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祸事来了

小翠最近跟叠翠楼的老板起了口角。老板要她陪警备司令部的司令，杨森的一个远房侄子，无论给不给钱都得过夜。那个警备司令部的司令，长得贼眉鼠眼的，是个烟灰儿（瘾重的大烟鬼），一嘴的口臭。小翠看着他就烦，一赌气，就溜出来了。小翠在叠翠楼是自由身，老板没有办法，只好找另外的姑娘应付了过去。小翠到金堂躲躲风头，其实也没打算长待。

金堂镇的茶馆，靠近门口的一个大桌子给让了出来，一个教书先生正一笔一划地在一块白布上画画，画几笔，还要拿起来端详一下。

红旗老五对着教书先生说：“我说老先生，你这么画，两百个头像，得画到什么时候去啊？”

“杨督理就是这么个鬼样子，又是在布上，怎么快得了嘛！怎么，我也得比着照片呀。”

“画个人头，有鼻子有眼，戴个帽子，再加一笔八字胡子，就中了嘛！”

“当真？”

“不过就是个胸章，干吗那么当真，这个龟儿子八辈子也不来咱们金堂镇，胸章是什么鬼样子，他哪里会知道？你画个鬼头都中。”

由于没有人乐意出那二百大洋，因此硬是拖，拖下去，反正袍哥们有的是时间。杨森手下办事的，也拗不过这些袍哥大爷，经过讨价还价，成都周边的几个县，杨森的像章可以从简，每个士兵胸前戴一个布制的就可以了。金堂就这教书先生会画两笔，就被请来办这个事儿。

一幅胸章画好了，教书先生将之举起来，凑着阳光，左看看，右看看：“这也不像啊。”

“像，那个龟儿子，就是这个死娼妇养的样儿。”茶馆跑堂的接了话。

“我说，你干脆把他画成鬼就结了。”红旗老五说。

“你把个鬼挂在胸前？”

“我可不挂，他们挂。”跑堂的努努嘴，指着外面一个拄着枪的汉子，“胸前挂个鬼，夜里走路不见鬼。”跑堂的又补了一句。

里面的人正在忙活，一个跑腿的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七爷，七爷，七爷！大事不好了！”

跑堂的说：“慌什么，七爷不在这里。”

“杨督理的大兵来了！好多人哪，还抬着机关枪。”满妹闪了出来：“七爷呢？”

跑堂的说：“自打小翠来了之后，七爷就不来茶馆了。”

满妹跺了跺脚：“我知道在哪儿能找到他。”

正说着呢，黄七爷到了，后面跟着穿紧身小袄的小翠，袅袅婷婷，一走三摇地扭过来了。只要小翠一出现，房间里的男人，眼睛不由自主地都长在了她身上。

“怎么，杨森派兵来了？”

“回爷的话，快进镇了。”

“八成是冲我来的。”小翠搭了一句。

小翠的话音刚落，呼啦啦，杨森的大兵把茶馆就给围上了。一个团副手持皮鞭，足蹬皮靴，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马团副，这是怎么个意思？”

“黄七爷，得罪了。上峰有令，鄙人也是不得已啊！快把那个人交出来吧。”

“哪个？”

“这你知道。杨督理手下侦缉队有可靠的情报，说那个女人就是躲到你这儿了。”

“杨团副，这里的女人，除了我，就是满妹，你是要哪一个呦？”小翠扭上来了。

“翠妹子，翠妹子，我说怎么好久看不到你了，怪想的呢。”

“扯你妈的狗屁！”

“翠妹子，没你什么事儿，我是在办公事。”

“上回仁字号堂口的人传话给我，我不是查过了，正式回话告诉过杨督理，我这里没他要的人。”

上次，杨森的侦缉队还只是怀疑，所以，通过袍哥堂口来跟黄七爷联系，让黄七爷自查。这一回，他们认为自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就不客气了。

马团副说：“那我不管，我只是奉命行事。来人，给我搜！”

“慢，你真要搜？”

“得罪了。”

“袍哥人家，不兴拉稀摆带，我黄某人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说没有，就没有，你若是还要搜，哼哼，莫怪我翻脸不认人。”

“哼哼，搜！”

“来人！”

随着黄七爷一声断喝，房上房下，左右四边，都站满了手持各种家伙的汉子。马团副的腰上，则被顶上了一根黑洞洞的枪管。那是满妹的。

“下了他们的枪。”

稀里哗啦，所有杨森的人，枪都被缴了。也就一个排的样子，不知为何要抬一挺机枪，估计是吓唬人的。队伍里领头的排长想跑，只听“啪”的一声，黄七爷一颗铁球出手，把那个家伙砸了个跟头，倒在地上直叫唤。

“七爷，我也只是上命差遣。”

“回去告诉杨督理，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要找我黄七的麻烦，那就明说，打不过，我可以上山。大不了，还有命一条。”黄七爷转过身来，大刺刺地坐下，搓了一会儿被下属捡回来的铁球。

“把枪还给他们，但是，子弹退下来，另给个袋袋装起走。走吧。”

“七爷，就这样让他们走了？太便宜了。”满妹抓起教书先生留下的笔，蘸了浓浓的墨，在每个杨森的大兵的脸上打了一个叉。

“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