,共同走向明媚和美好。
后来,那个当初我甚是讨厌的家伙,成了我的丈夫。再后来,我们有了第一个孩子。在小哈3岁的时候,我为他写下了爸爸妈妈当初相遇的故事——
2009年,我26岁,刚刚换了一个工作,在一个并不熟悉的城市。
我突然开始着急,胡思乱想着如果还没有男朋友,会不会就很难嫁出去了。那时,我的择偶标准只有三条:男的,活的,有信仰的。这虽然简单,却并不容易遇到。
这时,公司来了一位新同事,很帅,也很有才,但我并不认为我会和他有任何关系。后来我才得知,在当时负责人事招聘的我给他打第一个电话时,他就在心里探问:“这个女生是不是单身?”
当他千里迢迢来应聘时,他便开始了寻爱之旅。可此时的我,一边祈求上天赐给我一个有信仰的伴侣,一边对身边这位完全符合“择偶标准”的男士愚钝无感。这真是一段有意思的过程。
后来,因为我们几个年轻人经常在周末聚会,同来同往,我与他便也渐渐多了一些交谈。正是在这样的交谈中,我开始逐渐认识了他。到最后,我恍然大悟:啊,我迫切祈求的,原来已经被成全。
我们在相识三个月后相恋,相恋五个月后领取结婚证,并于那年的平安夜举行了婚礼,全程不过十个月。
小哈,这就是爸爸妈妈最初相遇的故事。八年前的圣诞前夕,爸爸妈妈在大家的祝福下,终于走到了一起。婚礼上,牧师勉励我们:愿没结婚的人,因看到你们的婚姻而希望结婚;愿没有信仰的人,因看到你们的信仰而希望有信仰。
这真是我们听过的极好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