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东风起-乾
陆秀夫愣了半晌，才明白那传闻中神乎其神，能想出各种神奇器械，能驱动天下墨者，还救了襄樊百姓的神仙，就是眼前的这位小郎君。
想明白后，陆秀夫一揖到地，语气诚恳：“没想到那传闻中的赵城主竟然是如此年轻，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之前是陆某见识浅薄，多有失礼，万望城主原谅则个。”
吕文焕和牛富面面相觑。这新任的县令，怎么像是个傻的？竟不知道城主的真正身份？这圣旨传到襄樊都好几天了。他从临安来，竟然毫不知情？难怪能被从枢密使一撸到底，来了襄樊做县令。
想到这里，牛富和吕文焕都用一种看智障一般的眼神看着陆秀夫。
“来来来，都坐吧。”另一侧，那赵城主已经招呼大家围着院中一张大桌坐下。
英儿自去厨房将早餐端了上来。
吕文焕和牛富现在已经清楚城主有时威严，不容反驳，有时随和，不拘小节。
虽然两位武将最初都对新任城主的行事风格有些懵圈，但后来私下一合计，两人一拍大腿，定下策略：搞不懂，就唯命是从吧。城主让你做什么，你照做就是。比如现在城主让他们坐，他们就壮着胆子坐了。
其实还有个原因就是，城主的厨子是杨大监带来的御厨，那手艺绝对是百里挑一。只是城主不喜欢华而不实的菜肴。这才让这桌早餐看上去普普通通，但那味道，真真是好吃。
陆秀夫坐在城主的下首，犹在殷殷询问那城中所见的神奇机械，以及兵卒开荒，公粮，养马等诸多事宜。
“先吃，先吃，吃完再谈公事。”城主用筷子戳着半个鸡蛋咬了一口道，“不然他们三个，一会又念叨我没有规矩。”
陆秀夫看向那三位坐姿端正，举止有度的城主心腹，又看看边吃边玩，没有正形的城主，心里暗暗称奇，讪笑了一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食不言！”那位朱由冷冷地扫了一眼桌上众人，明明只有二十多岁的年纪，却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陆秀夫这个见惯了世面的世家子，竟不由自主地坐端正了身姿，不敢再说。
抬眼见对面的城主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他，陆秀夫嘴角不禁浮起一丝苦笑，又觉得这城主的戏班虽然稀奇古怪，但出奇地气氛融洽，竟像是一家人一般。
用罢早饭，城主拿出一张襄樊的地图来，在桌上铺开，朝陆秀夫笑道：“小陆啊，我听说你几天前就来了樊城，却一直在外暗中走访，想必有很多心得吧，来来来，说说看。”
陆秀夫赧然道：“城主莫怪。陆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陆某的不是。”
“没有，没有，我没怪你。我还觉得你做得挺对。”城主胳膊肘支着桌面，托腮笑道，“你要是毫无查访，一头扎进来，我倒是要怀疑你的能力了。”
坐在城主一侧的秦子婴，淡淡地瞥了城主一眼，轻轻地敲了敲桌子。
城主不动声色地将手肘放了下去，板起脸来：“快说快说，别磨磨唧唧的。”
陆秀夫也正色道：“赵城主，既然城主坦诚相待，那陆某也就不再避讳。陆某确实佩服赵城主之为人，也感谢城主守护襄樊百姓的大义之举，但城主并非官身，此举名不正言不顺。”
满桌的人一时都愣住，那赵城主小嘴微张：“啊？”
陆秀夫这时站起，一揖到地，言语诚恳：“城主，陆某愿保荐城主为官，这襄樊的县令，陆某也愿让贤于城主。只求城主肯让陆某做这个荐人。陆某在朝中还有些关系，以城主的大功，得县令一职，应无太大问题。”
陆秀夫说完，满院寂静。
“陆某也知，兹事体大，城主放心，只要城主愿意做这襄樊县令，陆某定全力辅佐城主，为襄樊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天地裂，山川移，陆某誓不背弃！”
陆秀夫说完，发觉周围仍然一片寂静，想来自己的话可能吓住了那位赵城主，抬起头来，还待再劝。忽发觉满桌之人，人人面色古怪。
那两位武将，更是面色扭曲，捂着肚子，埋着头，像是得了什么重病。
再看那赵城主，拳头压在嘴上，眉眼弯成了一条缝。见他看过来，才清了清嗓子道：“你那朝中的关系，是指文天祥吧？”
陆秀夫连忙答道：“正是，怎么赵城主也知道？文右相与我是同年进士，而且私交不错。有他帮忙......”
“他那个右相，也是我给的。”
“啊？”
赵城主没忍住笑出了声：“怎么赵枢密使从一品降到八品，一路降到底，来了这襄樊当县令，就从来没想过为什么吗？”
“啊？”
那赵城主笑着从袖中摸出一个金牌来，扔到桌前。
“自己看吧。”
陆秀夫晕晕乎乎地上前，拿起那金牌一看，那金牌正面刻着“监国公主”，背面刻着“如朕亲临”。
陆秀夫如遭雷击，那金牌再也拿不住，失手跌落。他瞪大眼睛朝向那赵城主：
“你？”
这时，朱由检轻咳一声，正色道：“大宋皇帝亲封，监国公主，奉旨监国，还不速速拜见！”
陆秀夫这才醒神，连忙跪地大礼参拜。
那赵城主起身亲手扶起了陆秀夫，笑道：“起来起来，你能宠辱不惊，处乱泰然，心怀百姓，又懂得让贤，更能为国捐躯，不是，以社稷为重，是个当宰相的料，看来我没有看错人。”
陆秀夫今天受到的刺激过大，此刻对赵城主有点颠三倒四的夸奖，也怎么没往耳里去。
不过最后那个宰相一词，他倒是听到了，心中恍然：怪不得离开临安时文天祥说什么今后若有一日，莫忘提携。竟然原来......
不提陆秀夫如何心中震撼。
那三个皇帝听到宰相一词，都不约而同地用审视的眼光打量陆秀夫。
当初大家一起讨论南宋能用的人才时，陆秀夫和文天祥的名字是朱由检提出来的。但是他们没想到草儿竟然是做了让陆秀夫做新朝宰相的打算。
既然是天命天子看中的人，此刻三位皇帝再看陆秀夫时，就有了那么一点点滤镜。
而陆秀夫之前所闹的笑话，也就成了赤诚之人的真性情。
三位皇帝对视一眼，满意地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