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的地中海呢
乔卿问道：“你接入蜂巢矩阵了吗？”
桑娅点点头，吹破一个大泡泡。
“我想请你帮个忙，我一个朋友的生死存活全靠这个了。”
“最近预约排满了，我没空。”
桑娅朝乔卿身后努努嘴。
乔卿转过身去，身后的电子屏幕是这个月的日历，几乎每天都有客人的预约。
每个预约后都打着一个蓝色的叉。
“这个标记是什么意思？”
“义体拆除手术。”
桑娅翻了个白眼。
“还不是前几天一个疯子发的视频，哭唧唧的，跟个娘们一样，说什么与素颜和解。好多客户跑来给我们说他们要回归自然啦，尊重自己啦，一群跟风怪。”
没想到甘雨非出圈的视频效果如此立竿见影，乔卿颇为得意，随即又感到一丝丝愧疚。
桑娅还不知道自己就是始作俑者。
“桑娅小姐，是不是影响了你们的生意啊？”
白小池从乔卿背后探出头来。
“你是谁？”
桑娅这才注意到乔卿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
“忘了介绍，这是我的老板，白小池。”
“桑娅小姐，您好。多谢前段时间伸出的援手。”
按道理来说是这样，白小池是工作室的老板，而乔卿为他打工只是为了还救命之恩。
不过任谁一看，都会觉得白小池就是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桑娅半信半疑地上下打量着两人，心想乔卿这个人还真怪，他这个人和他身边的事都一样怪。
“你老板比你有礼貌多了。”
桑娅时时刻刻不忘呛乔卿，女孩玩弄着指甲，不屑地回答：
“我才不在乎影不影响生意。钱都落入了老板的口袋，这家店倒闭了另找工作就行，一个臭打工的瞎操什么心。”
很好，要的就是这个精神。
“那你能帮我找到像你这样的……黑客吗？”
桑娅瞥了一眼乔卿，“我们不叫黑客，是和矩阵打交道的‘跑手’。”
“那你能找到其他的跑手吗？”
“你出多少钱？”
“额……”
乔卿扭头看了看白小池，后者尴尬地伸出四根手指头。
“四万？”
乔卿眼睛发光。
白小池摇摇头。
“那是四千？”
“四百。”
白小池心虚地移开目光。
桑娅无语，乔卿的老板和乔卿一样不靠谱。
“……你还是先说说这个忙吧。”
乔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桑娅。
桑娅一边听着，眉毛越扬越高。
这么奇怪的要求，她很好奇乔卿到底是做什么的，神棍吗？
“你的要求不难，我可以给你找到合适的人。”
“真的？”乔卿眼前一亮，“四百就行？”
“你在想屁吃。”
桑娅不留情面，向后倚靠在旋转椅上，耸耸肩：
“四百请不来跑手，但能找到大学生。如果你可以提供实习证明，有些人甚至钱都不可以不要。”
OK，这倒是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
当天下午。
蜂巢矩阵。
甘雨非的粉丝群中，一群人正为脱不脱粉吵得不可开交。
一位在等待浮空飞艇的白领闭眼假寐，在脑海中说道：
「要取关就直接取关呗，非得跳出来秀存在感」
一位正在讲台上做小组展示的大学生嘴巴一边做着讲解，一边在脑海中说道：
「有考虑过用身份证跟身份证复印件压制对面的四个二吗？」
在众粉丝对脱粉回踩的人发动群攻之时，一个弱弱的声音在人群角落响起。
「那个，大家有没有觉得自己很丑啊？」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声音的来源，说话人的虚拟形象为一个粉发女孩，她怯生生地扯着衣角，说：
「看了Moby的视频，我也去做了义体脱离，换回了原本的身体，我从来没有发现原来我的头发这么稀疏！」
女孩不好意思地捂住脸。
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陷入尴尬的沉默之中。
他们都是甘雨非的账号“Moby摇摇晃”的死忠粉。
不少人一边看视频，一边跟着视频中的甘雨非一把鼻涕一把泪。
视频结束后，立马下单义体脱离。
这正是乔卿的切入点。
他对躺在工作椅上、脑机与几台终端连接的大学生说：“就按照之前我告诉你的来。”
在虚拟矩阵之中，一位穿着黄瓜玩偶服的男人上前一步，对着捂脸的女孩义正言辞地说：
“但那才是你，不是吗！”
女孩抬起头，泪眼汪汪，不解地看着他。
黄瓜人张开双手，开始煽情：“不完美的才是我们，义体可以给我们带来光滑无暇的肌肤、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修长纤细的四肢，但那都不是真正的我们！”
说罢，他转过身，眼神坚定地看着迟疑地众人，铿锵有力地说：
“我们要任由科技把我们变成完美的怪物吗？大家扪心自问，每年花在义体改造上的钱有多少？总是在追逐新诞生的产品，变得更完美的是义体，而不是我们！这也是Moby在视频里想要告诉大家的不是吗？”
受到黄瓜人情绪的感染，粉发女孩渐渐地不再哭泣了。
黄瓜人爬上一个高台，朝着空中大手一挥：“看啊，这就是不完美的我！”
空中出现了一张乔卿的自拍，经过PS后，他头发稀疏，地中海一样的光颅顶反着亮光。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现实中正在开会的、上课的、做家务的、看电影的、谈恋爱的均不由得一愣。
他们已经许久没见过丑得如此真实的人了。
黄瓜人继续自己声情并茂地演讲：“我知道我不完美，但我厌倦了义体的控制！”
“说得好！”
“我们支持你！”
“看啊，这就是不完美的我！”
接二连三，又有几个人将自己的照片投在空中。
脱发的、发际线后移的、颅顶地中海的，皆是乔卿请来的托。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发出自己真实模样的照片。
在黄瓜人的带领下，众人又哭又笑，互相抱在一起加油打劲。
虚拟矩阵化身一片虔诚热闹的海洋。
工作椅上的年轻人睁开眼睛，生无可恋地问乔卿：“好了吗？”
乔卿点头，“今天到这里就可以了，明后天继续。
第二天和第三天，乔卿等人如法炮制。
在不同的粉丝群中，用不同的虚拟形象自导自演，一呼百应。
他满意地看到粉丝群中越来越多的人脱离义体，回归原生。
第四天，备受众人爱戴的黄瓜人组织了一场线下集会。
集会在众人众筹包下的咖啡厅举行，每个人都翘首以盼，等待见到黄瓜人的真身。
当正装打扮的乔卿闪亮登场的时候，所有人都怔住了。
他的头发怎么如此茂密？他的地中海呢？